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後,心遠長嘆一聲,想起師父死難,大仇未報,自己投身少林寺原本是爲了學得武功給師父報仇,可沒想到連易筋經的面都沒見到就被趕出了山門,從此之後又開始了漂泊無居的生活。
他肚中十分飢餓,看看天色,已是中午時分。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他放眼望去,看見有一個人騎馬向這邊疾馳而來。那馬通體黑毛,黝黑髮亮,身高腿長,膘肥體壯,神駿非凡。馬上的人是個約莫二十一二歲的闊少,穿着一襲白色貂裘,身背寶劍。一人一馬呼哧一聲從心遠身旁疾馳而過,往少室山奔去,只留下一溜塵土在飛揚。心遠從小流浪江湖,忍飢挨餓。八歲那年差一點餓死在街頭,後來被神木大師所救,給他剃了度,以化緣乞討爲生。他過慣了苦日子,便常常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過上富家孩子的生活,有時候在夢裡他突然會夢見自己身穿貂裘,坐在富麗堂皇的大屋子裡,吃着從沒有見過的食物。此刻他突然看見了那一人一馬,不由得大是羨慕,嚥了口唾沫,自言自語道:“好俊的人,好美的馬!”呆呆地望了半晌,才又漫無目的的朝着與少林寺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這時候他肚子裡咕咕叫響,飢餓難耐,想找一戶人家討口飯吃。這討飯的工作他是做慣了的,所以一旦肚子餓了,首先想到的便是哪裡有人家,然後走上去敲門,等人家開了門,便說:“大叔大嬸,勞煩賞口飯吃!”
此時他遊目四顧,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座建築,便快步走了過去。走到跟前時纔看清楚那是一個大戶人家,朱漆大門,橫額上寫着“駱府”二字。碧瓦房屋,圍牆高聳,富麗堂皇,氣派非凡。他走到門前,使勁地敲了幾下。過了片刻,一個滿臉麻子的年輕莊丁開了門。心遠在被逐出山門時依然脫下了僧衣,換上了他原先破破爛爛的衣服。那莊丁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模樣很是奇怪,像是個小和尚但沒有穿僧衣,不是和尚吧卻剃着光頭。莊丁疑慮地看着心遠,說道:“有事嗎?”
心遠道:“我找你家主人,麻煩大哥你去通報一聲。”他知道大戶人家的僕人都兇狠的很,狗仗人勢,最是不好講話。自己若是直接開口討飯吃,肯定會被立馬趕走。他以前就碰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景,所以這次他沒有直接跟莊丁要,而是說要求見主人。
那莊丁
道:“什麼事?討飯嗎?”
心遠沒想到他這麼直截了當,一時之間倒不知所措,想不出什麼好的話來說,只得哼哼兩聲,“嗯”了一下。心遠本以爲接下來那莊丁會裝出一副管家的樣子數落自己幾聲,然後趕自己走,再狠狠地關上大門。可出人意料的是那莊丁說道:“等一下!”然後關上了門。過了一會兒,那莊丁拿了幾個饅頭出來給他,說道:“拿!給你吧!”然後關上了門。
心遠這時候餓壞了,拿到饅頭便狼吞虎嚥起來。他慢慢走到牆角坐下,一邊尋思:“奇怪了,這裡的莊丁怎麼這個樣?一點都不兇惡。”正想着,先前的馬鈴聲又響了起來,接着那一人一馬便來到了門前。也許是裡面的莊丁聽到了鈴聲,沒等敲門就開了門,跟裡面喊了一聲:“少爺回來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接過馬繩。那貂裘少爺吩咐道:“老王,把我的馬兒照顧好了,別讓他渴着餓着,明白嗎?!”牽馬的老王很恭敬地應了聲“是”,然後牽着馬到後面進去了。
這時候有幾個人聞聲迎了出來,其中一個女孩的聲音說道:“哥,慧明大師答應你了嗎?”
貂裘少爺順手將馬鞭交給另一個莊丁,對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說道:“答應了,他說就讓我拜方靜大師爲師,做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那女孩不由高興得跳了起來,拍手道:“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學少林武功了。我去告訴爹爹去。”說着話,人已經進了院子裡。
心遠在一旁聽見了,心裡想道:“拜二師兄爲師?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爲什麼不拜師父爲師呢,那樣我們倒可以做個師兄弟。”想到這裡,突然想起自己已被逐出了少林,不由得黯然神傷。他休息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正想往別處去。就在這時,硃紅大門突然開了,老王走了出來對他說道:“喂,先別走,有話跟你說!”
心遠問道:“幹什麼?”心裡卻想:“找我?那能有什麼事?難不成要給我酒肉吃?”
老王走到心遠跟前,說道:“我家老爺說少爺缺一個書童,我剛好想起了你,便跟老爺說了。老爺想見見你。”
“書童?”心遠不由得一愣。這書童他是知道的,江南大戶人家的子女,小姐身後有丫鬟,公子後面跟着童子,這童子就叫書童,有時候也是伴讀,是專門給那
些少爺門添燈研磨的僕人。
老王見他發呆,便又問了一聲:“我的話你聽見沒有?”
心遠這時候卻想:“當書童也不錯,二師兄的擒拿手還沒有教我,正好跟着這闊少,趁機偷學武功。”聽見老王問自己,便道:“好啊!”
於是老王領着心遠進去,穿過兩個庭院,來到一個大廳裡。大廳裡的擺設十分古雅,上堂是一塊橫匾,上面有魏碑體的四個鎏金大字“紫氣東來”,莊重渾厚。下面的八仙桌上一個蟠龍古香爐,上面煙燻霧繞,裡面正燃燒着上等的香料。大廳的兩邊是一些古檀木的桌椅,上面有鏤空的圖案,精巧奪目。
大廳裡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五十多歲的人,心遠從他們的穿着估計出那可能就是這家的主人。兩個人的身邊各自站着一人,就是心遠之前已經看到過的貂裘少爺和那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在門口的時候心遠沒注意,這時候才發現那女孩子穿着一身淡黃色衣服,頭髮很自然地扎着,有些像江南女子的模樣,給人一種非常淡雅的感覺。
老王在大廳外面通報了一聲就退了回去,心遠是一個人進的廳。他一進廳,那夫人模樣的人便開始從頭到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把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那老爺模樣的人卻沒有這麼做,他的神情很是威猛,但又不乏一股儒雅之氣,給人一種摸不着的感覺。那女孩子用衣袖半遮臉面,煙波如水,晶晶發亮,心遠猜想她一定是憋着嘴在笑自己的模樣,於是感到全身很不自在。倒是那貂裘少爺的樣子最能讓人放鬆,他很自然地站在一邊,臉上的表情還是心遠之前看到過的那種少年人意氣奮發的勁頭。就在心遠一一打量他們的時候,只聽那老爺模樣的人說道:“孩子,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
心遠答道:“我叫心遠,不知道是哪裡人。”
心遠說完這句,那女孩“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女主人也忍窘不禁,臉上露出微笑來。
那老爺奇怪地問道:“你沒有家人嗎?”
心遠道:“沒有,我從小流落江湖,不知道爹孃是誰。”
“那你有親人沒有呢?”
“親人?現在沒有了。我以前的師父被人害死了,現在的師父又把我趕出了師門。”
接着每個人都詢問了心遠幾句,心遠都如實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