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節有女苕華
092節有女苕華
冬去春來,三年的光陰一晃而過,都在來不及轉眸的瞬間。
安秀與南宮成親三年了。去年的時候誕下了一女,名叫苕華。安秀當時說道:以後叫南宮苕華,非常好聽的名字。
南宮游出嘴角抽搐,說道:“秀,南宮游出是我的名字,我並不是姓南宮。我姓博爾之斤…”
南宮的姓氏,不適合在中土用,正好他名字前面的兩個字,是中土的一個姓氏,安秀便強行把南宮加給他。南宮游出考慮了一下,然後說道:“將來回到了天山祭祖,還是要改回我的姓氏…”
“好”安秀立馬答應下來。
安秀如今二十七歲,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十年了。若是不回頭去看,真的不知道十年原來如此之快。經歷過了人間世的悲歡離合,安秀如今已爲**,已爲人母,才真正品味出生活的滋味。
南宮的身世,依舊是大家猜測的謎題。大家都說,南宮游出肯定是某大戶人家的少爺因爲某樣機緣巧合纔來安秀家中。
每次聽到這樣的閒話,安秀都是一笑置之。
這三年中,亦發生了幾件大事。秋霜姨娘生了一個女兒,氣焰沒有以前那個張狂,但是依舊的刻薄;春雨不再是一家獨大了,她倒是跟從前沒有什麼兩樣,依舊的溫柔和軟,有時還受秋霜的氣。春雨的丫鬟們卻不敢做妖了,慢慢的都規矩下來,一家子和睦極了。
何有保有段日子特別冷落秋霜。秋霜被關起來那幾個月,大致也反思了自己的言行,對何有保刻意的討好,何有保也漸漸兩個姨娘一般重視。秋霜的女兒比春雨的女兒小一些,叫斯巧,如今才兩歲,可愛極了,比春雨家的影兒還要可愛動人。
家中三個女孩兒,春雨姨娘的女兒——三歲的影兒,秋霜姨娘的女兒——兩歲的斯巧,安秀的女兒苕華才一歲,卻是三個女孩子中最美麗的。南宮游出說他的女兒跟天山的雪蓮一般美麗無瑕。
每次他用這個比喻,安秀就巨寒。
程嫂子的兒子大米已經十五歲了,跟着喻終南去從軍。程嫂子雖然萬分捨不得,還是沒有阻攔孩子的前途。安秀也說,讓大米跟着喻終南,遲早也出人頭地的。安秀有句話沒有說出口:喻終南那種身份如今都提了三品提都,何況大米?
這話程嫂子也是明白的,所以沒有含淚咬牙也沒有攬着大米。
小米已經十四歲了,在何玉兒的繡坊裡做活兒,已經是手藝最好的繡娘了。何玉兒出嫁之後,繡坊便交給信得過的繡娘管理。那個繡娘去歲的時候也嫁人了,離開了宿渠縣。何玉兒想了想,便將繡坊給了小米管。
小米才十四歲,常年跟着父母做生意,後來在安秀家中也是跟着母親管理丫鬟們,一身的好本事,性子和軟說話輕聲細語,卻精明得不得了,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加上她的繡活兒一直都是繡坊裡最好的,繡娘們也很服她,繡坊的生計倒也越來越好了。
安秀放出話說給小米定親了。
結果程嫂子的門檻都被踩爛了。大家都知道,程嫂子雖然是寧南侯家中管事,卻不是下人。小米長得不算特別的出色,但是非常清秀,而且一手的好繡藝,將來自然是好兒媳婦。所以大家都求之爲妻。
程嫂子左挑右選,還是拿捏不準,只好問安秀。安秀髮現這些求婚者中,居然有秦淵的弟弟秦楚的兒子,頓時笑了起來:“這倒是親上加親了…”
說罷,把秦淵弟弟秦楚的兒子秦養時的生辰八字挑了出來,給程嫂子看,笑道:“這個只怕不錯的。秦東家的侄兒,家財不會少,將來做個小生意,日子定是紅火極了的。”
程嫂子也心動,但是她最終還是否定了,半晌支支吾吾說道:“候主,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做生意人,地位低人一等...如今跟了候主,好不容易狗仗人勢,我倒是想拿着款兒,挑個秀才讀書郎,將來拜官了,也脫了這商戶女的戶籍。小米的子子孫孫也不用跟我們一樣低人一等。這個曾秀才,家中生意興旺,他家二房的伯伯就是那個大戶曾家,雖然他家是大房,沒有什麼錢財,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說起曾家,安秀頓時便想起了李臘梅。當時她被何木生休棄,嫁到曾家爲妾,特別受寵。聽說前幾年生了一個兒子,深得老夫人喜歡,連曾二夫人都不及李臘梅在老夫人面前風光。當初安秀年幼,幫着何木生休妻。回首她這一生走過的路,安秀覺得,那一步走錯了,走的很齷齪
何樹生休妻,她才真正體會到了當初李臘梅的痛苦。後來一想,估計也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讓她感同身受一回。不管李臘梅有多麼錯,何木生先與人勾搭,然後謀算休妻,便是他的陰險。
年輕時的安秀,總是替自己想的多,不懂別人的辛苦。她當時只是想,休了李臘梅,一家子人都好過,而且家中的人都不喜歡李臘梅,都要休棄她。可是誰替李臘梅想過?她真的十惡不赦,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嗎?她沒有的,她只是嘴巴壞一點罷了。
“曾家…”安秀有些走神,忙拉回了心緒,笑道,“程嫂子,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吧既然你覺得秀才郎好,便將小米嫁個秀才郎吧”
雖然程嫂子的考慮有些市儈,但是也是人之常情,安秀沒有多說什麼。
程嫂子得到了安秀的肯定,興致勃勃地走了。
這三年中,安秀家中沒有什麼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張珍珍家中與秦淵家中便是不同的。
安秀成親的那一年年底,秦怡然也成親了,嫁到了吳家。秦怡然自小是家中獨女,被父母衝愛慣了,吳家之後,也是囂張跋扈,令人非常不喜。吳家那個公子爲人也算正派,但是三妻四妾是這個年代的風氣,吳公子原先家中就有兩房侍妾,後來又納了一房。
秦怡然爲了這個,沒有少鬧脾氣。前年的時候,家中一個小妾懷了身子,仗着是吳公子的頭胎,不管是長子還是長女,都是受人歡迎的。吳公子對她更是千依百順。秦怡然看不過去,尋事鬧了一場,推搡中,居然把那小妾的孩子給推掉了。
吳家原本就不喜歡她,這件事過後,更加忌諱她。吳家忌憚寧南侯是秦怡然的義姑姑,不敢休棄她,便讓吳公子故意折磨她:家中的美貌丫鬟,都賞給吳公子。吳公子有了二十四房小妾,成了當地一美談。
秦淵氣得半死,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女兒錯在先,他也不好意思去幫着說話,只得眼睜睜看着秦怡然總是往孃家跑,每次都哭天搶地。老夫人最疼愛秦怡然,見她在婆家受苦,自然心疼不已,又不能去討公道,居然氣病了。
沒有捱過兩個月,老夫人就去世了。秦怡然悲慟難忍,這是她這輩子頭一次體會到傷心,整個人變得有些陰鬱。回到吳家之後,她居然要和離。老夫人屍骨未寒,秦怡然又要和離,秦淵氣得也差點病倒了。
安秀單獨把秦怡然拉回家中,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秦怡然只是說:“小姑姑,父母太過於寵愛我,祖母也極其疼愛我…但是那些小妾,她們也有父母兄弟姐妹,無故折磨她們,我也是有罪的人…祖母去了,我才知道當初推掉采綠的孩子,她是怎樣的難過。我沒有臉在吳家…我沒有臉見到吳家的人…我只想回家來,小姑姑你可以着男裝做生意,我亦可以…”
“小姑姑,我心中有鬼,每晚都睡不踏實,總覺得采綠的孩子回來索命,我快撐不下去了…”秦怡然哭得哽咽難語。
安秀把她的話告訴了秦淵。秦淵得知女兒這輩子有這樣的覺悟,倒是很好的,便同意她與吳家和離。
雖然是好聚好散,兩家卻徹底成爲了對頭,平日裡不想往來。
秦怡然和離回家之後,沒過一個月,居然害喜,吐得天昏地暗。大夫號脈,斷出懷裡三個月的身子,只是秦怡然最近情緒不好,飲食不多,人瘦了一大圈,肚子也沒有長起來而已。
秦淵夫婦知道她有了孩子,高興得不得了,說將來這孩子便跟着秦家姓,作爲秦家的孫子養大,繼承秦淵的事業。
吳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一家子人給秦家賠禮道歉,說什麼爲了秦怡然的聲譽,還是讓秦怡然二次嫁到吳家。
秦家自然不答應,說道:“我們本就是商戶人家,沒有你們書香門第的忌諱。我女兒和離回家,又不是你們家拋棄的,不算丟人。如今有了身子,跟你們吳家井水不犯河水”
吳公子只差給秦怡然跪下了,求她回去,還說那些沒有懷孕的小妾,全部賣掉。有兩個小妾懷了身子,等孩子生下來之後,便派她們去田莊上,以後不再回來了,保證不會爲秦怡然傷心。
秦怡然理都沒有理他。
這下,吳家對秦家也恨得咬牙切齒,明明是他們吳家的孫子,卻成了秦家的。
七個月後,秦怡然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秦淵夫婦高興壞了。吳家又求上門來,求秦怡然爲妻。秦淵覺得,氣也出夠了,見好便收,想答應這門親事,讓秦怡然再次嫁給吳公子。
這回,秦怡然還是堅持不答應。
秦淵夫婦才知道秦怡然的決心,她是真的要跟吳公子和離,不是策略當時她剛剛回家,便查出懷了身子,秦淵夫婦還誇女兒聰明,知道吊着吳家的胃口,讓他們低聲下氣。
吳家就非常不淡定了他們家人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家的吳明應公子,喜歡的是男人,只是非常好奇,爲何他妻妾成羣,卻沒有一個子嗣,還以爲吳家命中無子
秦怡然嫁的這位公子,雖然有了幾房妾室有孕,卻也不知道是否會生兒子秦怡然生的,可是他們吳家孫子輩中的嫡子長孫啊這樣的血脈,怎能流到秦家這樣的商戶?
當初跟秦家結親,也是看在他們家跟寧南侯交情很深的份上。吳家跟秦家好臉陪盡,甚至把吳明應都搬了出來,秦家就是不買賬,這個孫子,他們秦家要定了的,不可能會給吳家的。
吳家百般無奈,只好求到安秀那裡。
安秀給了臉子見了他們家的老爺,只是淡淡說道:“當初貴府娶秦小姐,不是本侯保的媒,後來貴府公子與秦小姐和離,亦不是本侯作的證,爲何如今問到本侯這裡?這原本只是你們的家事而已,本侯參與不了的…”
安秀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不會管的。
吳家老爺當即給安秀磕頭,說道:“只是求候主開恩秦老爺不管什麼條件,我們家只要能辦到的,都會盡力而爲,絕對不會讓秦家吃虧的。怡然的孩子,是我們的嫡子長孫,老夫人年邁,身子亦不好,也日夜盼着有嫡曾孫送老…求候主可憐。”
安秀無奈,只得說道:“既是這樣,本侯幫你去問問秦家的意思吧”她倒不是真的想管這件事,只是問問秦家的意思,算是給這個吳家一個交代,畢竟人家辛苦求過來的。
秦淵倒是同意秦怡然回去,一輩子在孃家也不是個事兒。他雖然想要孫兒,卻更加希望女兒有個好的歸宿。如今吳家這樣求着怡然,日後自然會真心待她的,不會讓她吃虧。
但是秦怡然依舊堅持,她只是說:“當初在吳家鬧成那樣,才氣死了我祖母,如今他家的祖母倒是要孫兒養老送終的,我祖母就不用?小姑姑,我不會回去的,如今世道好,女子亦可以經商。而且宿渠縣是我姑姑的封地,誰敢小瞧我?我想養大孩子,一輩子承歡父母膝下,別無所求至於嫁人…我是怕了…”
安秀叫人把秦怡然的原話說給吳家聽,這件事已經毫無轉機了。秦吳兩個大戶之間,這回真是徹底鬧翻了,毫無情面可將。
秦怡然產後歇息了半年,便跟着秦淵打理藥鋪。她居然跟着製藥師傅,學起了做手藝人,卻真的學了一手的好本事。她的兒子叫秦秉文,養在秦家,秦淵與秦夫人當成寶貝一樣,卻不再像當初寵秦怡然那樣寵秦秉文。必須約定,將來要叫他念書識字,做個有用的人。
這兩年也常來寧南侯府走到,着男裝的模樣英俊瀟灑,她總是說:小姑姑,將來我也要找個像姑丈這樣的男人…
安秀每次都會笑,心滿意足看了南宮游出一眼。
如今秦怡然自己獨自經營一家藥圃,生意一點都不比秦淵那間差。大家都說:虎父無犬女,秦怡然用她自己的努力與辛苦,的確換來了世人的尊重。
而她從前的夫家吳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詛咒,三年過去了,依舊沒有孫兒。吳公子的小妾生了四五個女兒,後來又續絃,新娶的少奶奶脾氣比秦怡然還要差。人家都說:當初吳家給吳公子那麼多的美妾折磨秦怡然的嫉妒,便是壞了良心,如今他們家真是遭了報應。
每次秦怡然聽到這樣的話,都說一笑置之。她早已跟吳家沒有關係,他們家不管是富貴了還是走黴運了,都事不關己。有此在街上居然碰到了前夫,那個男人咬牙切齒說道:“秦怡然,你如今滿意嗎?”
“對於我的生活與兒子,我是滿意的;而你萬般不如意,與我無關的”秦怡然只是淡淡說道,頓時讓吳公子氣急敗壞。
秦家的事情算得上圓滿的。安秀每次見到秦怡然,都會說:“怡然,小姑姑從來沒有想到,你有一天會懂事,會看透,會成長得這樣強大與堅強小姑姑以你爲傲”
秦怡然只是說:“小姑姑,怡然都是跟你學的”
南宮游出在一旁笑了起來。
苕華才一歲,咿呀學語,每次看到秦怡然,都賴在她身上不下來,依依呀呀,比對安秀還親熱。
安秀每次都醋溜溜說道:“真不知道是誰的閨女,每次看到怡然,就像看到親孃一樣我這個正經的親孃,都不受人這般歡喜。”
秦怡然、南宮游出以及一旁的奶孃都笑了起來。南宮游出趁人不備,偷偷跟安秀說道:“我歡喜你…”
安秀忍不住笑了出聲。
秦怡然特別喜歡南宮苕華,模樣像個精緻的瓷娃娃,粉雕玉琢,便道:“小姑姑,我覺得苕華跟我有緣的,不如結個親家吧將來如果我家秉文成大器,便娶苕華,怎麼樣?”
安秀不想孩子們的親事由父母定,畢竟孩子們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從小定下的婚姻,會成爲他們的束縛,便笑道:“等你家秉文成了大器再說吧我家的閨女,可不能輕易便許給你們家”
秦怡然說完這句,其實心中也知道開玩笑過頭了。安秀是候主,她的爵位可以世襲給長女或者長子的。如果將來安秀真心喜歡南宮苕華,寧南侯位自然就是苕華的。
自己的兒子不過是商戶而已。
安秀這樣公開一拒絕,比模模糊糊答應反而令秦怡然好受些,頓時笑了起來,對南宮苕華說道:“將來給表姐給兒媳婦,好不好啊?”
一旁的奶孃樂不可支,忙道:“表姑娘,差輩了”
安秀與南宮游出哈哈大笑。
秦怡然身上有種野蠻,所以她可以不受婚約的束縛。張珍珍便沒有這麼大的魄力,她比秦怡然聰明有心機,但是卻沒有秦怡然甩開手腳的能力與膽量。
安秀說的不錯,凌二虎有能力,但是能力有限,他根本就管不好全部的生意,只會管好一行。前年,安秀瞧得出田勁的確有本事,便許給他重金,高薪養廉,如果他缺錢可以跟寧南侯說,但是如果他貪財,便會打死
他如今是寧南侯的下人
田勁保證自己不會
凌二虎雖然不甘心,還是把總掌櫃的位置給了田勁,自己依舊會米行,打理七八家分號。安秀去年在臨州府又開了新號,凌二虎兩頭跑,倒也精神頭十足。
田勁在宿渠縣管理生意,安秀的鋪子收益日益升高,田勁的本事連安秀與南宮游出都自嘆弗如。
凌二虎每個月都要去一趟臨州府,最多三天便會回來。後來去的時候時間來越來越密集,住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張珍珍不知道從哪裡聽得消息,凌二虎在臨州府娶了兩個姨娘,還有一處外宅,頓時氣得打顫,又一次凌二虎前腳走,她後腳便跟了去,愣是讓她找到了凌二虎的外宅。那宅子比凌二虎在宿渠縣的宅子還要氣派。
當時跟張珍珍的小廝與丫鬟都道:“夫人,回去告訴候主吧,讓候主跟收拾他居然這樣忘恩負義”
張珍珍只是冷着臉,壓抑着自己的憤怒與不甘心,半晌才道:“這件事你們誰都不能回去說,更加不能讓候主知曉…家醜不可外揚,我自有法子收拾他們”
那段日子安秀正在懷孕,偶爾張珍珍來坐,臉色不太好,她也沒有精力去管。張珍珍也說,是置兒磨她的。凌置是張珍珍孩子的名字,那個時候剛剛兩歲,正是淘氣的年紀,特別難管。
張珍珍說臉色不好,是幫着奶孃帶孩子累的,又道:“置兒總是粘着我,累得我腰痠背疼的…”
安秀當時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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