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氣向來變化無常，這一刻下着傾盆大雨，下一刻可能就是烈日高照，就猶如下面戰場上的情況一般。之前還親如一家的兩軍此時赫然分成兩夥拔刀相向，氛圍異常的凝重緊張，隨時都有可能幹起來。
秀麗軍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是氣勢卻是絲毫不減，西北人的悍勇以及最近連戰連捷的大勝都讓他們充滿了傲氣和無畏，睥睨地望着京都軍，動作躍躍欲試。
京都軍自然不會示弱，同樣挑釁地望着秀麗軍，不少脾氣暴躁的人更是破口大罵。原本在戰場上可以爲對方擋刀的兩軍此時卻有如生死仇敵一般，雙方之間的氣氛充滿了火藥味，一觸即發。
“荊將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田橫望向對面被層層護衛住的荊小六，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渾身上下散發着強大的威勢，向着對方壓去。
荊小六卻是對田橫的威勢視若無睹，毫不示弱地說道：“末將自然清楚，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如此難得的機會不將倭寇徹底的打垮、打怕，恐怕要不了多久倭寇還會再度來犯，難道大將軍還想沿海一帶的悲劇再度重演嗎？”
田橫眉頭一皺，沒有說話。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軍人，不是那些政客，有着將黑的說成白的本領和臉皮。荊小六的質問就猶如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老臉都不禁有些發燒。
這些倭寇雖然沒有什麼本領，軍陣方面更是一塌糊塗，但卻是生性殘忍。一路上他不知看到了多少慘不忍睹的景象，流離失所的人更是多不勝數，現在要讓他昧着良心說話，他還真是說不出口。
一開始，他就沒有了挺着腰桿說話的本錢。
“話雖如此，可是君命大如天，荊將軍還是應該以大局爲重。”田橫最終硬着頭皮說道。
“大局爲重？何爲大局？”荊小六冷笑一聲道。“難道要爲了所謂的大局讓南方的百姓們再一次的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嗎？難道要爲了所謂的大局讓那些戰死的冤魂死不瞑目嗎？難道要爲了所謂的大局讓……”
“夠了！”田橫猛地打斷了荊小六後面的話，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
田橫此時的心中異常的難受，荊小六的一番話就猶如刀子一樣在他的心上攪啊攪的。可是多年的忠君的思想已經銘刻在他的靈魂深處，即使心中有着再多的想法，可是他仍然決定聽從上命。
“荊將軍，本帥再問一句，你跟不跟本帥直搗苗疆？如果你敢違抗軍令，本帥將毫不留情的執行戰場軍法，你好好的想一想。”田橫深吸一口氣，眼中精光暴漲，盯着荊小六沉聲問道。
荊小六一馬當先的走到軍前，其他人連忙跟上護衛，深怕荊小六遭了對方的暗算。荊小六則完全沒有在意這些，她掉轉馬頭望着麾下將士，猛地拔出刀高舉着嘶聲喊道：“將士們，告訴對方你們的答案。”
“殺！”
“殺！”
“殺！”
秀麗軍將士同時高聲喊道，無盡的殺氣震天懾地，直衝雲霄。
這一刻，荊小六和秀麗軍的氣勢恍若融爲一體，再也無分彼此。
田橫震驚地望着荊小六，有些不可置信。他見多識廣，自然認出了荊小六此時的狀態，居然是他夢寐以求卻始終無法達到的領軍最高境界——人軍一體！
田橫的心中動搖了，殺機不知不覺的開始消退了。如此千年難得一見的將領，要是隕落在他的手上，恐怕他一輩子都無法心安。再說，如今天下動盪，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在此刻殺了對方。
不過如此輕易的放過對方，自己面上且不說，對於麾下的軍隊就無法交代。反倒是老皇帝那邊，田橫不怎麼擔心，要是老皇帝夏鴻昭在此，估計會跟他做出一樣的選擇。
沒辦法，亂世不比盛世，人才就是這麼的重要，要不然老皇帝夏鴻昭也不會如此容忍秦雲。要是換了太平盛世，以秦雲的鬧騰勁和那性子，早就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回了。
就在這對峙僵持，雙方都感到無法下臺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大將軍，息怒，息怒。”
田橫和荊小六同時望去，只見遠方一道人影漸漸的浮現在衆人的眼前，赫然是秦雲麾下五大巨頭之一的李擎，負責秦雲麾下所有的外交和後勤事宜，也是田橫和荊小六這兩支軍隊的米飯班主。要不是李擎一直源源不絕的供應田橫和荊小六這兩支軍隊，以如今南方戰亂不堪的情況，兩支軍隊又怎麼可能如此順利的推進，單是後勤就足以拖垮兩支共十萬人的軍隊。（其中除了正規軍外，還有着數量不在少數的輔兵和隨軍民夫。）
因此，無論是田橫還是荊小六，看到李擎都不自覺的要給些面子。
尤其是田橫，他的京都軍完全是客軍作戰，補給全靠李擎供給。萬一撕破臉的話，田橫可不敢保證對方會不會斷了他們的補給，畢竟他們可還要遠征苗疆！
“大將軍，息怒。”
李擎很快就到了近前，一副滿臉堆笑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商人，完全不像一個官員。也對，李擎確實是毫無官職在身，不過不管是田橫還是荊小六都不會小瞧了這個越來越像一個商人的傢伙，對方的手段他們可是領教過了。
尤其是田橫，雖然軍隊中的糧草從來沒有斷過，但是他軍中的糧草最多的時候也只能夠維持三天。那隱形的制約，讓田橫對待李擎的時候完全硬氣不起來，想發火也無處發泄，軟刀子頂的他難受不已。
要知道，軍隊方圓千里之內的城池也都是缺糧，卻沒有一處地方鬧出亂子，這都是靠的李擎的手段。對方在大肆收買人心的同時也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萬一田橫要是翻臉的話，恐怕第一個遭殃的反而是他麾下的京都軍。
“小狐狸！”田橫心中恨恨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