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池溟一向說話算數,百里涼歌心知肚明,只是她知道,在離宮之前,她還需去一趟翊坤宮,找太后娘娘說道說道。
太后娘娘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衆太醫已經束手無策,容嬪隨侍身側,事必躬親倒是得了皇帝的欣賞和賞識,多次受賞。
箬竹小心的對百里涼歌說道:“主子,奴婢聽說太后這兩日病情愈發嚴重,太醫都說太后撐不過個把月了,容嬪娘娘在一旁精心侍候,但病情就是不見好轉。”
百里涼歌勾脣笑了笑:“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好轉?”
箬竹也沒再說什麼,繼續說道:“聽說今日太后連話都說不全了,也不知是太過思念舊人,還是已經油盡燈枯了。”
舊人?
箬竹不敢說嬤嬤,用舊人來形容,倒也讓百里涼歌心中多少不那麼愧疚。
百里涼歌緩緩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對箬竹說道:“箬竹,隨本宮去趟翊坤宮。”
箬竹愣了一下,走到百里涼歌身邊,着急的說道:“主子,這時候我們去翊坤宮恐怕不太好吧,畢竟太后如今病重,她若出了什麼事情,與您脫不了干係。”
百里涼歌聳了聳肩膀:“本宮只是離宮之前,去謝恩而已,旁人又說得了什麼?”
見百里涼歌神色堅毅,箬竹這才點了點頭,想來百里涼歌早就已經恢復了冷靜,如今過去,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翊坤宮。
翊坤宮的小太監小宮女們也不敢攔着百里涼歌,百里涼歌很順利的就進入了翊坤宮的內室。
容嬪正小心翼翼的伺候蕭太后吃藥。
看到百里涼歌突然闖進來,容嬪的手猛的抖了一下,手中的藥碗嘭的就掉在了地上,她神色慌亂的站了起來,雙手攪在一起,看着地上的藥碗,低垂着頭,渾身顫抖着,不敢說話。
蕭太后臉色不悅,以爲容嬪是害怕百里涼歌,皺起了眉頭:“你……你……”
百里涼歌見蕭太后果然神色見盡是蒼老疲倦,凌厲的視線掃向了站在一旁顫顫巍巍的容嬪,但卻絲毫沒有揭穿的打算,她慢悠悠的上前給太后微微福了福身子。
“太后萬安。”百里涼歌倒是一副中規中矩的樣子,又向容嬪福了福身子,算是見面禮。
“太后可是想說,臣妾怎麼不請自來了?”百里涼歌如是說着。
蕭太后點頭,看向容嬪,似是想要示意容嬪將百里涼歌趕出去,但容嬪只害怕的低垂着頭,哪裡都不敢看。
“臣妾今日就要離宮了,特地前來叩謝太后。”百里涼歌說完這句話,就看向了容嬪:“是臣妾不好,進來的唐突,嚇到了容嬪,以至於摔了藥碗,娘娘還是快去再給太后盛一碗吧,誤了喝藥的時辰,就是臣妾的罪過了。”
蕭太后嗚嗚咽咽的,意思明顯是不想讓容嬪離開。
但容嬪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她急忙點點頭,似是十分害怕百里涼歌的樣子,匆匆忙忙的就出去了。
蕭太后躺在牀上一動不能動,口也不能言,着實氣憤,但卻無處發泄,只能自己氣悶。
百里涼歌慢悠悠的走到了蕭太后的面前,那張精緻魅惑的小臉上充滿了憤怒和恨意,似是要將蕭太后吞進肚子裡方能解恨,可偏偏她那張美麗至極的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她坐在了蕭太后的牀邊兒上,小聲的說道:“太后身體可還好些?嬤嬤沒了,您可要保重自己啊!”
說道嬤嬤,蕭太后瞳孔猛的收縮,她艱難的伸出手,抓住了百里涼歌的手臂。
百里涼歌看着那隻枯瘦如柴的手臂,何曾有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的風華絕代?如今,她只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她似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要抓住百里涼歌,但她如今氣息微弱,哪有那麼大的力氣?
但看到她這麼憤怒,百里涼歌心中竟然莫名的徒增一種***,她也嚐到了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滋味?
百里涼歌忍不住又安撫着蕭太后:“太后,您不要害怕,如今我單獨見你,自然不會傷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幾件事而已。”
蕭太后睜大了雙眼,那雙突出的眸子讓她看上去甚是駭人,但百里涼歌卻絲毫不畏懼,她湊到蕭太后的身邊,小聲的用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說道:“七皇子是你害死的,你以爲皇上他真的就這麼傻,什麼都看不出來嗎?你沒有發現皇上這幾天都不曾來探視過你嗎?”
蕭太后瞳孔一縮。
百里涼歌繼續說道:“容嬪在後宮隱忍了這麼多年,從未與人結怨,一心與七皇子平安生長,你覺得她是那般愚蠢的人嗎?你毀了她全部的希望,她就如此善罷甘休嗎?”
蕭太后更加不可思議。
“關於制約皇家的東西,爺爺根本就沒有告訴我,我不知道是什麼,也不知道在哪裡,你就算殺光我身邊所有人,也找不到。”
蕭太后呼吸急促,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一個消息,你聽到後一定會很開心的。”百里涼歌故意賣了一個官司,才說道:“是關於我爺爺的……”
蕭太后更加震驚了。
百里涼歌笑的很甜:“你應該猜到了吧,我告訴你,你的老朋友沒有死!他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聽到最後一個消息,蕭太后終於剋制不住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太后,您怎麼樣了?”
這時候容嬪正好端着藥走了進來,看到當下的情景,急忙走過去,扶住了蕭太后,想要爲她拍拍後背。
蕭太后伸手就要推開,可她力氣極小,根本就推不開。
容嬪端着藥湊到了蕭太后的嘴邊,蕭太后卻是閉着嘴巴,死活都不肯張嘴喝藥了。
容嬪急忙叫了兩個丫鬟,幾人一起控制着蕭太后,最終還是把藥灌進了蕭太后的嘴裡,喝了藥,蕭太后就沉沉睡去,再沒有意識了。
容嬪叫人去喊太醫,整個大殿又陷入了慌亂之中。
百里涼歌勾脣冷笑了幾分,轉身就要大步離開,卻被容嬪叫住了。
“王妃請留步。”容嬪出口,百里涼歌便停住了腳步。
百里涼歌剛停下腳步,便感覺手中多了一個香囊,容嬪甚至不給百里涼歌拒絕的機會,小聲兒快速的說道:“王妃,本宮知道王妃是個好人,本宮家中只剩下母親和弟弟,還望王妃能給與幾分照料,本宮下輩子定當回報。”
說完這些話,容嬪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甚至都不問百里涼歌是否答應。
百里涼歌看着手中的香囊,該是她家鄉的地址吧,她又怎麼可能會拒絕呢,只是容嬪這樣同歸於盡,究竟是對還是錯?
箬竹看着百里涼歌手中的香囊,忍不住問:“主子,容嬪就不擔心您拒絕嗎?”
百里涼歌反問箬竹:“換做是你,你會拒絕嗎?”
箬竹搖了搖頭。
走出翊坤宮,百里涼歌突然覺得心中開闊了許多,正如封池溟勸慰自己的那樣,箬林雖然走了,但他一直活在她的心中,她要親自送箬林回故鄉。
離開皇宮的百里涼歌頓時覺得空氣中都透着絲輕快的氣息,臉上愁悶的情緒也好了許多。
封池溟看着百里涼歌,心思深沉。
皇宮於百里涼歌而言,何其沉重,在皇宮之中,他似乎沒有見到百里涼歌真心的笑過,那個金籠,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那個高高在上的後位,都並非百里涼歌所願!
那他要來又有何用?
溟王府門口。
箬清一身青衫站在那裡,眼眶微紅,眼神眺望着遠處,似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麼,臉上愁容滿面。
看到百里涼歌和箬竹,再看到僕人擡着的大棺材,箬清的眼淚一時間沒忍住就掉了下來。
“進去吧,在這裡哭哭啼啼不成體統。”
百里涼歌與封池溟首先進了府。
箬竹拉着箬清也隨後回了府裡。
百里涼歌與封池溟皆坐在大廳正中央,卻無話可說,一路之上也不曾說過一句話,兩人之間似乎陌生疏離了許多,可是誰都不肯首先示弱。
管家匆匆進來,將封池溟叫走了。
臨走前,封池溟看了一眼百里涼歌,見她神色沒有任何波動,便也不再回頭,大步離開了。
這讓箬竹看着十分着急,想要張口勸說什麼,又不敢在說話了,畢竟主子之間的事情,她無權插手,況且兩人的事兒,誰也說不清楚的。
封池溟走了沒多久,箬清就紅着眼睛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剛剛隨着下人在箬林的棺材旁蹲坐着哭了許久,這纔過來給百里涼歌行禮。
“王妃吉祥。”箬清給百里涼歌叩了頭。
“起來吧。”百里涼歌神色倦怠,語氣也低沉的很。
箬竹擡頭看着神色憔悴的百里涼歌,心裡難免更加悲痛。
箬清又說了一些安撫百里涼歌的話,看天色已晚,她必須回軒王府了,便告辭離開:“王妃保重,我相信箬林最不希望看到王妃難過了。”
箬清離開了。
百里涼歌擡頭問箬竹:“箬竹,你說王爺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