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委書記和鎮長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做意外和歡迎狀,分別緊緊和我握手:“原來江主任是我們鎮上的人啊,這是我們鎮的光榮啊,歡迎江主任回家鄉看看……我們鎮上出了這麼大的人物,我們竟然不知道,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啊,慚愧,慚愧……”
雖然二人的表情極其真摯,言語極其誠懇,可是,我聽這話,總覺得太誇張,聽起來像是在諷刺我。
我熱情和他們握手打招呼:“拜見二位父母官,我就是柳峰村人,今後有什麼事情還得多多包涵多多照顧……”
“哎呀江主任客氣了,我們還得靠江主任多多美言宣傳啊,家鄉的事業發展還得靠江主任多多厚愛啊……”鎮委書記熱情地說着。
我明白這二位之所以對我如此格外盛情,不是因爲我在報社工作,而是因爲宋明正的推薦,包括宋明正對我的親熱態度。
“我剛纔說了,江主任是我私交甚厚的朋友,也是我今天的貴客,江主任百忙之中昨天專門來我們縣裡採訪指導工作,今天呢,我來這裡的一個私人目的就是看望江主任的家人……”宋明正對鎮委書記和鎮長說。
“哦……”鎮長面露愧色:“宋書記,我們不知道,你看,我們空手來的,這您去看江主任的家人,不能空手啊,我這就安排人去採辦禮物……”
“對,對,抓緊,快點!”鎮委書記說。
“罷了,我都安排好了,就不麻煩二位,不浪費你們鎮上有限的資金了,你們不經常在我面前叫苦,說經費緊張嗎,我可不能讓你們破費……”宋明正半真半假地說道。
宋明正的話讓周圍站立的幾位縣領導和公安局長都笑起來。
看得出,幾位縣裡的領導和公安局長在宋明正面前都不敢太放開,顯得有些拘謹,對宋明正的態度都畢恭畢敬。
我相信這是宋明正來南江之後鐵腕治理整頓的結果。
我相信在宋明正溫而文雅和顏悅色白面書生的背後,不是胡蘿蔔,而是大棒。
“呵呵……宋書記您就饒了我吧,我可不敢再叫苦了……”鎮委書記面露尷尬之色,嘿嘿笑着:“再說了,這經費就是再緊張,也不能在您這兒緊張啊……”
宋明正笑了下:“好了,不說這個,剛纔說的是私事,公事呢,我今天來這裡,不給你打招呼,隨即調研,想摸摸農村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真實情況,咱們一會步行進村,邊走邊聊,你呢,先彙報鎮上的情況,等見了村幹部,再聽聽村裡的情況……我今天給你搞了這個突然襲擊,沒意見吧?”
“呵呵……沒,沒……歡迎,歡迎……”鎮委書記說着,臉上有一絲不安,但是,轉瞬即逝。
我看出鎮長臉上也顯出不安的神色。
“那好,那咱們就進村!”宋明正一揮手,就往村裡走。
“宋書記,你們先去進行你們的工作,我先回家去,收拾下,好歡迎你啊!”我說。
“呵呵……”宋明正又親熱地攬住我的肩膀:“好的,兄弟,你先回去,我呆會轉悠完了,去你家拜訪!”
宋明正和我說話的時候,我眼睛的餘角看見鎮委書記和鎮長私語了幾句,鎮長點點頭,慢走幾步,轉身對駕駛員低語了幾句,然後駕駛員也點點頭。
不曉得這兩人搗鼓什麼鬼。
在村口,宋明正一行直走往村裡去,我向右拐去我家。
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我急於想告訴娘我和晴兒結婚的事情,還有今天縣委書記要來我家做客,這可是我家祖祖輩輩迎來的最大的官啊,得讓爹孃整理一下家裡,免得讓宋明正笑話。
我一路小跑,直奔家門。
轉過一個巷子,我看見了了我家大門。
可是,我家門口圍了很多人,停着一輛吉普警車,院子裡還吵吵嚷嚷的。
怎麼回事?家裡出什麼事了?
我的心裡一緊,加快步伐往家趕。
這時,圍觀的鄉親看到我來了,有人對我喊:“寶寶,趕快回家,計劃生育小分隊來抓你爹孃了……再晚一步,你爹孃就被抓到鎮裡派出所去捱打受罪了……”
我一聽,計劃生育小分隊?來我家幹嘛?我家又沒有計劃生育問題。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家門,正好看見好幾個身穿迷彩服的人正把我爹我娘用繩子捆着雙手往外拖,一個大肚子身穿*的人站在那裡抽菸,一個身穿便服的幹部模樣的人正在那裡喊:“大家聽着,根據我是鎮裡分管計劃生育的鎮長,根據我們鎮黨委關於進一步抓好計劃生育工作的指示,從現在開始,凡事躲避計劃生育逃跑的,實行株連政策,鄰居負責替交計劃生育罰款,不交的,帶人去鎮派出所,家人帶錢來贖人……”
我爹我娘極力反抗,卻怎麼也掙脫不過那幾個轉迷彩服的人,我娘大叫:“我們家鄰居生孩子跑了,管我們什麼事,憑什麼抓我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東西,你給我講王法?到了派出所,我告訴你什麼叫王法!”穿*的大肚子趾高氣揚地說:“把人給我帶走!到了所裡,我叫你們這兩個老東西知道什麼叫王法!”
“住手”我大喝一聲,站在門口,堵住了大門,指着那幾個穿迷彩服的:“混蛋把人放開!”
我的嗓門很大,因爲我的怒氣很大,我的怒火幾乎就要不可遏制!
“放開,你算老幾!”副鎮長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哪裡來的龜孫,口氣還不小啊!”大肚子警察看着我。
“這是人家的兒子,在城裡上班的……”
“寶寶回來了……”
人羣裡鄉親們小聲說到。
“寶寶”爹孃看到我,像是見到了救星,衝我喊道。
“哦……”副鎮長看着我:“你是他們的兒子,好啊,既然你來了,那就拿錢贖人,交上兩萬塊,放你爹孃……”
我看着副鎮長,強壓住怒火:“憑什麼?”
“就憑你家鄰居違反計劃生育超生逃跑,就憑鎮裡有下發的新規定,凡是跑了的,鄰居株連,代交罰款,不交,就帶人,到派出所去吃苦頭……”副鎮長顯然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斜眼看着我:“在城裡上班的,怎麼着,交錢吧?城裡人都是有錢人,你不會混到沒有2萬塊錢的地步吧……看你這樣子,不像是個窮酸啊……”
“誰給你的權力亂罰款,誰給你的權力搞株連,誰給你的權力亂抓人,”我怒視着副鎮長:“你們這麼做,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爲,和土匪有什麼區別,我有沒有錢都不會交給你,你這是敗壞黨風黨紀,敗壞政府的形象……”
“咦”副鎮長顯然有些意外,看着我:“你這小子嘴巴還很硬啊,來給我上課了,怎麼着,你還打算同政府對抗?同人民民主專政政權對抗?”
“呸就你這樣的,也陪當政府官員,也陪提人民民主專政!”我吐了一口唾沫。
“操媽的,不給他廢話了,哪裡來這麼囉嗦,”大肚子警察一揮手:“老子是派出所長,就是專政工具,專門專政你這樣的癟三,來人,把這個愣頭小子一起給我帶走,我到所裡給他上課,讓他知道什麼叫人民民主專政……”
幾個穿迷彩服的小夥子立馬衝我圍了過來。
我猛地退後兩步,站到院子門外,拉開架勢:“我看你們誰敢過來?”
“上”
幾個小夥子突然每人手裡多了一根橡皮棍,衝我就包圍過來。
“媽的還有敢這麼囂張的,打,給我往死裡打”大肚子警察發號施令了。
“放心打,打死了不用負責人,計劃生育打死人不犯法,”副鎮長也在旁邊叫囂着:“違抗計劃生育,打死白死……”
幾個迷彩服掄起橡皮棍,衝我身上就打過來。
我施展開拳腳,同他們對打起來。
我踢倒他們幾個,同時,我身上也捱了幾橡皮棍。
“換工具,用木棍!”大肚子警察又發話。
幾個迷彩服摸起木棍就衝我輪過來。
“別打了別打了”我爹孃哭喊道:“我們給錢……”
我一腳踢翻一個迷彩服,奪過他手裡的木棍,直接就掄開了,同時衝爹孃喊道:“爹孃,一分也不給這些狗日的土匪,就是給要飯的,也不給,就是用火燒了,也不給……”
說話間,我狠狠打中了兩個迷彩服,將一根木棍掄的虎虎生風,其他幾個人不敢靠邊。
這時,圍觀的鄉親們開始叫好。
“反了你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大肚子警察突然拔出手槍,指着我:“小子,不準動!再動老子斃了你!”
我一看,黑洞洞的槍口指着我,還真不敢動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鄉親們也都嚇呆了。
我娘嚇得一下子暈了過去。
“娘”我喊起來,想衝過去。
大肚子警察拿槍頂住我腦門,不讓我動一步,從腰間摸出一副手銬:“把他給我拷起來,帶到所裡去,我今天非整死他不可!”
一個迷彩服聯防隊員拿過手銬,過來,一下子把我拷上了。
“帶走,回所!”大肚子警察說:“那兩個老東西不要了,抓這個,這個值錢,讓老東西帶錢來贖人……”
“無法無天了,沒有王法了,警察隨便抓人了……”圍觀的人羣都義憤填膺,嚷嚷起來。
“都叫喚什麼?一幫刁民!”大肚子警察揮舞着手槍,衝着人羣喊道:“老子就是王法,今天這個人我非得帶走不可,就是縣委書記來了,我也得帶走……”
“對,就是縣委書記來了,這個小子也得帶走!”副鎮長神氣起來。
幾個迷彩服過來,抓住我,不讓我掙扎,就把我往警車上押送。
“是誰講話這麼牛氣啊!想找我嗎,我來了!”突然,人羣后面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接着,人羣讓出一條路,宋明正在周圍一幫人的簇擁下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