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感到一陣溫柔的託舉。
少女的意識從黑暗邊緣被模糊的拽了回來。
睜開眼睛,茫然而模糊的視線裡映出半張熟悉的臉。
是,嚴逸。
他穿着潛水服,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同樣穿着的人。
他朝他們做了個手勢,然後沈翩躚便感覺自己抱着程致遠的手要被掰開了。
她突然掙扎起來,直到嚴逸按住她的腦袋緊緊盯着了她的眼睛。
那雙熟悉的狹長雙眼裡傳遞着無聲的安撫。
【冷靜一點,你們只是暫時分開,否則我們不好救人】
她終於鬆開了手,嘴脣無力的張了張,鼓出來一串泡泡,過長時間的無氧狀態讓她的意識越加渙散,下一秒嚴逸扯下自己潛水服上的氧氣管,塞進了她的嘴裡。
沈翩躚立刻本能的吸了兩口,然後便被嚴逸帶着往上游去了。
而視線裡,程致遠也同樣被人託着跟了上來。
他依舊閉着眼睛,胸前的血跡已經很少了。
眼睛又忍不住酸起來,她緊緊的盯着他,直到天光越來越亮,他們破水而出。
·
“你們準備上船,”
嚴逸扯掉面罩,一邊將沈翩躚抱上救生船,一邊對浮上來的一個特種兵道,
“我帶他們回那邊船上,程致遠的情況不好,需要立即救治。”
那人點了點頭,把程致遠交給他轉頭就又潛了下去。
這個位置就在楚衍的船邊,而他們現在所在的救生船,就是程致遠開過來的那一艘。
而此刻,船下正有不少黑影,無聲而快速的朝岸口潛行而去。
這些沈翩躚都是看不到的,她趴在船上,緊緊揪着程致遠的衣服往上扯,不過最後還是靠嚴逸施力才終於把人弄了上來。
她渾身溼淋淋的,立刻就趴到了男人身邊,顫抖着手要去摸他的心跳,卻好長時間都不敢伸手。
直到嚴逸也爬上船,看着她的樣子默默半蹲下來,直接將她的手按在了程致遠的胸膛上。
沈翩躚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甚至恐懼而慌張的屏住了呼吸,直到掌心裡傳來極微弱,卻的確存在的跳動。
像是失去全部氧氣的黑色空間裡突然出現了小小的通風口。
她僵了片刻,便得救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一邊急促的喘氣她一邊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嚴逸垂下眼睛,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一邊脫下潛水服一邊轉身啓動發動機。
而就在救生船劃開水面開始朝對面的遊輪而去的時候,高處突然傳來懶散帶笑的喊聲,
“嘿,沈翩躚。”
金屬音質的,華麗又微涼的,傳進沈翩躚還迷迷濛濛的耳朵裡,她打了一個激靈,立刻仰起頭來。
遊輪高處,她昨晚睡覺的八層露臺上,那眉眼風流的男人正靠着欄杆撐着下巴,朝她笑着揮了揮手,
“再見了~”
“我纔不要和你再見!”
沈翩躚死死盯着他,眼眶通紅,聲音嘶啞,
“就算再見,也只會是在法庭上,在你等待審判的時候,我會去好好看笑話的!”
男人還是那個漫不經心的樣子,撐着下巴望了一眼遠處,聲音閒閒的,
“那看來是沒辦法再見了,這世上沒有人有資格審判我。”
他又笑眯眯的低下頭來,吊兒郎當的對她道,
“不再見,那就拜拜吧。”
“沈翩躚,拜拜了,有時間的話,記得陪初陽玩玩,她喜歡你比喜歡我還多。”
他揮了揮手,轉身走進落地窗裡,白色紗簾被海風鼓起來,遮住了他的背影,直至他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沈翩躚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她咬着牙低頭緊緊按着程致遠的傷口。
這世上真是沒有比楚衍更可恨的人了!
她想。
救生船嘩嘩的劃開藍色海面,她們朝着遠處的另一艘遊輪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