次日清晨,購置完糧食的僞他村車隊終於出發離開深水港。
亞眠回頭望向漸漸遠去的城市,忽然覺得這座自己生活了四年多的城市變得陌生起來。
“怎麼了?捨不得離開了?”周佞忙完車隊的事情,過來搭訕。
“不,只是好像不認識這座城市了。”亞眠感嘆。
“你以前在這裡呆過?”周佞敏銳地察覺到了,參事的腦子果然不是白長的。
亞眠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回味什麼,過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嗯,呆過四年。”
“呵,挺長的。”周佞笑了,喝了一口澀水道,“城約和東真教的統治方式有很大區別,你前後感覺差異大很正常。”
“怎麼說?”亞眠一邊跟着車隊一邊問道。
“東真教是宗教性勢力,注重信仰的傳播,要求它治下的民衆信奉上神。軍隊也是由教徒組成,主張自我奉獻。恩幣怎麼來的知道吧?”
“嗯,教徒向教會捐獻財物得到。”亞眠想起在深水港度過的四年,口袋裡錢最多的時候也就幾百恩,還是努力積攢下來的,而現在比恩更值錢的權自己都有一萬多。世事無常,如果那時候有人告訴他,過幾年後自己會有一萬多恩,他肯定會認爲那是一個笑話。
“恩現在已經成了東真教和南十字教的通用貨幣。城約的貨幣是天地權,城約認爲它勢力範圍內的天地都是屬於它的。我們要想使用,就必須繳納一定的費用。在這方面,城約比東真教霸道。”周佞有些感慨。
“戰功是怎麼回事?”說到錢,亞眠想起了自己在戰功殿看到的那些東西,當時他光顧着找地方花錢了,沒想到問,現在難得有個免費解釋的,當然要補上。
“戰功?看來你已經獲得了二等戰士資格證,我就知道你行。”周佞小小地恭維了亞眠一下後說道,“戰功只對二等以上的職業者開放,你可以通過售賣物品和信息獲得,也可以通過完成任務來獲得。戰功殿裡的東西都是高級貨,外面很難買到,即使是能買到也要比戰功殿裡的標價貴上許多。看上了裡面的好東西,心癢難忍了是不是?”
周佞輕輕地笑了起來:“理解,理解,以前我也是這樣過來的。”
“和東真教的恩幣差不多啊。”亞眠沒有否認。
周佞頗有深意地看了亞眠一眼,說道:“戰功殿也接受寄賣,只要支付一定的手續費和保管費就可以,還可以發佈交易信息,免費。”
亞眠沉默不語,他不是笨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這之間的差別。
“儘量不要用發佈信息的方式交易,沒有信用保證,而且也多賺不了幾個錢。如果不是特別稀有的物品,直接賣給戰功殿比較划算。不過戰功殿只收高價貨,外面很容易就能買到的東西,戰功殿是不收的,也沒的賣。”周佞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亞眠。
“二等戰士,不錯。”亞眠不禁把現在的生活和斧島的六年生活作對比。
“呵,好好努力,城約注重自我實現,只要你本身能力上去了,纔有資格去獲得更多更好的東西。”周佞喝了一口澀水說道,“知道在城約哪三樣東西最重要嗎?”
“哪三樣?”亞眠好奇地問道。
“現有能力、資質、掌握的資源。“
亞眠看了看車隊中的奴隸與第四等人,想起了在深水港遇到的最後守護團,若有所悟。心中,一股渴望開始燃燒,那個在生存邊緣掙扎,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亞眠漸行漸遠,逐漸消逝……
車隊在道路上緩緩前進,距離離開深水港已有不少日子,路上也碰到了幾次饑民,大傢伙也識趣地沒去找麻煩。不過遺憾的是,麻煩這種東西很開放,很主動,就算你不去上她,她也會上你。在沒人注意到的車隊後方,一個饑民正悄悄離去,那動作,那速度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餓了好幾天的人。而車隊中沒有一個人有注意到。
襲擊來的很突然,在路過一個山道時,十幾個身影從山道兩邊殺出,不遠處的路上還能見到幾棵放置着的小樹。
“東真教徒!”周佞陰沉着臉,一眼就看清楚了襲擊的人。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名盾矛戰士,九名長矛戰士。從這些戰士的臉上還能看到些許汗漬。
東真教徒們也很突然,誰也沒有料到天降大餐,沒有準備充分,等到召集好人手趕來時,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做出的佈置也就粗糙之極。僅僅是在路上放倒了幾棵小樹,根本攔不住車隊,就算不清理,也能夠勉強通過。
也難爲他們了,一行十四人,恁是沒有一個有刀、劍、斧的,不得不用長矛來戳樹……
這可是一項偉大的工程,相信會很有成就感——如果能完成的話。
願上神原諒這些可憐的人吧,他們本來是想戳幾棵大樹放倒在路上的,只是戳着戳着,大樹沒倒下,人倒下了。於是他們又去搬石頭,小石頭搬得動,但是沒效果。大石頭——嗯,雖說這些東真教徒不像饑民那麼悽慘,但生活也不是很好,大多數都營養不良——因爲上神不管飯。
搬大石頭……
想想可以,也就想想可以了!
最後他們決定還是去戳樹,真佩服他們的毅力。大樹戳不動,戳小樹,有幾個甚至戳起了樹枝……
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也許是想到了搶完車隊後生火做飯的事情。非常的有遠見,極其的有遠見,不去做軍師真是浪費了!
於是乎,山路上就多了那麼幾棵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樣子小樹。東真教徒們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上神教導他們——要知足。再說不滿意又能怎麼樣?給自己添堵嗎?!也沒有時間再去做什麼了——僞
他村的車隊已經到了。
一等到車隊到達自己的眼前,體力消耗過半的東真教徒們就從山道兩旁的藏身處蹦出來,興沖沖地衝了上去,完全無視人數上的劣勢。不要懷疑他們的勇氣——那是餓的。
這個突襲讓車隊一陣慌亂,尤其是奴隸和第四等人。亞眠、周佞、雲璐不在此列。亞眠更是平靜地像喝水,還不如他吃飯的時候……
“亞眠,你帶着所有近戰傭兵擋住敵人的攻擊。”參事周佞命令道,“雲璐,你帶着所有弩手退後,從左邊的山坡上繞過去,設法從側後方牽制敵人的攻擊。”
“明白。”
“明白。”
亞眠和雲璐忙活開了。亞眠的樣子……
嗯,還是像喝水!
周佞沒讓弩手上刺刀肉搏,敵人不多。車隊的弩手大多是女的,肉搏能力不強,死掉就虧了。如果死掉可以賺上一筆,這些弩手一定會活躍在第一線——肉搏的第一線。
弩手過多的弊端在這種小規模的近身戰中暴露出來。十二個主戰人員中五名弩手無法發揮效力,等於喪失了一半的戰鬥力。
城約非常重視遠程攻擊,赫赫有名的靈射就是由射手發展而來。在城約,女性從事戰鬥職業通常會選擇射手。誰都有那麼點想法的,靈射的誘惑不是一般的大。
射手在正規軍和遠征軍中所佔的比例最多,擅長遠程攻擊的他們在中、大規模戰爭與防禦建築中發揮的作用很大,不可或缺。最後守護團中所佔比例也不小。只要不是對付食驅,沒人會拒絕一個優秀的射手。一個二等射手配上一杆槍或是一把好點的弩,就是在混戰中也能發揮不錯的作用。如果對付食驅,嗯,射手就是悲劇的主角,拿挺重機槍掃都沒什麼用。要不然,第二文明也不會消亡了。
在一般的傭兵團中,射手就比較少了,傭兵團缺少高等職業,裝備也差,戰鬥又主要是小規模的戰鬥,沒有戰場空間。射手的價值被削減很多。
植花傭兵團的射手比例高是因爲僞他村的地理位置,是因爲植花傭兵團是僞他村的常駐傭兵團。僞他村鄰近斧島南部的變種生物區,時常有變種生物襲擊村莊。爲了保障村莊的安全,植花傭兵團在南部關鍵位置建有防禦哨塔,而這些防禦哨塔需要射手來駐紮,來發揮效用。這也造成了植花傭兵團的射手比例遠超一般傭兵團。
射手們跟着雲璐去爬山了。亞眠也帶着人衝鋒陷陣去了,不過怎麼看怎麼像街頭流氓的火拼,還有人在後面玩怯弱。什麼戰術、隊型統統成了狗屎,還好對手也是狗屎衆,雙方可以較量下誰更——有味道!亞眠是不是天生的指揮官沒人知道,但他現在肯定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所有人,拿好武器,敵人和食人饑民團一樣,不堪一擊。”周佞親自鼓舞着士氣。參事大人也辛苦,他的這個參事的主方向可不是戰鬥。
“噢——”
奴隸們狂吼着,興奮起來。按植花傭兵團的規定,誰擊殺的敵人,戰利品就歸誰所有,就算是奴隸主也不能剝奪。之前食人饑民團的時候很多人畏縮着沒上,結果什麼都沒撈着。現在好不容易機會來了,他們又怎麼會放過。饑民的菜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不當奴隸不知道奴隸的痛苦,他們也渴望擁有一個約人的身份。只要有了錢,就能購買一個權約證,享有和約人一樣的權利,也能夠奴役別人。那多爽啊,奴隸也有夢想,奴隸也能學會——意淫。愚蠢總是快樂的。
亞眠持盾迎了上去,他沒有使用新買的軍刀和小盾。在戰鬥中使用不熟悉的武器那可是大忌,亞眠的自信心還沒有膨脹到隨便拿把武器就可以車掉敵人的地步。車隊還沒出發的時候,他就把軍刀和小盾放到了馬車上,打算回到僞他村後再學那本三流武技逐浪。
敵人不強,沒過多久,亞眠就刺死了一個持盾的東真教徒。和競技場的木梧完全不能比,不是一個檔次。不經意間,身邊的一個奴隸倒下了,這些奴隸和木梧同樣也不是一個檔次。
格開攻過來的長矛,趁着對方空門大開的機會,亞眠頂盾強勢撞入,直撞得對方七暈八素,星星直冒。他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右手發力,長矛從對方胸口透入,帶起一縷血花,抽出了一個生命的未來。痛苦地倒下,屍體激起一抹塵土。大地母親總是那麼好客。
解決了眼前的對手,亞眠環視戰場,發現已經死了好幾個奴隸,剩下的奴隸正在瘋狂地進攻。戰利品的誘惑從來沒有停下來過,也不知道是誰搶jie誰。
雲璐五人已經脫離了戰場,正在遠處虎視眈眈,幸運地沒有人去打擾她們。亞眠相信只要有誰脫離了戰場,一定會成爲她們弩下的靶子。整個戰場,車隊佔據着絕對優勢,人比東真教徒多多了,很多地方都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沒有再繼續觀察,亞眠撲向鄰近的敵人,染血的矛尖劃出一抹細細的血線,散發出死亡的氣息。這時候,戰場上的其它地方也基本上結束了戰鬥。體力消耗過大的東真教徒不是三等戰士的對手,也就能和奴隸打個平手,大勢已定。
戰鬥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東真教徒在先前的準備活動中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僞他村的車隊也實在是佔了太大的人數優勢。除了一開始的突襲給車隊帶去了些傷亡外,後面基本沒有死人。奴隸們從屍體身上搜索着戰利品。亞眠沒有理會,如果是以前,他也會上前仔細搜索,不放過一丁點值錢的玩意,但現在有一大筆錢入賬後,他的心態就變了,已經不怎麼看得上這些小錢了。
一陣香風襲來,亞眠使勁地煽了煽鼻子。眼角一具成熟女性的身影正搖曳而來。
“你很歷害呀!”
雲璐讚歎道。右手輕拂着耳邊的碎髮,把它們理往後邊。雖說資色平庸,但她還是有那麼點吸引力的,尤其是在戰場上,而且還是個二等射手。
亞眠扔掉手上已有裂紋的盾牌,轉頭看了雲璐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眼睛盯着戰場上一具插滿弩矢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順着亞眠的視線看過去,雲璐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和其他弩手協作的成果,咯咯地笑了起來,弄得胸前一陣顫動。這笑聲頓時把亞眠的吸引力拉了過來,他再次看向雲璐,只是視線下調了二十公分。兩隻眼睛也是電力充足,可以持續工作。
“往哪看呢?”雲璐嗔道,只是看上去並不生氣,還頗爲開心。
亞眠微窘,低頭擦拭自己的長矛。雖然矛頭沾染的血已經在戰鬥結束的第一時間裡被他擦乾淨了,但是,沒誰規定他不能再擦一次,既使是弄得更髒。
戰場上,戰利品的分配已差不多完成。亞眠的奴隸在剛剛的戰鬥中死了一個,剩下的四個奴隸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其中一個正拿着一面尚好的盾牌向亞眠走過來。那是他先前交待的。
“有空一起組隊去獵食驅。”雲璐發出邀請,她過來可不是爲了調情。
“食驅!”聽到這兩字,亞眠嚇得一哆嗦,差點沒接住奴隸遞過來的盾牌,眼中不可抑制地閃過一抹驚恐,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遲疑道:“食驅太強,打不過。”
“食驅很笨的,制定好策略,殺死不難,每個賣給戰功殿可是有50戰功左右。”雲璐從幻想中回過神來,諄諄誘導着亞眠,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女人的第六感在哭泣。
“想要戰功,我這倒是有一個任務,完成後每人可以獲得100戰功獎勵,任務難度也要比獵殺食驅低。”周佞終於解決好了車隊的事情,走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雲璐的話,也就順便給他們提點建議。可惜他來遲了一步,不然一定可以察覺到某人和食驅有過親密接觸。
“什麼任務?”雲璐和亞眠同時開口問道。
周佞笑笑,稍等了會,吊了下兩人的胃口才繼續說道:“三大獵團的准入資格任務。”
“不是還是要殺一個食驅嗎?!”和亞眠不同,雲璐進入二等射手已經有好幾年了,一些常識性的東西還是知道的。
“剛改規定。”周佞補充道,“現在殺一個傳教士也算完成任務。”
雲璐疑惑:“不可能吧,傳教士那麼弱,你是不是搞錯了。”
亞眠一頭霧水,完全插不上話,想問都不知道怎麼問。無知的痛苦莫過於此。不過總算明白了有個准入任務需要殺一個食驅或是傳教士,完成後可以得到100戰功獎勵,相當於十萬權。收穫的季節來了,他幸福地快暈了,天文數字的十倍是多少,他不知道,只知道那是很大很大一筆錢。
“我有個朋友,參事三級,過段時間會來斧島做任務,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可以代爲轉告。”
“好。”
“同意。”
兩個重賞下的勇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傳教士什麼水平,兩人都不陌生。大部分的傳教士和車隊裡的馱馬一個級別,一個奴隸都能輕鬆搞定。如果不是在做夢,就是發佈這個任務的人變食驅了。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無惡毒地猜想。
“除了戰功獎勵外,完成這個任務纔可以加入三大獵團。”周佞看了亞眠一眼補充道。說完沒有再理會兩人,指揮車隊上路去了。
……
“你說是不是真的?周佞會不會是在耍我們?”在路上,雲璐忍不住和亞眠談起任務的事。實在是任務目標太弱了,讓她不敢相信,換成是神殿騎士還差不多。
“不太相信,傳教士我見過。”亞眠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過了好長時間才繼續說道,“有次我還看到一個傳教士被狗咬死了。”
……衆人無語。周佞差點摔了一個跟頭,他現在有點後悔跟他們說這個事了。
也許狗應該上異端審判庭。罪名:公然襲擊、殺死神職人員,褻瀆神靈。不知道爲什麼,神像的腳下總是有水漬,或許神靈買點尿不溼會有所改觀,或許吧。
雲璐詫異,憶起自己射殺野狗燉吃的場景。想了半天,只想起了狗肉的味道,至於想象怎麼才能被狗咬死,好像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怎麼咬的?”她的好奇心上來了。
亞眠想了一會,半天后,無奈道:“看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死了,當時模模糊糊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咬的。”
雲璐略顯失望,好奇心剛上來冒了個頭就被一錘子砸扁了。
車隊裡已經有人在討論狗的咬法了,只是不會加入到亞眠、雲璐、周佞的圈子裡來。實力這東西很多時候都能決定一個人的行爲。
“周佞會不會修習傳承術修出問題來了?”車隊行進了一會後,亞眠貼近雲璐小聲說道。
“我看也是。”雲璐很是贊同地點點頭。
周佞滿臉黑線,他雖然不是靈射,但亞眠和雲璐兩人的小聲卻是可以聽清楚的。身後的兩人自己犯傻也就算了,卻總是把他給扯進去……
傳教士哪有那麼好殺的!傳教士的戰鬥力是很爛,但他們周圍的人不少啊,雖然也都是些差不多級別的,真正的戰士很少,但數量一多想殺就難了。
偶爾的,只是偶爾的,周佞自己也會小小地懷疑一下。
周佞沒打算去解釋,告訴後面的兩個傻蛋,他們纔是傻蛋,他不是!這樣做纔是真蠢了。到時候他們的隊長會告訴他們的。
周佞遠離了兩人,尋了個比較安靜的位置呆着,再聽下去他會吐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