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咱們凡人派的情況很困難嗎,這麼多的衣服是怎麼回事?”林濤苦着臉問。
“都是你師姐的,你腦袋頂着什麼玩意,快摘下來……”王長明趕緊來收拾殘局。
林濤幫他收拾,將好不容易壓縮的衣服,又重新壓縮進了櫃子裡。
“你說的收拾收拾房間,指的是不是這些東西?”林濤一邊收拾一邊問道。
“你是沒看到之前的樣子,整個房間都是他的東西,根本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王長明對這麼個女徒弟竟然沒有絲毫斥責和憤怒,反而語氣裡帶着縱容。
“你太偏向你這徒弟了吧?”林濤啞然。還是脾氣太好、太容易欺負了?
王長明給了他答案:“你沒來以前,我們凡人派這麼一個女徒弟,但凡有什麼事,都是她出馬,所以個人生活這方面,難免有顧不的地方。”
“你沒來以前……”林濤埋頭繼續着手裡的事,沒有接這句話。
“實在不行一年後你離開這裡……”華書書的話時刻提醒他,他加入凡人派,純粹是爲了拿到城的一個信牌的。
誰會選擇這麼一個毫無出路的門派?
王長明知道這點嗎?
應該知道,只是礙於兩人的情面,沒有直說出來吧?
或許他只是期望着這一年的時間能讓林濤回心轉意吧。
“對了,師父,你說我那個師姐什麼時候回來?”林濤問道,兩個人已經把衣服全部塞進櫃,重新好鎖。
“也這個月吧,你找她有什麼事嗎,還是說……你迫不及待想看看你這師姐長什麼樣子?”王長明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心急好麼……不對,呸,我根本不是這麼想的。”林濤越抹越黑。
“呵呵,”王長明輕聲笑了笑,“那你是要幹什麼?”
“我想給師姐準備一份禮物。”林濤想了想輕聲道。
話一出口,林濤感到後悔,給師姐準備一份禮物,那師父的禮物呢。
好在老頭子對此並不在意,擺擺手說道:“那你好好準備吧,我不告訴你那丫頭喜歡什麼,倒時候能不能討她的歡心,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老頭子走出門外,擡眼注目半晌日頭,太陽剛剛劃過天,已經是午後的光景了。
早還是人來人往的大街,現在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我下午還有點事情要出去,你要覺得無聊,在城隨便逛逛。”老頭子收拾着一個劍匣似的東西,已經準備出去了。
幹!這老傢伙不是要準備跑路吧?
“你幹什麼去啊,師父,該不會是準備跑路吧?”林濤笑嘻嘻的問道。
“跑什麼跑,我能跑到哪裡去,我去去回。”老頭子對自己的行蹤諱莫如深,讓林濤不方便多問。
“話說,我已經來了一天了,咱們凡人派、心術宗到底該修行些什麼?”林濤一邊送老頭子出門一邊問道。
“這件事不着急,等你師姐回來以後再說,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老頭子搖搖手,已經負着劍匣漸漸遠去了。
十年,我給你十年的時間……
林濤閒來無事,緩步走街頭,向一些看去同樣閒的da:n“te:ng的老者打聽關於仙界的信息。
“我們?我們跟你一樣啊,都只是地仙而已!”
“誒,剛來的時候是這德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是這個德行。”
“要是過去在修真界,怎麼說都是風雲人物,結果來到仙界,在這城窩了一輩子,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
“要是城把我們的月供給停了,恐怕以後活不下去了。”
“要是能讓我給下面的人帶個信,我一定要告訴他們,千萬別來仙界!”
十年,我給你十年的時間……
聽到被困在這裡的老頭子們的牢騷,林濤備受打擊,突然覺得在廣場發宣傳單的老騙子要他們遠遠勵志的多。
林濤轉回到凡人派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黑木名牌的那行“最後一個心術宗門派”,不知道讓誰家的道童惡作劇,添加了一筆,變成“最後十個心術宗門派”。
林濤用袖子抹了抹,那添加的一筆不知是什麼材料,竟然無論如何都無法塗掉。
作孽啊!
遠遠的,一陣瑣碎的腳步聲向他走來,小巷裡向來無人,這陣腳步聲引起林濤的注意。
他擡眼向巷口看去,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四五個紅衣鬼似的紅袍者、臉戴着狐臉面具,一言不發的向他走近。
“王長明在什麼地方?”紅袍瞥了一眼半開的宅門,不動聲色的問道。
“你們找他幹什麼?”林濤壓下心裡的恐懼。沒什麼可害怕的,他們又不是自己的仇家。
“我們提問題,你只管答,不需要提問。”這個紅袍語氣較陰沉。
“王長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先開口的紅袍沉默一下,繼續問道。
“今天午離開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林濤道。
“你是他新收的徒弟?”旁邊一個紅袍問道。
林濤點了點頭後,那個人輕輕的嗤笑一聲,讓林濤頓時意識到,這些人的面具後面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王長明竟然收到徒弟了。”那個紅袍笑着道。
先前說話的紅袍回頭瞪了他一眼,後者立刻低下頭,紅袍轉身對林濤道:“轉告王長明,租子又到期了,他有三天時間。”
老頭子是在當天晚回來的,其時已經到了戌時三刻,也可能是亥時,反正林濤記不大清楚了。
老頭子推門進屋,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端坐在桌前,旁邊沒有掌燈。
“今天有幾個紅袍來找你,說是租子到期了,是怎麼回事?”林濤在陰影發出聲音。
老頭子沒有答話,兀自在黑暗摸索,將一件件的東西褪下,或丟在桌或丟在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良久,他的聲音方纔打破夜裡的寂靜:“是這所宅子的租子,這宅子原本是凡人派的產業,被祖先賣掉後,我又租回來。”
“你沒錢付租子了嗎?”林濤想起門派的種種“慘狀”,實在想象不出他拿什麼來付租子。
“本來你師姐出去,是想這個辦法去了,可是她途被事情給耽擱了,這個月底前都沒辦法回來,我只能另想辦法。”老頭子嘆息一聲,抽出一張凳子在林濤對面坐下。
他習慣性的倒滿一杯茶水,放在嘴邊灌了一口,突然發現茶水竟然不是涼的,而是溫的。
“是我不久前剛剛燒的。”林濤在旁解釋道。
“哦。”老頭子眼裡閃過一絲欣慰。
“你今天下午出去,是想辦法湊租子去了?”林濤瞄了一眼老頭子的臉,臉有一道細長細長的劍痕,不由眉頭微微一蹙:“你臉是怎麼弄的?”
“沒事,沒事。”老頭子擠出一絲笑,“睡覺去吧,現在很晚了。”
“你要是拿我當徒弟,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濤態度突然強硬起來。
又是一陣意味深長的沉默。
老頭子終於只好如實原原本本的娓娓道來,他向躺在桌的劍匣揚揚腦袋:“今天我想去把這把劍賣掉的……”
“在晚回來的時候,在路遇到一個瘋子,非要看我這把劍,看了以後不還給我,我和他爭執起來。”
“我擔心被城的執法者看到,沒幹大動干戈,結果我吃點虧,身掛彩了。那個瘋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林濤注目那把劍半天,終於沒有伸手去解開劍匣,“這把劍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老頭子點點頭,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想到凡人派“不爲外物所馭”的教誨,又搖搖頭,道:“不是很重要。”
“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我剛纔已經看到你眨眼睛了,人在說謊的時候眼睛眨的會是正常的一倍半。”林濤無奈道。
“啊,有嗎?”老頭子努力瞪着眼珠子道。
“你這麼瞪着眼珠子,用不了幾秒要流眼淚。”林濤毫不留情的提醒他。
“其實,這劍原本是我們凡人派一位周姓祖師的佩劍……我倒是沒打算真賣,只是當出去,等你師姐回來後,有錢再贖回來。”老頭子鄭重提醒林濤。
“拆東牆補西牆啊!”林濤自言自語的感慨一句。師父,咱們門派的經濟確實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有破產的危險了。
“你說什麼?”老頭子倒是沒有聽清林濤的自說自話。
沒有聽到那是最好,林濤乾笑兩聲,搖手道:“咳咳,沒什麼……”
老頭子低聲嘟囔了兩句,搖着頭往外走,眼看着一隻腳踏過門檻。
“老……師父,你的寢房在裡屋啊,你往外走什麼!”林濤連忙大喊。
王長明一隻腳踏出門外,聽到林濤喊方纔恍然,立即又縮了回來。
“你看我這記性,把這裡當成你的房間了……”老頭子失笑着搖搖腦袋,重新復又退了回來。
夜色如水,月色朦朧,灑在了這年仙界的一個普通夜晚。
灑在了一個初入仙界的青年和一個凡人派最後一派掌門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