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雲凱城領主王敦從睡夢中醒來了。
王敦的生活作息非常的規律,每天早晨固定的時間起牀,洗漱用飯,固定的時間打理城中事務,而後結束一天繁忙的工作,上牀睡覺。
十年的時間裡,他幾乎從來沒有一天改變過這種作息。
一張半舊的梨花木餐桌前,坐着王敦和幾名家眷,他的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以及一個妻子。
桌上擺着幾個新鮮樸素乾淨的家常菜,總共也就七八詹的樣子。
王敦來到餐桌前,看到桌上的幾樣菜,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的女兒看了看父親的臉色,笑着站了出來,道“父親,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恐怕都忘了吧?”
他的妻子也察言觀色,笑着說“就是啊,綰綰爲了你的生辰,特意起了個大早,爲你做的這些菜,快來嚐嚐吧。”
王敦移動腳步,在平日裡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的妻子和女兒分別給丈夫和父親夾菜,同時看了幾眼菜,嚥了咽口水。
王敦低着頭沉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唉,我知道你們跟了我不容易。”
他的妻子勉強笑了笑,道“相公,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王敦緩緩搖了搖頭,道“平日裡你們跟着我,住的是最簡陋破舊的房子,吃的是鹹菜粗糧。我雖然貴爲領主,卻要過這種生活,你們一定有很大的意見。”
“不不,我們理解相公的苦心。”他的妻子眯着眼睛,笑着說道。
王敦定定的注視着妻子,見女人的眼角已經露出了一點點皺紋的痕跡。
良久,他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非常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如果是我,我也會很難受,很委屈的。”
“但是,我作爲這雲凱城的領主,要處處爲城中的百姓着想,就不得不犧牲一點自己。”
他的女兒王綰綰咬了咬嘴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就算你爲了城中的百姓着想,也沒有必要這麼委屈自己啊,也不必讓自己過苦日子啊。這不矛盾的。”
王敦搖了搖頭,顯得非常的堅定“我們自己生活艱苦,一方面是因爲我身爲領主,主要的俸祿來源卻是固定的。”
“而另外一方面,我想讓你們都記住,只要城裡面還有一個人再過這種日子,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
“我們不能因爲自己擺脫了那種生活,就忘記了,世界上還有其他千千萬萬的人生活在這種境地中。”
男人的眼中閃爍着點點的淚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笑說“好了,光是聽我在這裡說教了,你們別愣着了,快點動筷子了。”
於是,衆人動起了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太好吃了啊。
這種飯菜已經半年都沒有見到了啊。
王敦剛剛吃了沒有幾口,門外的老管家就走了進來,朝着王敦躬了躬身
“大人,門外有一個……女人求見,”老管家一邊說着,偷偷的瞄了一眼王敦的妻子孫氏一眼,看了看她的臉色。
“什麼女人?”王敦聽了皺皺眉頭,他可從來都不認得什麼女人。
當然,他也沒有往那方面
去想。儘管這個年頭,女人主動上門找人的情況是很罕見的。
“啊,”老管家很是鬱悶,無奈的說“我問了她的身份,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告訴我,還說讓大人你親自去見她。”
王敦略微想了一下,放下筷子,忽然站了起來,道“走,我現在就去見見這個人。”
兩人一前一後,趨步來到門口,門口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
雖然她臉上罩着一層薄薄的面紗,背對着王敦和老管家,卻能依稀從背影看得出,這個女人覺得是傾國傾城的樣貌。
就算不看臉,就那個勻稱嬌美的身材,也絕對勾起許多人的遐想。
女人緩緩的轉過了身,盯着王敦看了兩秒鐘,又擡手揭下了面紗,露出了一張近乎完美的五官。
王敦看到這張臉,並沒有像是大多數男人一樣,被迷惑的五迷三道。
一方面,因爲這張臉本身就不是那種四處發光放電迷惑人的臉,反而有淡淡的冷清的意思,拒人千里。
另外一方面,美色對於王敦這種人沒有多大的吸引力。
並且,王敦在驚訝了兩秒鐘以後,就認出了這個面孔“雨柔姑娘!”
女人的名字很有詩意,叫雨柔,被諸位領主稱爲雨柔姑娘。不知道她到底姓什麼,據說是姓龍,龍雨柔。
雨柔姑娘是大司命身邊的人,被大司命當做接班人培養的。
所以說,大司命百年以後,下一任大司命八九不離十,要落在這位美麗女子的身上的了。
這位雨柔姑娘,王敦從前只是在夢境世界,和她有幾次會面,說了幾句話,如此而已。
至於現實世界的見面和接觸,這還是第一次,所以他一時沒有敢相認,猶豫了幾秒鐘。
現實世界的雨柔姑娘,和夢境世界的,兩個人差別不大,性子也都是那樣的平平淡淡的、帶着一絲絲的冷清的感覺。
大司命是西部蠻荒世界的城主實際管理者。
表面上,西部蠻荒世界各自爲政,是鬆散的,那只是外人的看法。
事實上,在各自爲政和鬆散的後面,還要再補充一條,統一在大司命管理下的聯盟。
這纔是西部蠻荒世界的真實情況。
王敦大抵覺得,作爲未來的大司命,必須要有這種冷清甚至有一點手腕,不然,如何駕馭得了西部蠻荒的這麼多城主?
因爲,對於大司命的性子,王敦從來就沒有產生過懷疑,認爲她原本天生就是這樣的。
雨柔姑娘仍然負着雙手,輕點了下頭,說“王大人,你知道我爲什麼來這裡麼?”
在西部蠻荒世界的大多數城主中,王敦基本算是個知識分子了,讀過書多,腦筋好用,最重要的是,在某些方面的感官相當敏銳。
因此,他對於龍雨柔的突然造訪,心裡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個輪廓。
“莫非……是因爲趙高的事情?”王敦遲疑着,說道。
金川城領主趙高莫名死亡,已經不再是什麼新消息了。
在昨天夜裡的夢境世界聚會上,大司命就已經提到這點。
外界傳聞是,趙高是被自己的手下害死的,因爲積怨
太深的緣故,可這種說法自己想想的話,卻站不住腳。
王敦基本上傾向於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作着這一切。
距離金川城最近的城邦,肯定是他的雲凱城了,如果真的有這股神秘力量,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這裡了。
而作爲大司命傳人的雨柔姑娘,身份地位是何等的尊貴,肯屈尊來到這裡,多半也是爲此的緣故。
雨柔姑娘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道“大司命她老人家懷疑,敵人的下一個目標會是這裡。”
“敵人,”王敦心裡吃了一驚,果然被他言重,“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雨柔姑娘輕輕搖了搖頭,動作非常的矜持,道“目前還不知道,我就是爲此來的。”
王敦沉吟了一下,忽然想到兩人還站在門口,急忙向裡面一讓“啊,實在抱歉雨柔姑娘,我一想東西竟然忘了,哪有讓客人在門口說話的道理,快裡面請。”
雨柔姑娘倒也不在意,“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負着手從容的走進領主府的大門。
兩人走進城主府,撞見了迎面走來的王敦妻子孫氏。
孫氏是看見丈夫出去這麼久沒有回來,又聽管家說來人是個女人,心裡就頓時不放心了。
這時候,只見丈夫跟着一個長得美若天仙、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女子回到宅子裡,心裡相當不是滋味,臉色不由得就難看起來。
妻子的心思,做丈夫的自然看出了一二,看看雨柔姑娘,又看看自己的妻子,表情相當的尷尬。
正要開口解釋,雨柔姑娘卻先他一步的說話了,溫柔的笑了笑,道“大嫂,這麼大清早就來打攪,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說着,龍雨柔拉起了孫氏的手,一向清冷的臉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意。
“哦,”王敦反應了過來,適時的解釋道“這位是雨柔姑娘,是白虎會的執事,今天來咱們這兒例行看看。”
對於白虎會,王敦的妻子孫氏,倒是聽丈夫偶爾提起過,是一個和西部城邦有所關聯的組織,名義上是協調城邦之間矛盾的。
其實,白虎會只是一個便宜的說法,其真實身份,就是以大司命爲首的祭司族。
而且,人家也不僅僅是一個名義上的組織,平時活活稀泥而已,實際上西部城邦的所有城邦領主都要受其節制。
孫氏對丈夫一向相信,此刻聽到了解釋,心裡就釋然了七八分,笑了笑說“你們有公事要談,那就不打擾兩位了。”
孫氏縮了縮手,把手從龍雨柔的手裡抽了出來。
說實在了,龍雨柔握住她的手,令她感到一陣陣的臉上發燙。
龍雨柔姑娘的手,就像是晶瑩剔透的白玉水晶一樣,散發着可愛的光澤,溫溫的軟軟的。反觀她自己的手,雖然同樣是女人,卻……
孫氏又連連說了兩句抱歉之類的話,急忙起身走開了。
王敦苦笑了一聲,道“雨柔姑娘見笑了,我這個內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領主言重了,”龍雨柔又恢復了冷清的神色,淡淡的說“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咱們……去城裡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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