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九畹在緊靠崖壁處搭建了一個臨時營地,利用天然巖隙就地取材,佈置得非常隱蔽,需要穿過山林中走到近處才能發現。
搭建營地的速度很快,她天黑前就弄好了,有修爲在身做什麼都很方便。
她隨身帶的旅行包並不大,有一些輕便的野營裝備比如薄膜睡袋,最大件的東西就是一架懸翼無人機,已經組裝好停在空地上,旁邊還有個望遠鏡。
以她的目力能看到很遠的東西,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輪廓,但有望遠鏡更方便些。
這一整夜,她沒發現葉良成離開那個房子。高晨樹已經死了,可葉良成還沒走,顯然是在等人。
何考在日出時分走入這個林間的平坡,暗暗感嘆藍喜鵲還真挺厲害的,不論是大炮臺還是葉五娘,手段都比她差遠了。
想長時間、長距離、切換各種交通工具跟蹤一個人,需要情報支持與團隊配合,孤身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蘭九畹卻做到了。
她一路尾隨葉良成,從南花北郊的廢棄園區,一直追到閩州西南郊的這片山林中。期間葉良成叫過網約車、乘坐高鐵,還在閩州市裡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叫網約車來到山腳下。
蘭九畹摘下面具輕裝簡行,騎着早就準備好的一輛摩托,追着葉良成到了高鐵站,買票進站觀察葉良成所乘車輛,又臨時買了另一張票上了同一趟車,尾隨他在閩州下車。
到了閩州的次日,她居然又換了衣服扮成外賣騎手,跟隨葉良成找到了高晨樹。這一切應變都是在短時間內完成的,而且沒被葉良成發現!
何考看了都佩服不已啊。
何考能夠成功跟蹤蘭九畹,一方面他是隱蛾,另一方面他事先就知道葉良成的目的地,並不擔心把人追丟,但蘭九畹可沒這些便利條件。
何考發現,苦茶培養的這些清潔工,包括大炮臺和藍喜鵲,好像都很會用毒。大炮臺曾將毒下在酒裡,而藍喜鵲是直接在空氣中放毒。
她隨身帶着一盒藥膏狀的東西,像是半透明的白色蠟質,在神識的催動下,該物質迅速昇華揮發爲無色無味的氣體,利用礦洞的封閉環境將葉良成與高晨樹都給放倒了。
這是神識粹物之功,藍喜鵲不僅掌握了,而且能運用得這麼巧妙。
何考也曾用毒煙放倒過曾鴻業這樣的高階術士,但當時是藉助烤飛龍的掩飾,論手段之巧妙以及對環境的利用,還真趕不上這位藍喜鵲。
看見蘭九畹,何考莫名就想起一個傳說中的人。
東國古代有個傳說故事《刺客隱娘傳》,描繪了一位神秘莫測的刺客聶隱娘。何考後來才知道,原來隱娘就是隱蛾門高階術士的代稱。
這個蘭九畹,簡直就是現實中的刺客隱娘啊,儘管她只有三階修爲、修煉的是入微術並非隱蛾術……
何考並沒有潛行,也沒有刻意收斂聲息。蘭九畹非常警覺,離得很遠就察覺到——有人從側後方的山坡上走了下來,正穿過密林走向這片小空地。
視線穿過樹叢看見了這個人,來者竟然戴着一條很奇特眼罩,不僅難以分辨面目,就連身形都感應不清……應該就是曾在園區中與葉良成密會的那個火青!
蘭九畹很果斷,在第一時間就出手了。
她這一路乘坐了各種交通工具,還經過了安檢,看似沒有帶什麼違禁武器,比如手槍弩箭啥的,但她用的武器都是隨身不起眼的東西。
她從地上站起來一甩頭,隨着長髮飛起,額角的一枚髮卡就射了出去。髮卡的材質是彈簧鋼,結構就像是個帶舌的彈簧卡扣,塑料包邊在空中碎開,露出的鋼片邊緣非常鋒利。
髮卡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帶着破空聲直射火青。在這()
聲光的掩護中,她腳邊的旅行包裡又鑽出了一條繩子,一米多長非常輕便結實,貼着地無聲鑽入了林間草叢。
她猝然出手,卻像是早有準備,一明一暗的兩種手段配合。就算來者能擋住髮卡,草叢中鑽來的繩子也會捆住雙腿將其撂倒。
何考並沒有躲閃,已被對方神識鎖定,用御物之法打來的東西是很難躲開的。何考也揮手打出手中一直在盤玩的三枚東西,就是很常見的象棋子,車、馬、砲一套。
這三枚棋子在空中滑出了不同的軌跡,彼此之間似乎還有配合呼應,封死了蘭九畹所有的閃避空間。
車直射而出迎上了飛來的髮卡,神識激盪間兩件東西同時崩飛,彈簧鋼質地的髮卡斷成了兩截,那枚木質棋子滾落時卻完好無損。
砲的軌跡呈拋射狀,越過前兩者相撞的空間,打向藍喜鵲的胸前,帶着凌厲的風聲。藍喜鵲揮起手中的合金登山杖將這枚棋子砸飛了,登山杖的杖尖也飛了出去。
何考的步伐未變,仍不緊不慢邁步前行,此時草叢中突然鑽出來一條蛇!
其實是一條繩子,假如換個人可能被嚇一跳或者原地蹦起,但這條繩子也是會飛的,不僅會飛而且會纏繞。
何考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動作,向前一腳就踩在了繩子上,一股力量似衝擊波向周圍盪開,帶起飛濺土塊和雜草。
繩子就似活物,被踩中了還順勢捲起兩端試圖纏向他的腿間,隨即便無力的落地,何考邁步走了過去。
只見空地上的蘭九畹已撲倒在地,打了個滾,正手扶地面掙扎着想坐起。
何考踩中繩子的時候,蘭九畹恰好被一枚棋子擊中。
她用登山杖擊飛了砲,後背卻捱了重重一擊,最後一枚馬不知從哪拐過打中了她,感覺就像被踹了一腳。
沒有筋斷骨折,卻全身劇震,就似武俠中被人點了穴,瞬間渾身神氣運轉不暢,手腳也失去了控制,幾乎使不出力氣來。
蘭九畹無法再操控那根繩子,掙扎着打了個滾,仍試圖正面坐起看向火青,雙手撐地卻直不起身子。
蘭九畹看着那戴着眼罩、如惡魔般款步走來的男子,盡力收斂起心中的驚恐,表情卻變得更加驚惶不安。
她的上身剛撐起來一半,又突然向後軟倒,只用雙肘支撐着身體,半仰在地上道:“你,你想把我怎麼樣?”
她穿着一身輕便透氣的速幹衝鋒衣,剛纔那麼大的動作與衝擊力,上衣拉鍊已經綻開,這麼熱的天氣,裡面除了內衣也沒有別的了。
腰很細,背心式超薄冰絲運動文胸,沒加墊,胸不是很誇張但也足夠飽滿,恰好是雙手堪堪滿握的形狀。
她戴着面具,偏偏還保持着身體上仰的姿勢。
下身的一條褲縫也幾乎徹底裂開了,露出了修長的腿,肌膚白皙甚至沒有血色,就如精美的瓷器。
何考:“這裡又不是你家,就算是你家承包的山頭,路過也不犯法!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你突然發難,我倒是很想問問,你想把我怎麼樣?”
說話時他的腳步停在了五步之外,並沒有繼續靠近,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蘭九畹。
蘭九畹沒有回答,似想盡力蜷縮起酥軟的雙腿,又顫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何考:“你明明已經認出了我,何必又裝做不知。”
蘭九畹知道自己不能裝傻白甜,方纔那麼果斷地出手,對方也不可能相信她是個傻白甜,於是又以驚怯不安的語氣道:“你就是葉良成說的那個火青嗎?
我確實不認識你,既沒見過你的面目也不知你的身份。方纔突然發現一個蒙面人找到這裡……我出手只爲自保,並沒想把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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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考:“我也沒想把你怎麼樣,但你昨天晚上問了葉良成那麼多問題,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蘭九畹:“你想問什麼?”
何考:“你爲什麼沒殺葉良成?”
蘭九畹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又顫聲道:“難道你想讓我殺了他?”
何考:“我沒想讓你殺了他,只是想問,你一言不發就殺了另一個人,爲什麼放過了葉良成?”
蘭九畹反問道:“我爲什麼要殺葉良成?”
何考:“好吧,我換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殺高晨樹,也就是紅杉?”
蘭九畹咬了咬嘴脣:“因爲他該死!”
說話間她用手肘支撐着身體,身體蠕動着緩緩地向後挪,似是害怕時下意識的反應,就想盡量離何考遠一些。
許是因爲地面的摩擦,隨着動作她的上衣散開滑落,露出了一側肩頭……更加勾人噴鼻血。
何考似是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仍停在原地並沒有繼續向前逼進,背起手緩緩道:“葉良成已經告訴了你他所知的一切,你卻不相信他。”
蘭九畹:“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何考笑了,他戴的隱蛾紗十分奇特,不僅令人看不清五官,就連身形輪廓都在神識感應中模糊不清,當然也看不清表情。
蘭九畹卻知道他在笑。
何考:“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聽到、見到的家鄉,但你必須要去揭開迷霧、找出真相。葉良成告訴你的線索已經足夠多了,你自可以去調查。
術門與術法,自古以來就在那裡,假如你原本並沒有聽說過,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該去找誰,那麼現在手中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資料。
惠明石家是入微門五代術士世家,宗法堂的調查以及處置報告你也看到了,儘可去查證。如果你查實之後還覺得不可信,那未免就太狂妄了!”
蘭九畹:“狂妄?”
何考接着笑道:“難道你是創世神之子?整個世界,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專門創造出來逗你一個人玩的?
既然不敢相信,那就去查證吧,以你這般手段,又不是沒辦法做到!”
說完這番話,何考很瀟灑地一招手,將車馬砲三枚棋子攝回,然後便轉身離開了這裡,腳步仍和方纔來時一樣不緊不慢。
蘭九畹有點傻眼了,她下意識地坐了起來,對方怎麼就這樣走了?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
方纔鬥法他明明已經輕鬆取勝,難道不應該多說幾句話、多做一些事嗎?
藍喜鵲如今的修爲手段,在苦茶的一衆手下中絕對是最強的。但她也不是天生就有今天的修爲,當初執行任務也曾有過失手落敗的經歷。
這也難免,團伙其他人員執行的任務,大多數情況下要對付的都是普通人,而她每次執行任務要清理的對象,基本都是有修爲在身的。
根據經驗,若是失手落敗,對方都會在第一時間再加手段,將她更穩妥的控制住,接下來無論做什麼,幾乎必定都會揭開她的面具。
這位火青倒好,分明就是專門來找她的,卻連她的面具都沒有揭開。對方沒有看她長什麼樣子,更沒有搜查她隨身帶的東西。
別說搜查了,蘭九畹的所有東西包括她本人,火青連碰都沒碰,除了踩了一腳那條繩子,就連說話時都站在五步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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