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幾句,姐姐安心有事要做,安好將電話掐了。她盯着白色的電話機,陷入片刻思考。
老太爺最後說的那件事,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她以爲只是在新聞上看見的事情,竟活生生的發生在自己最喜歡的人身上,真是有種令人說不出來的難過。
虧她一直自翔和他青梅竹馬,但此刻才發現,她一點都不瞭解他。
明明兩家挨的那麼近,她看見的一直都是樓外的他,少年得意意氣風發調皮搗蛋。關於樓內的他,對天辰隱忍被父親漠視被母親置之不理,卻一點也不得知。
虧她以前受了一點點的傷都希望能得到他的關心,現在想想真是過份。
其實最該要關心的人,是他。
安好起身下樓打算再去廚房幫忙,然而一下去,便看見莫天賜坐在客廳中央,想必是剛回來。他就這麼坐着,黑色的西裝外套和領帶搭在沙發一邊,身上的白襯衫解開了兩粒釦子,整個人看起來矜貴又慵懶。
電視沒開也沒看手機,他右手夾着一根香菸,靠着沙發就這麼坐着。
而桌上原本被周姨清潔乾淨的菸灰缸裡,又堆了幾根菸頭。
他又猛抽菸了。
安好真想說一聲這樣不好,但又怕他不耐煩,原想關心的話只變成一句普通的問候:“你回來啦,太爺在洗手間。”
莫天賜聽聞這話,沒有立刻迴應。
他先是擡手吸了口煙將煙霧慢慢的吐出後,才淡淡嗯了一聲。
安好一直在注意着他的動作,得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的結論。不知道他又怎麼了,但這樣琢磨不透的莫天賜實在讓她覺得危險,她躊躇了一下開口:“我去廚房幫忙。”
說完,低頭朝着廚房走去。
“過來。”
莫天賜在她轉身之際開口。
隔着煙幕,他側頭看了她一眼。
只見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後轉了個方向朝他邁步走過來。從樓梯到沙發的距離並不遠,但被她走起來卻好像隔着萬重山一樣。她的磨蹭令他很不悅,不是前一秒才說覺得他可憐需要對他好點嗎,怎麼下一秒就這麼不願靠近他?
果真是女人,心思難測。
莫天賜身子向前傾,將手中的煙掐熄在菸灰缸裡。
安好挪着步子過去,昨晚那裡又有點出血的跡象,她萬萬不敢再有大動作。走到他身邊停下,安好正想問有什麼事的時候,只見莫天賜左手快速伸進口袋,隨即,他握着一件東西,遞到她面前。
安好看見一個紅色的小絨盒在他的掌心上。
一看那模樣就知道是飾品。
他這是……
送給她?
“打開看看。”
莫天賜沒耐性,見她只是一直幹盯着,揚了揚手,示意她趕緊接過。
他的動作,印證了她內心的想法。
安好連忙拿過那小錦盒。
雖然禮物都到手了,但她還是不敢相信,她看着手裡的東西,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女人收到禮物本是平常事,可在她身上卻成了天大的稀罕事一樣。
安好打開,只見裡面的是一條項鍊。
淡青色的珠寶被切割成無數的平面,做工非常精緻,珠寶在錦盒裡散發着淡幽的光芒。
安好覺得真是漂亮極了!
“好看嗎。”莫天賜見她臉上剎那間露出欣喜,好像連眼色都染上笑意,不知怎的,看到這樣的她,只覺得呼吸一窒。他擡手想扯領帶,才發現領帶早就被他扔到一邊。意識到自己竟然做出這麼白癡的舉動,他摸出一根菸點燃,煙的味道能讓他平靜一點。
“嗯!”安好應了一聲的同時,用力的點點頭!似乎生怕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歡這禮物!可一看他煙不離手,尋思着他今天給她送禮物估計心情應該不錯,便壯着膽子道:“你應該少抽……”
“那就好,她也一定喜歡。”
莫天賜盯着她手裡的錦盒,打斷她,似乎沒聽見她說出的那半截話。
什麼?!
她也一定喜歡……
她。
所以這禮物,不是給她?而是給另一個她?!
那一瞬間,安好臉上的笑意凝固在臉上,整個人的表情非常僵硬。
原來,這禮物只是給她看看,問她好不好看,她就純粹一個提供意見的人,但她卻自作多情滿心歡喜的以爲,他送禮給她。
其實想想怎麼可能,連他們的結婚戒指禮服都是婚慶公司去買的,一個男子對自己的婚禮都不上心,又怎麼會在婚後用心。
但莫天賜還在看着,已經夠丟臉了,安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垂下眼簾將盒子蓋上,這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一樣,他可以輕易送她送到頂峰,又可以一下子將她打到最底層。
她將盒子遞到他面前,真心稱讚:“挺好看的,她一定很喜歡。”
“呵。”莫天賜突然呵笑一聲,他覺得這女人“辦事效率”還挺高的。
上一秒才說覺得他可憐要對他好點,下一秒即使他明擺着耍她,她也依舊溫婉的回答,毫不和他動氣。
那一刻,莫天賜真想一把抽掉她手裡的盒子扔了!
但他沒有。
“騙你的。”
他丟下一句,說完,恰好看見老太爺從洗手間出來,便起身向前攙扶。
留安好一個人站在原地,捏着盒子,耳邊傳來老太爺責罵莫天賜整天抽菸的聲音,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所以這禮物,最終還是他送給她,剛纔那些只是玩笑話?
想到這裡,挺沒出息的,安好臉上的笑意逐漸恢復。
很快,開飯了。
吃到一半,老太爺說自己明天就回老宅,說不當電燈泡了。安好知道這是玩笑話,老宅裡有一個專門爲老太爺建的養生院子,老太爺這是得回去了,畢竟養生這件事,要持之恆久。
吃完飯後,莫天賜去了書房。
安好陪老太爺聊了一會天看了一陣電視,回到臥室澡都洗好直至睡前,莫天賜都沒有回房。
她左手握着胸前的吊墜一直看,看到睡去爲止。
她本想將項鍊一直珍藏,但是剛纔忍不住拿出來戴。
這可是他們長大後,他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啊,真令人歡喜。
……
第二天送走老太爺,安好收到小韋打來的電話,那天去的人雖然都是些繡花刀中看不中用,但還是有人給安好找了一個小角色。那人說將她的照片給製片人後,製片人覺得她長的不錯,便讓她傍晚去試場戲。
白天安好都呆在家裡,等到下午算好時間出發。
去到後,小韋拉着她到處和人打招呼,其實就是混個面熟。現場有大約百來人,都是同時安排過來試戲的,有些面孔經常在熒幕上看見,見他們能熟練掌握喜怒哀樂這樣的表情,安好突然緊張起來。
一切工作進展都很快,試了幾個之後,就到她了。
安好才知道,原來她要試拍一場雨中的哭戲。
在沒有開拍之前,安好覺得她應該可以的,畢竟她平常……經常哭。
但等到開拍,她知道自己想錯了,她竟然哭不出來!
現場所有的人員和設備都已經各就各位,導演喊了開始之後,灑水車往她腦袋上淋,她知道此刻她必須要哭出來。
但一想到現場那麼多雙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攝像機就像個漆黑的無底洞一樣,她就完全融入不了戲。安好雙手暗自捏成拳頭想自己趕緊哭出來,可適得其反,她內心都要着急死了!
她知道導演已經對她很寬容了,別人一哭不出立刻out,但對方現在還在等她。越是這樣想,她心裡就越着急,一着急,就怎麼也哭不出。
明明平常被莫天賜罵一句就想哭,現在需要眼淚她怎麼就哭不出來!安好急的都想扇自己兩巴掌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導演見安好眼睛依舊乾澀的連一點血紅都沒有,這樣的眼睛就算以後可以通過滴眼藥水作假,也會讓觀衆覺得浮誇!
“算了算了,眼淚沒有就算了,竟然這眼睛連點紅都沒有,簡直浪費時間!”導演擺擺手,說完後。
安好腦袋上嘩啦啦的水瞬間被關停了。
她知道自己沒戲了。
小韋連忙向前遞了條毛巾給她,安慰道:“哭不出也沒關係,你是新人,回家之後自己對着鏡子多練練,這眼淚說難也不難擠。”
小韋沒說的是,現場最壞的情況是,就算對方哭不出,起碼能將自己的眼睛憋紅。
但安好呢,眼珠子依舊黑白分明。
“對不起。”安好用毛巾擦擦頭髮,只覺得自己浪費了小韋的一片心意。
“說這話幹啥。”小韋卻擺擺手:“要送不,還是你自己走。”
“自己走。”安好哪裡還好意思耽擱別人,還了毛巾後,拿上包就往馬路走去。
想起上次渾身溼透被拒載的場景,她這下也不傻乎乎直接站在馬路邊攔車了,擡手給莫家司機去了一個電話後,便站在原地等。
雖然現在是盛夏,但帝都早晚溫差還是相差的比較大。
此時夜晚八點,安好雙手抱臂站在馬路上踱步,不時跳一跳企圖讓身體發熱,衣服上一滴滴的滴着水,她站的地方瞬間多了一小灘水。
跳着跳着,安好突然一個人玩起遊戲,就像小時候的跳格子一樣,一格兩格。她記得小時候和鄰居家一羣小女孩玩這個的時候,她被一個人撞倒,小孩子皮膚比較嬌嫩,她膝蓋上瞬間被擦出了血。
那次是莫天賜揹她回家的。回到家後見所有大人都不在,他跑去拿了藥箱,有模有樣的給她清理,再給她貼上創可貼。
等晚上洗澡她將創可貼撕下來的時候,只見上面竟寫着兩個字。
笨蛋。
越跳便想起越多的童年往事,安好像是玩上癮,不知道累似的一直沒停。
也不知道是遊戲好玩,還是回憶迷人。
一直顧着跳格子的安好,也沒注意到自己身後到底什麼時候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