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琢磨了一下:“當時,我忙着救人,哪裡顧得上看駕駛員啊……”
那交警小夥子認真記錄着,記錄完,將本子遞給科長,科長看了看,遞給我:“江記者,你看下,情況是不是這樣?”
這時,又進來一個交警,遞給科長一個本子:“科長,肇事司機也說完了!這輛車是市糾風辦季主任的車,駕駛員是季主任的司機!”
科長接過來看了看,皺起了眉頭:“怎麼搞的,怎麼不一樣呢?”
我明白,科長說的意思是和我說的不一樣。
我不說話,低頭看記錄。
這時,科長屋裡的門又被推開,一個穿西裝的人進來了,科長忙站起來:“大隊長好!”
我擡頭一看,大隊長後面還有一個人,是季主任。
季主任看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詫異,接着又迅速平靜下來。
“大隊長,這位是目擊證人,江海日報社的江記者!”科長給大隊長介紹。
大隊長衝我點點頭,剛要說話,季主任突然說話了:“江主任,你在這裡啊!”
“江主任?”大隊長看着季主任。
科長也有些意外的神情。
“是啊,這是咱們江海日報社新聞部的江主任!”季主任說。
“哦……江主任好!”大隊長伸手和我握手,又對科長說:“這位是咱們市糾風辦的季主任,聽說他的駕駛員出了事,趕緊來看看……”
科長一聽,忙和季主任握手:“季主任好!”
“情況都問完了吧?”大隊長問科長。
“問完了!”科長說着拿過我手裡的記錄本,連通季主任的司機的記錄本,一通遞給大隊長。
大隊長接過去開始看。
“江主任,原來你正好經過哪裡啊?”季主任笑着看我。
我也笑着點點頭:“是的,季主任。”
“唉你說這個駕駛員啊,怎麼這麼冒失呢,我今天早上還專門叮囑他,雪天結冰路滑,注意謹慎駕駛,這個小夥子啊,就是不長記性……”季主任做生氣惋惜狀,又說:“我正在酒店喝喜酒呢,聽說這事,就趕緊過來了……”
我沒說話。
“季主任,你看下,這是江主任所見到情況!”大隊長將本子遞給季主任。
季主任接過來看,看完,鬆了口氣,用感激和讚賞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我說沒看到駕駛員而放心了,他一定知道我看到了他。
我沒有因爲季主任的感激和讚賞而輕鬆,心裡卻糾結得很,感到強烈的不安和矛盾。
這時,季主任說:“大隊長,科長,你們忙,我要趕到醫院去,去看看傷員……對了,江主任,被撞的人現在什麼情況了?”
季主任這時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氣,但是沒有絲毫醉態。
“傷勢很嚴重,頭部撞擊地厲害,正在搶救,聽說很可能要是植物人呢……”我說。
季主任聞聽臉變了色:“這麼嚴重?”
“我們科裡的人安排去了醫院一個,去看看情況了……”科長對大隊長說。
“哦……”大隊長點點頭。
季主任匆匆告別離去,臨走前,衝我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季主任的意思,他一定覺得我很夠意思,很夠味,或許是覺得經過兩次的接觸,兩次的喝酒找女人,我和他已經成爲了同盟。
季主任走後,大隊長看完了季主任的駕駛員做的筆錄,對科長說:“情況有差異啊,這駕駛員說的怎麼和現場勘查和江主任說得對不起來呢?”
“是的,我也正犯疑問呢!”科長說:“駕駛員交代的撞人之前的行車路線和臨時處置措施,和現場勘查的情況以及剎車痕跡不吻合……”
大隊長沉思了下,看着科長:“要不,你親自去詢問下駕駛員吧,靈活機動點,季主任對這事很關心的,區公安分局局長剛纔也給我來電話,要我們妥善處理好這事……”
我一聽,知道大隊長的意思了,明白了就是暗示科長要引誘駕駛員重新做筆錄。
我有些生氣,強自鎮靜下來,不緊不慢說了句:“對了,剛纔我忘了說,傷者的身份我知道的,是市教育局的,叫歐陽秀麗……”
“哦……”大隊長和科長一起看着我。
“傷者的家屬我也見了,她的哥哥趕到醫院了,她哥哥你們應該都認識的……”我繼續說。
“誰啊?”
“咱們市中區的一位區領導!”我說。
“歐陽副區長!”大隊長和科長同時說出來,臉上的表情都很意外。
“是的!”我說。
大隊長和科長都呆住了。
一會,科長說:“大隊長,我去隔壁詢問駕駛員去……”
“慢不用了,等等再說吧!”大隊長說。
我看火候差不過了,就說:“大隊長,科長,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哦……好好,謝謝你啊,江主任,有時間多來大隊玩啊,多給我們宣傳啊!”大隊長熱情和我握手。
科長也笑容滿面和我握手告別。
我離開了市中區交警大隊。
我知道,季主任到了醫院,就知道傷者的身份了,無須我說。
我不說是季主任駕車肇事的,但是,我必須提示傷者的身份,讓大隊長和科長明白這事是不可以胡來的,得罪了副區長,也不是好玩的。
我同樣不想得罪季主任,但是,我也不想讓大隊長和科長做的太無恥,起碼他們不敢再找駕駛員再去修改筆錄了,畢竟傷者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大隊長和科長之間或許也不一定就彼此信任,爲了得到副區長的青睞,說不定科長也會出賣大隊長,大隊長如此一想,也就不敢亂來了。
至於這事如何處理,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一頭是糾風辦主任,正縣級,一頭是副區長,副縣級,都不是善茬,隨他們去吧,就看交警隊的了。
雖然我這樣想,可是我心裡依然沉甸甸的,特別是想到歐陽秀麗渾身是血的樣子。我暗暗祈禱歐陽秀麗能搶救過來,能恢復正常,可不要成爲了植物人。這是一個年輕的生命啊!
我去了老三公司,車洗好了,晴兒把我的血衣送去幹洗店了,他們正在老三辦公室等我,見我回來,都放心了。
“峰哥,我覺得這個駕駛員不對啊?”晴兒說:“我記得一開始車的駕駛員是個中年人呢,怎麼過了一會,回來就成了小夥子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蘭姐說:“我和晴兒一直守護着現場呢,駕駛員好像是變了樣子!”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說:“肇事車是市糾風辦主任的專車,被撞的人是市教育局的,而且,還是市中區副區長的親妹妹……”
“喲這下熱鬧了,兩頭都不是善茬,”老三說:“看來,這糾風辦是要出血了,得好好撫卹人家,這副區長,也不一定就善罷甘休啊……”
我笑笑:“不管了,隨他去吧!”
正在這時,老三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得像麪包似的小傢伙跑進來:“大哥哥,大姐姐好,我來啦……”
我一看,是妮妮啊,穿着厚厚餓羽絨服,帶着帽子,圍着圍巾,正向我和晴兒跑過來。
妮妮身後,是柳月,正笑着站在門口。
晴兒一見妮妮,樂了,彎腰抱起妮妮就親:“乖乖,寶貝兒,想起我了,這麼忙冷的天,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和媽媽來看舅舅呢!”妮妮笑着在晴兒懷裡掙扎着,向我伸出胳膊:“大哥哥,抱抱”
我又伸出胳膊抱過妮妮,妮妮摟着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
“你們娘倆怎麼不打招呼就跑來了?”蘭姐笑着問柳月。
“妮妮非要看建國,找建國玩,我就帶她來了,在樓下聽建國說你們在這裡,我就趕緊來拜拜啊!”柳月笑着說,又看看我:“喲你這身風衣不錯,穿上真帥氣啊,是小許的眼光吧?”
我笑笑,晴兒也笑着,點點頭:“是的,柳姐,你看好看不?”
“好看啊,正合身!”柳月讚賞道。
“大哥哥,你帶我到樓下去堆雪人好嗎?”妮妮說。
“好的,走,咱們這就去!”我說。
“我也去,一起堆雪人,堆一個大大的妮妮!”晴兒說。
妮妮拍手歡叫,我和晴兒帶着妮妮下樓,在老三公司右側街道對過的草坪上堆雪人。
“妮妮,和媽媽在一起好不好啊?”我和妮妮還有晴兒邊堆雪人,邊問妮妮。
“好呀,當然好啦……”妮妮帶着手套,捧雪玩。
“妮妮是想跟着媽媽呢,還是想跟着爸爸呢?”我又問。
“我想要媽媽,也想要爸爸,要是爸爸媽媽都和我一起,多好啊!”妮妮嫩聲嫩氣地說。
“那你想不想跟着小媽呢?”我又問。
妮妮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眼神裡閃出一絲驚懼,使勁搖頭:“不,不,不,我不想跟着小媽……”
“爲什麼呢?”我說。
妮妮的眼神黯淡下來:“小媽肚肚裡有小弟弟了,小媽喜歡小弟弟,不喜歡我了,跟着小媽,小媽老打我,好疼的,我好怕怕的……大哥哥,你可一定要告訴媽媽,不要讓我跟着小媽啊,我可不要離開媽媽,媽媽最疼我了……”
我的心裡酸酸的,忙說:“你媽媽當然不願意你離開了,你媽媽當你是心肝呢,怎麼會不要你呢!”
“峰哥,你怎麼莫名其妙問起這個啊,說這個幹嘛啊,妮妮現在不是好好的跟着媽媽嗎?你提這個,讓她難過幹嘛啊?”晴兒責怪我。
我沒說話,埋頭堆雪人。
妮妮的話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爲了柳月,爲了妮妮,我決不能讓王巧玲把妮妮要回去。
可是,我心裡又有些沒底,要是王巧玲逼着宋明正要妮妮,柳月將是無能爲力的,我更是無能爲力。
看來,這事必須找宋明正,讓宋明正表態,宋明正是決定妮妮歸屬的關鍵。
我心裡暗暗決定了。
我不知道勝算幾何,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要去嘗試,爲了柳月,我願意去做任何事情,願意付出任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