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眉思索了一陣,到了兩人近前的唐心這纔是反應過來,指着她有些詫異的開口道:“你是……煽情天后?《青梅竹馬》的原作者?”
俏麗的短髮女孩看着她微微挑眉,輕笑開來。
狡黠中帶着一些小孩子般的頑劣調皮,年輕活力的樣子更是讓唐心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詫異,邊上正逗着小薏仁的月輝也是不自覺擡眼多看了兩下。
寫出那麼些動人纏綿的愛情故事,誰能相信,已經走紅好些年的言情小說著名作家竟然是這麼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按着時間往前推算,不到二十歲她就開始在文學界嶄露頭角了……
想到當時的自己還在整天犯花癡的對着偶像劇裡面的男主角流口水,唐心無語凝噎。
姜幾許看着她的表情變化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變戲法似的將自己手中的一本書遞到了徐伊人的面前,笑嘻嘻道:“剛好辦完籤售會,跟着……咳咳,跟着某人來參加小寶貝的滿月宴,事先不知道也沒什麼準備,我的最新作品,送你一本好啦。無聊的時候解解悶。”
質地優良的硬皮封面上,灼灼桃花晚霞一般的逶迤開放,手繪的男人挺拔英俊、十分好看,徐伊人的目光落到扉頁上的兩個女孩時,卻一時有些愣了。
恰當的說,圖畫裡有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卻是穿着不同的衣服,一個天真浪漫、歪着頭站在男人的正對面,另外一個卻是孤零零的站在一片桃花裡,側身回頭的動作,手繪風精緻的面容,以及眼角眉梢無法言喻的憂傷,都是能讓人第一時間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徐伊人有些怔怔的看着,這才發現,男人雖然是正面對着天真爛漫的女孩,身子卻是微微側着的,三個人之間拉開的距離十分微妙,讓看着畫面的每個人,第一時間聯想到纏綿悱惻的三角戀。
成片桃花的正上面,豎版的四個大字《歌盡桃花》,顏色比封面整體顏色略深些,筆觸勾連着向下垂,是飄逸流暢的藝術字,卻依舊無法將畫面整體的憂傷感驅除分毫。
情感總是相通的,以前的她其實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喜歡看小說。
小說、電視、電影、漫畫、音樂……
無論是文字還是圖畫,總有魔力將她吸引,跟着那些營造出來的喜樂哀愁而產生共鳴。
手繪的封面在第一時間抓人眼球,徐伊人好奇的翻開了書的扉頁,工整的一行黑體字映入眼簾:“你知道嗎?最美好絢爛的風景裡,往往埋藏着最深最深的罪惡。”
徐伊人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畢竟按着一般的言情小說套路,這扉頁用來吸引人的引語應該是煽情而動人才對,比如“愛情,是你給我的地老天荒”、“傾一世流年,爲一人心動”、“回首顧盼間,如果你依舊在原地”……
而不是像這樣,看着和言情關係不大的一句話。
心緒百轉間,她又是將一本書在手裡來回翻轉着看了一下,這纔是發現後面一句推銷賣點:“言情小說頂級天后,姜幾許轉型力作!”
一簇火苗形的“熱賣”標籤讓徐伊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看着她若有所思道:“轉型力作?這封面上畫着的三個人看着應該還是言情故事吧?這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孩,是雙胞胎姐妹嗎?愛上了一個男人?”
“哈,你這反映告訴我,你當真是沒有關注過我的新小說,桑心啦。”姜幾許撇撇嘴說了一句,眼看着徐伊人有些窘的笑了一下,又是輕輕拍了她一下,開口笑道:“和你開玩笑的啦。不是雙胞胎姐妹,是母女。”
“母女?”徐伊人一時啞然,目光重新落回到封面上,神色疑惑道:“可是她們兩人看上去分明是一模一樣的。”
“是啊,那個媽媽很年輕就死了。”姜幾許一時間也是有些喟嘆起來,笑着開口道:“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給我的靈感,這本書我還蠻喜歡的。總歸劇情一兩句話也講不清楚,你無聊的時候可以翻翻看。”
“好。”徐伊人笑着應了,將書本暫時放在了桌上的手提包旁邊,姜幾許的目光落到月輝的身上,又移到了他懷裡的小傢伙身上,擡步興沖沖的走了過去,一臉喜色道:“這個就是小薏仁?”
小傢伙在月輝懷裡一直沒睡着,眯着眼微微張嘴吐泡泡,嫩嫩的牙牀看着都是可愛的不得了,姜幾許忍不住伸手過去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輕輕戳了兩下,抱着小傢伙的月輝連忙伸出一隻手攔了她一下,無語道:“不能戳,小傢伙會流口水的。”
“咦?是嗎?”飛快的收回了手指,眼看着軟萌可愛的小傢伙哼哼唧唧的重新窩進了月輝的懷裡,姜幾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虛掩的房門又是響起了兩下輕輕的叩門聲,邵正澤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兩人都是挺拔筆直、高挑英俊,邵正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長大衣,一如往日的矜貴疏離,他身後的男人卻是脣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帶着幾分浪漫溫潤、翩翩公子一般的閒適氣息。
雙排扣的深灰色英倫風長大衣,襯着他微卷的短髮、立體深刻的五官,越發顯露出幾分名門貴族的氣韻來,見過幾面,徐伊人自然也是記得,他正是京城楚家這一輩的小公子,楚洵。
似乎和正笑着和小傢伙逗趣的姜幾許,有些牽扯。
“宴會要開始了。”彼此笑着打了招呼,邵正澤溫聲開口說了一句,伸手將月輝懷裡的小傢伙抱了起來,姜幾許一回頭,看着噙笑靠近的楚洵一張臉頓時苦巴巴的皺了起來。
噙笑看了她一眼,楚洵一雙眼睛裡泛着柔和的波光,卻是讓姜幾許心裡突突顫了兩下,就要越過幾人先一步出門去。
伸手捉小雞一般的揪住了她纖細的後頸,楚洵朝着已經走到門口的幾人笑着點點頭道:“我們說兩句話,一會過去大廳。”
“不要不要,我現在就要去大廳。”姜幾許徒勞的說了兩句,最後出門的月輝眨着眼替他們好心的拉上了門。
“說好的全程陪着我,我轉個身的工夫跑的連人影都看不見,你有沒有一點做女伴的自覺性?”鬆開手揪上她的衣領將她整個人在手掌下轉了一個圈,楚洵勾脣說了一句,將她直接欺到了門板上,俯身湊近,在她小巧的耳朵邊拖着長音“嗯”了一聲。
心裡恨恨咒了一聲“妖孽”,姜幾許仰起臉,笑靨如花的開口道:“那不是急着來看小寶寶麼?也想順帶着看看老朋友嘛。又沒有偷偷溜走!”
“你和人家很熟?”挑眉笑看着她,楚洵不以爲然的撇撇嘴。
“關係都是醬紫越走越熟嘛,再說她好歹拍了我小說裡的女主角,而且我們以前也……”在男人低頭笑看着他的挪揄目光中,姜幾許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的變成了蚊子嗡嗡一般的分貝,基本上也就能看見嘴脣在動。
咬着脣有些懊惱的鄙視着自己的軟弱,每一次在他這樣含着挪揄的目光之下,愣是半個字也扯不出來,姜幾許有些鬱悶的咬了咬脣。
伸手在她俏麗的臉蛋上捏了捏,楚洵一時間也是無奈又好笑,俯身過去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裡,求歡一樣的蹭了兩下,語氣低低道:“以後別跑了行不行?貓捉老鼠的遊戲咱們都玩了一年多,你不累麼?”
溫熱的呵氣噴在她光裸的頸項上,他語氣裡的疲倦和溫柔卻是讓正胡亂扭動的姜幾許突然安靜了一下,也是無奈道:“我真的沒有在和你玩什麼貓捉老鼠的遊戲……”
語氣微微頓了一下,她稍稍偏頭,一字一頓緩慢道:“楚洵,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不合適的。”
正在她脖頸流連的楚洵身子僵了一下,直接用原本扣着她肩膀的一隻手扣上了她俏麗的下巴,語調裡帶了些冷意道:“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再說這句話?!”
“可我們真的不會有……”她話音未落,男人溫熱的脣直接覆了上去,橫衝直撞的勾着她四處躲閃的小舌糾纏起來,他的吻不若他溫潤如玉的氣息一般柔和,也沒有絲毫輾轉纏綿的浪漫,而是狂風驟雨一般將她直接吞沒,身子懸浮的沉浸下去,除了徒勞的呼吸,根本連一聲呼喊也發不出來。
心疼這樣每每被折磨的他,她也不曾掙扎,一隻手揪着自己的衣角,艱難的倚靠在門板上,任他發泄了一通。
楚洵喘着氣重新埋頭在她的頸窩裡,微卷的短髮都是因爲剛纔的動作有些凌亂,在她光裸的脖頸上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口,憤聲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怎麼有女人能跟你似的,一顆心石頭一樣的硬。”
他的聲音帶着只有動怒了纔會有的咬牙切齒,姜幾許心裡苦澀更甚,脣角卻是一慣大大咧咧的笑容,沒心沒肺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已經說過無數遍了。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朋友?”
“可以隨時上牀的朋友?”牙齒抵着她的脖頸,楚洵的語調越發陰冷了一些,姜幾許剛要笑着點頭,他卻是突然擡起頭雙目灼灼的看着她。
駭人的亮光讓她神色愣了一下,楚洵捏着她的脖頸,一寸一寸的湊到了她的脣邊,輾轉描繪了一遍她的脣形,重新擡起頭來,一字一頓道:“不要錢就可以做,你都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太廉價了麼?姜幾許,早晚有一天,你得敗給你的自以爲是。”
話音落地,伸手將她往牆角推了一下,楚洵自顧自拉開門大跨步出了去。
被他甩了一下的姜幾許順着牆角滑了下去,神色發愣的呆坐在地上,脣角流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眼眸裡也是一時間嗆出了淚。
十八歲就開始寫小說,她編織的美夢能有十來個,裡面的男主角大多事業有成、深情專一、英俊多金,卻是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他這樣的高度。
現實生活中的愛情哪裡有那樣美好,即便被一直守護着她的讀者喚一聲“天后”,可她卻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女孩。
快樂的生活已經是她最大的祈願,她當真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愛他,進入那樣的門庭,迎接未知的一切刁難。
真實的她,原本就是一個看着堅硬無情的菠蘿,難以輕易地打開柔軟的心。
即便,一顆心早已經彌足深陷。
帶着怒氣出門,想起她臉上慣常的毫無所謂的嬉笑,楚洵都是覺得心口疼,恨恨的住了步子,抿着脣揉了揉自己緊皺的眉心,想起剛纔最後說的幾句話,一時間卻是有些後悔了。
兩人糾糾纏纏了一年多,他原本以爲她所謂的“不合適”只是開玩笑,可當這樣的玩笑被她一次次帶着笑容無所謂的說出來,卻是讓他原本對上她就柔軟的一顆心也是一日一日的煩躁起來。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將升騰起的不忍和心疼生生壓了下去,他脣角含笑的進了宴客大廳。
邵家小千金的滿月宴,即便只請了素來和邵家交好的一衆人,大廳裡卻依舊是衣香鬢影、人員紛雜。
一路噙着笑走到了前面,朝着左右兩側相熟的人點頭笑了笑,楚洵選了一個空位坐了進去。
邊上也都是京城幾家年齡相仿的公子哥,靳允文正轉着酒杯品酒,其實說是品酒不如說是品女人更恰當,他邊上坐着的不知道哪家小姐,正是在他的目光下含羞帶怯的低頭。
靳允文輕佻的勾脣笑,楚洵有些眼角抽搐,將目光移到了另外一邊,這才發現坐着的正是靳允卿和江蔚然。
也是有些日子沒見,自個這小外甥女平日刺蝟一樣冰冷警惕的神色收斂了許多,正微微低垂着頭,不知道和她邊上的靳允卿說些什麼,精緻的眉眼間卻是隱隱透露出些小女人的嫵媚綺麗之色。
楚洵的神色愣了一下,帶着些探尋的目光又落到了靳允卿瘦削英俊的面容之上,被他看了一眼的靳允卿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想起他眼下已經慢慢轉到明面上的身份,楚洵對他這樣的警惕性也是一時間明瞭,淺笑着點頭,靳允卿同樣是脣角浮現出一個緩緩的笑容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從小的印象根深蒂固,靳允卿勾脣的淺笑中依舊是帶着一些靦腆羞澀,就好像靳家從前那個病弱蒼白、偶爾出現在人前的二公子,一如往日的文氣俊秀。
他這樣的笑容,依舊是不能讓楚洵將他和他眼下的身份對上號,正是心裡輾轉尋思之際,目光落到他們兩人身後的服務生身上,神色又是一愣。
臉上帶着客氣謙卑的笑容,端着盤子的大男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清瘦俊俏更甚一般的服務生,卻是目光緊盯着靳允卿直直的往他邊上走。
就好像,他是專程、有針對性的要過去給他送酒一般。
這樣的宴會上,一個毫不相關的服務生,這樣帶着目的性接近的神色當真是有些太奇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纔被姜幾許氣暈了頭,自個看什麼都是不對勁,楚洵有些鬱悶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服務生笑着站到了靳允卿的右手邊,伸手將盤子裡的酒杯擱了過去,靳允卿正是和江蔚然說了句話,習慣性的點頭道謝。
服務生的眼尾卻是驟然加重了幾分狠戾神色,端着盤子並沒有直接轉身,盤子下面突然出現的一抹銳利亮光讓楚洵心中大驚,激動起身喊了一聲“小心”,卻是聽見撲通一聲,江蔚然一把拉過正和他說話的靳允卿朝邊上推了出去。
突然的變故將周圍一衆人嚇了一跳,靳允文邊上的女人剛一擡眼對上不遠處的一幕,卻是嚇得失聲尖叫了一下。
服務生手裡鋒利的刀刃被急忙起身的江蔚然一把攥緊在手心裡,殷紅的鮮血從她握着的手心裡流出來,不過一瞬間就染紅了她的手腕滴落在椅子上。
被最不設防的人突然推了出去,靳允卿一擡眼就看到這一幕,就地伸出一腳朝着服務生的胯襠踢了出去。
刀刃從江蔚然的手裡劃了出去,嚇呆了的女人“啊”的一聲,顫抖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