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總是不自覺的回到那個寧靜的夏天。(
這樣簡單而美好的生活,只持續到了我十一歲生日的那天。(
那天,媽媽一早去城裡買了麪粉和調料,用果田裡新鮮的水果給我做了一個水果蛋糕,我對村裡和我最要好的夥伴:二丫、鐵牛、羚羊、黑子發出了邀請,邀請他們來參加我的十一歲生日。黃昏時分,生日會開始了,二丫、鐵牛、黑子全都到齊了,正當大家都抱怨飛毛腿羚羊怎麼遲到了的時候,我遠遠看到一個小黑點從對面的山坡上向我們奔來。‘是羚羊!’二丫大喊了一聲。羚羊慌慌張張的跑進我家,喘着氣說:‘村口來了幾輛好氣派的車,裡面走出來好多人,他們已經在來你家的路上了。’
我們望向門外,對面的山坡上再次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影。
不一會兒的時間,那羣人已經來到了我們的家門口。媽媽一臉平靜的牽着羽落,把我和伊落喚上前,指着爲首的那位西裝革履的男人說;‘叫爸爸。’
我和伊落猶豫着叫了一聲:‘爸爸。’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們一眼,對媽媽說:‘我來帶走她們。’
媽媽沒有說什麼,把懷裡的羽落放下來,把喚我進臥室,一邊幫我們收拾行李,一邊對我說:‘星落,以後妹妹們就靠你照顧了,媽媽。(
‘媽媽。你要去哪?’我不解的問。
‘媽媽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但是你要記住,媽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媽媽終於轉過身來,眼裡洶涌的淚花幾度想落下來,我知道媽媽在極力隱忍着。
‘媽媽。。你會回來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哭,心裡暗暗有不祥的預感。
‘還不知道呢。’媽媽扯出一個笑容。
‘媽媽這裡有一些錢,你拿着防身。’媽媽把一個布包塞進行李箱。
‘如果去了爸爸家想媽媽了,就拿出照片來看看。’媽媽遞給我一個相框。
‘媽媽。(
‘好了,我們出去吧。’媽媽擦了擦眼睛,拖着行李箱,牽着我的手走出了臥室。
最後,媽媽把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包裝好,拎到我手裡,說道:‘帶着吧,到爸爸家再吃。’
‘收拾好了吧。’爸爸不耐煩的說道。
‘恩。’媽媽逐一把我們三姐妹抱了個遍,那個擁抱很深很深。
‘走吧。’爸爸沒有一點留戀的抱起羽落轉身出了門。
‘媽媽!!媽媽!!’羽落在爸爸的懷裡掙扎着大哭大喊。
‘走吧小姐。’一個保鏢帶着冰冷的表情走過來牽我和伊落。
‘媽媽!!你不要我和姐姐和妹妹了嗎!!!媽媽!!!’伊落拼命哭喊着。
‘媽媽。’我像是如鯁在喉一般,無法說出一句話。
但我卻在心裡暗暗發誓,我會帶妹妹們回來的。(
我還記得,那天我們一直一步三回頭的走着,直到我們的家從拳頭般大小到綠豆般大小到最後再也看不見了。
我們卻還不死心的頻頻回望着。
可我沒有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媽媽說話,最後一次牽媽媽的手,最後一次跟媽媽擁抱。
我們坐進了車裡,二丫、鐵牛、羚羊和黑子一路追到村口,哭着衝上來:‘星落你會回來的吧?!’
‘我會的!’我堅定的回答。
一寸一寸上升的車窗,硬是逼迫着他們的手退出去。
車緩緩的啓動了,村子很快被甩在了身後,最後消失不見。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來到了我們的新家,那是一座很華麗的別墅,在昏黃的夕陽下,很像媽媽給我們說的童話裡的城堡。
爸爸領着我們走進家門,遠遠的就看見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濃妝豔抹,脖子上掛着一條大金鍊,身上穿着暴露的衣服和超短裙,蹬着一對紅色的恨天高,手繫着一條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水晶手鍊。可她給我的感覺卻像是一個粗俗的暴發戶。
‘你把蛋糕放這吃吧。’爸爸指着一張做工粗糙的小矮桌,我側眼望去,在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張華麗的圓桌。我笑了,默默的把蛋糕放在了桌上。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她以後就是你們的媽媽。’
那個女人輕蔑的打量着我們,挪着風騷的步子向我們走來。
我和伊落還沒反應過來,羽落就蹣跚的走向爸爸身邊的她,從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東西的羽落好奇的摸了摸那個女人的手鍊。
‘野孩子,別碰我!髒死了!’那個女人卻一臉鄙夷的甩開了羽落的小手,羽落重心不穩向後退了好幾步,不小心撞到了不太穩固的小矮桌的腿。‘砰!!!’整張桌子塌了下來,我十一歲生日的蛋糕也摔在了地上。羽落哇哇大哭起來,一向文弱伊落忍不住衝上前去踢了那個女人一腳:‘你幹嘛推我妹妹!’
我們‘親愛的’爸爸擡手手扇了伊落一巴掌。惡狠狠的說:‘你以後給我放尊重點!她是你的媽媽!’
‘她不是我的媽媽!!’伊落倔強的擡起頭,卻換來了那個女人的巴掌。
‘沒家教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也那麼沒家教。’她輕蔑的說。
抱起羽落的我惡狠狠的回頭掃了一眼,霎時間客廳裡的窗戶上的玻璃、餐桌上的器皿、燈、電視、花瓶都集體爆炸了。
‘啊!!!!’爸爸和那個女人被他們頭頂上爆炸的燈嚇的驚叫着雙手抱頭蹲下來。
我不禁愣住了。
‘把他們關起來!!’最先反應過來的爸爸站起來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向隔壁的一個保鏢下令。
接着我們被‘請’進了一個黑暗的小房間,行李和摔的不成形的蛋糕也隨之被扔了進來,在地板上滑行了幾釐米。房門被人上了鎖,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寂靜中。我們三姐妹抵不住倦意來襲,抱成團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我醒來時,已經入夜了。慘淡的月光照進房間裡。我擡頭望向小窗外——城市裡,夜空中沒有星星、花壇裡沒有螢火蟲、身邊沒有媽媽。
伊落和羽落陸續醒來,羽落奶聲奶氣的喊餓聲把我從深深的思念裡喚回現實世界。
我走過去拾起地上的蛋糕盒,拆開來,裡面的蛋糕摔得凌亂不堪,早已失去了原本精緻的樣子。我們顧不得形象,用手抓着就送進嘴裡。
吃着吃着,我們不約而同的啜泣了起來。
因爲蛋糕有媽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