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伽娜警覺的站起身來。
這個時候,她還注意着壓低自己的嗓音,她曾經在祖安城外的河邊看着冰面,她確信男人無法從她的外貌上懷疑她的性別。
“你怕什麼?”男人笑了笑,“你一個小男孩,叔叔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一邊說着,他已經又往前走了一步,到了一個讓伽娜感覺很不舒服的距離。
男人的表情,神態,還有他手中的繩子,都讓伽娜清楚的知道,他絕對不是他表面上所說的“不會把你怎麼樣”。
“你離我遠一點。”伽娜往後退了一步,靠着壁爐說道。
男人的身體巧妙的擋在伽娜和房間的窗戶之間,門雖然沒有反鎖,可伽娜知道,這扇門很沉,以她現在的狀況,是不可能一下推開這扇門的。
“讓叔叔摸摸你。”男人露出一個淫猥的笑容,“摸摸你就好。”
伽娜沒有回答,她在感覺自己腿腳的力量,剛剛烤了一會兒火,她已經稍微緩了過來。
男人大概是認爲伽娜已經嚇得說不出話,又笑了笑就走到了伽娜面前,就在他伸出手去的一瞬間,伽娜一腳踢在他的襠部,男人痛的一聲慘叫躬下身子,伽娜毫不猶豫,抓住這個機會爬上了窗臺。
男人怒吼了一聲:“小兔崽子,我要弄死你!”,旋即跳起身來,伽娜當然不會等着他抓住自己,她了推開窗戶。
這間房子是緊靠祖安的運河而建,從窗戶跳出去,就是凍結的冰面,伽娜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她一咬牙,向冰面跳了下去。
運河的河面和祖安的街道本就有落差,伽娜的雙腿又很脆弱,她落到冰面上根本無法站穩,直接摔了出去,打了兩個滾才稍微緩過勁來。雙腳針扎般疼,鞋子估計已經磨破,腳大概是被鋒利的冰面劃傷,而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槍響,一發子彈擦過伽娜的右耳,打在冰面上,冒起一陣白煙。
伽娜只感覺右半邊臉脹脹的生疼,耳朵一陣嗡鳴,聽不見任何右邊的聲音,她來不及管自己的右耳究竟什麼情況了,回過頭去,就看見男人從窗裡探出半個身子,一支長柄****正瞄準着她。
伽娜來不及多想,就地又是一滾,“砰”的一聲子彈打在她原本所在的位置。
這個男人要殺了她。
在祖安這樣的地方,槍聲簡直司空見慣,男人追殺她的槍聲能夠不引來殺人狂之類的怪物就已經是萬幸,伽娜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指望任何人的幫助。
即便腳已經幾乎失去知覺,右半邊臉也痛的麻木,伽娜還是一翻身站了起來。
跑,如果不跑,她就會死在這裡。
她依稀聽到男人喊了什麼,卻聽不清楚,轉過頭就看到男人竟然也從窗口跳了下來,好在伽娜的個子小,身體也輕,在光滑的冰面上,總比男人跑的要快一點的。
她拼命的向前,來不及考慮任何事,她知道男人拿槍指着她,可她沒法回頭,只能靠着偶爾改變自己奔跑的方向來躲避,所有的一切都成爲了一種本能,她拼命跑向城外。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砰”的一槍,伽娜只感覺左腿一陣劇痛,她一下摔倒在地上,半天都回不過神,本就消瘦的她硬碰硬跌在冰上,渾身的關節都好像被撞斷了那麼疼,尤其是胯骨和膝蓋,簡直彷彿要碎裂開來。
伽娜艱難的轉過頭,左小腿撕裂般的疼痛讓她明白自己還是中了槍,***在遠遠的地方,他似乎沒有打算繼續追她,而是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伽娜躺在冰上,天色已屆黃昏,她已經跑到了祖安接近郊外的地方,她知道男人的意思。
一個受了槍傷,還被嚴重凍傷,只有十來歲的孩子,是不可能在祖安的運河上活過一晚的。
他不要殺了她,卻要讓她受盡痛苦而死。
她不會讓他如願。
伽娜知道,她沒辦法回去,祖安城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這樣的她回去之後,只會死的骨頭渣都不剩。
她痛的站不起來,就翻過身去向前爬行,她知道拐過運河前面的彎,就是祖安的森林,森林雖然同樣危險,可至少會有一些草葉能夠充飢,可以在樹幹或山洞裡擋風,這對於伽娜而言,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北風呼嘯,伽娜的五指都已經被凍僵,完全是意志力在幫助她前行,小腿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在冰面上拖出一道鮮紅色的軌跡,她會死,也許這一次真的是這樣,失血已經讓她越來越虛弱,即使她終於到了她想到的地方。
河岸與冰面有個半人左右的高度差,伽娜靠着右腿艱難的站起來,晃了幾下,她全身依靠在河岸上,纔沒有倒下,下一個動作是往河岸上爬,稍一用力眼前就是金星亂冒,視線中帶着令人昏眩的黑色,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兩隻手拖着一段全無知覺的身體,而且還不是全無知覺,而是無比痛苦。
伽娜終於爬到了河岸上。
回過頭,城市的街道,錯落的房檐距離她已經有些遠了,在這時候虛弱的伽娜眼中,這些輪廓甚至都有些模糊。
往前去,就是森林,祖安人沒有進入這片森林,無非是因爲森林的險惡,伽娜也知道這一點。
可祖安的人比森林更可怕。
伽娜別無選擇。
她知道,她很有可能會死在這裡,以她現在的狀況,就算不考慮所有的凍傷,腿上那顆子彈就會要了她的命。她現在沒有辦法拿出那顆子彈,她的傷口會潰爛,在這樣的森林裡,等待她的就是感染,破傷風,高燒,然後在昏迷中死去。
就算她有辦法拿出子彈,而且熬過了所有痛苦,她的身體也不支持任何形式的覓食,她會虛弱而死,或是被野獸殺死。
可即便她已經這樣瞭解自己的命運,她還是爬進了森林。
就算死,她也寧願死在這裡,而不是死在那座骯髒的城市。
進入森林,她的體力已經幾乎達到了極限,甚至無法站起來,只能艱難的爬行。爬了一段之後,她實在是沒有半點力氣了,只能在原地喘息,她伸手無力的扯了一點枯黃的草葉,放在嘴裡嚼了幾口嚥下去,卻也於事無補。
一隻棕色的腳爪出現在伽娜的視線裡。
她的心一沉,擡起頭,就看到一隻半大的棕熊站在她面前。
這種時候,熊不是應該冬眠了嗎?只有餓極的熊,纔會在這個季節離開冬眠的山洞。
伽娜並沒有什麼野外生存的經驗,這些知識對她而言彷彿與生俱來,可此時此刻,她只感到深深的絕望。
棕熊抓起瘦小的伽娜時,她終於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了徹底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