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女人繼續看着竹簡。
小璃的分身再次被震飛，這次的距離足有數百里，等顧楓尋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守在周圍又等了一天多時間，小璃才終於醒來。
“醒啦？”
顧楓溫柔笑道：“我帶你回家。”
“哥哥，對不起……”
小璃眼眶紅紅的，萌的顧楓真想將她抱在懷中，好好的捏一下臉蛋。
可這終究是不可能的，因爲小璃是虛幻的。
“沒事的，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環，既然不能逆，那就遵守，好在還有你陪我，最後的生命也不會太過無聊。”
顧楓微笑着，帶着小璃回到了竹屋，他何嘗不想活下去？只是他不願意小璃再去求那個女人。
接下來的日子就平淡了許多。
在顧楓的勸說下，小璃也不再試圖勸說她那個只有血脈，但卻沒有任何交集的母親。
而是每天陪着顧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日子也算過得悠然自得。
這一日，顧楓聽着竹窗外雨打翠竹，心情有點莫名有點好，哼着歌。
“……”
小璃看着顧楓，撅着嘴，不明白他都快要死了，哪裡還能開心起來。
“小璃，等雨停了，天晴了，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西周……還沒仔細逛過呢。”
顧楓笑的很溫和：“就是可惜沒帶手機，不然拍幾張照片，回去也有的顯擺。”
說到這，他愣了一下，神色黯然下來，自嘲一聲，回去？回不去了。
“好。”
撐着傘，小璃跟顧楓來到了竹林深處的竹屋處，沒有敲門，而是在外面道。
“前輩，天晴之後晚輩就將離去……謝過前輩這些日子的照拂。”
顧楓說的很誠懇。
也必須誠懇。
方圓百里妖獸橫行，修者也極其的多，可這裡盤踞着一隻大妖的事情卻是世人皆知，根本無人敢來騷擾處於饕餮地盤內的顧楓。
受了照拂，那也是真的。
“母親大人，女兒要跟顧楓離開這裡，去西周看看……”
小璃可憐巴巴的，想要再勸勸母親，試圖勸她回心轉意，可小璃自己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奢望。
饕餮一脈本就無情。
雖然是以血脈跟心臟傳承，可因爲誕生出下一隻饕餮，另一隻就必須死，所以也沒有感情可言。
讓處於巔峰狀態的饕餮自斷前途，用數千年壽元，救一個壽元只有百多年的人類？
這怎麼可能！
屋裡面的女人終究還是沒說話，不過顧楓跟小璃的話她肯定是聽到了。
雨停。
顧楓收拾着簡單的行李，揹着一把破油紙傘，離開了這片竹林。
沿途三千里，走了三個月。
走過了許多的地方，也看透了許多事，西周不是跟歷史上所說的那樣。
也有繁華的城池，也有戰火的紛亂，也親眼看到人命死在他眼前。
可他……不能有任何的改變。
之前救了那個小村莊內的村民，殺了數百隻妖獸，即便小璃不說，顧楓也知道，他的壽元因爲干預了這個世界的規則，被抽走了一部分。
沒再悲天憫人，而是如同一個陌生人，在西周走着。
曾在湖畔青石板上，被興致突然來到的小璃扔掉油紙傘，淋着雨。
也曾去了檀香小築，誦着經文，在經文的洗滌下全身心都變得通透許多。
靜心寡慾。
在寺廟內劈柴，挑水，唸經，偶爾也會帶着小璃去山下看看。
顧楓本來以爲他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的。
直到……來到西周後的第四個月。
正在寺廟內唸經的他迎來了一位女施主，穿着名貴的紫色錦緞，這是身份跟地位的象徵。
“求神靈保佑，保佑我父親征戰沙場凱旋歸來……”
女人跪拜在地上，無比恭敬，最後上了香火，這才憂心忡忡的離去。
等到對方踏出了寺廟門，顧楓這纔回過神來，看着身邊同樣滿臉不可思議的小璃，震驚問道：“那是唐瑤姐？”
“好像啊。近乎……一模一樣，難道前世今生是真的？”
小璃可愛的眸子瞪起，推着顧楓：“哥哥你快去追啊。”
“……”
顧楓沒去。
是唐瑤的前世也好，只是相像之人也罷，顧楓都不願意打擾對方。
三千年後他欠了對方一份情，不想來到這裡，再繼續欠着。
可能是緣分使然，也或許是上天的安排，這跟唐瑤長得極其像的女人經常來寺廟。
可每一次都越的憔悴疲倦，最近一次更是接連七天都住在寺廟內，爲她在戰場上的父親祈福。
但最終噩耗傳來，那位大將軍終究還是沒能扛過數倍於他軍隊的敵人圍剿，戰死沙場。
得到消息時，這女人徹底暈倒在了寺廟內。
寺廟內只有主持跟顧楓，主持停止誦經，看向顧楓：“無之，去看下。”
無之是顧楓的法號。
猶豫片刻，他還是來到扶起了女人，對方也睜開了眼睛。
一模一樣的面容。
一模一樣清澈的眼眸。
二人對視，皆是怔住。
顧楓自認在這段時間內漸漸磨滅的七情六慾在瞬間死灰復燃。
騙自己的內心將一都放下了，可直到這跨越了三年前的凝視才知道，過往根本剪不斷。
“嗒”
主持輕輕敲響了木魚，顧楓回神，鬆開了女人，後者也僅僅只是詫異於顧楓眼神中的歉意，但也沒有多想。
如今的她還沉浸於父親戰死的消息內，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她姓唐，將門之女，可惜不是男兒身，不能替年邁的父親征戰，每逢戰亂，她都會爲父親祈福，已經十幾年了。”
主持還在敲着木魚，面色平靜的說道。
“還是姓唐嗎？”
顧楓視線透過門，遙遙落在那道落寞的背影之上。
“無之，你的心……已經亂了，紅塵幾多紛擾盡刻心間，既然斬不斷，又何須欺騙自己？”
主持揹着顧楓，道：“我不知道無之因爲什麼事情來到這裡，但也知道你不該留在這裡，還俗吧。”
顧楓沉默了許久許久，向老僧恭敬一拜後，收拾好行李跟着小璃離開了這破敗的小寺廟。
主持依舊揹着門，敲着木魚，等顧楓下了山後，他悠悠一聲長嘆。
“歲月如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