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個名叫伊芙琳的女人。
她的一顰一笑,在他懷中時的熱情似火,還有離別時的冷漠如冰,她的低語呢喃,她眉間的悲慼,她的如膠似漆,她的若即若離。
應該說,他沒有一刻忘記,只是逼着自己不去復讀那些回憶。
可是這個戴高帽的男人,僅憑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崔斯特的記憶失守。
像輕煙一樣彌散在空氣中的身法,讓自己又愛又恨。
當然,這並不是說崔斯特被男人的身法麻痹,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那銀亮的刀鋒抵在自己喉頭的時候,崔斯特就已經明白,那不過是幻象而已。
不要說刺入自己的喉嚨了,連讓自己流一點血都做不到的。
只是詐和而已,通過這樣的哄騙來讓自己失去戰鬥力,從而藉機逃走。
崔斯特很清楚,自己剛纔的一擊,已經讓那個戴高帽的男人非常難受了,只要無視他營造出的虛影,就可以輕鬆的幹掉他。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已經變得軟弱,軟弱到殺機盡失。
“你是從哪裡學到這樣的身法的?”對着虛無的黑暗,他低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串低沉的笑聲。
薩科癱坐在樹下喘着粗氣,身上的傷口,鮮血汩汩直流。
剛剛真的是生死之間,沒有了圖奇,魔法師可以徑直突破到自己的身邊。
更爲可怕的是,用來保命的幻象竟然完全沒有騙過魔法師,本以爲刀鋒架在脖子上就可以讓他渾身癱軟,但是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一眼就被看穿了。
只是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對方忽然放棄了取自己的性命而已。
不過,薩科畢竟也是統帥“閃電”的人物,意識到崔斯特對自己殺機盡失,他也就略微平定了心情。
只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恐怕是無法繼續進攻了,自己和圖奇都重傷不提,辛吉德的毒氣也讓其他人受了不小的損傷,這種時候,只怕連皮爾特沃夫的防線都無法突破。
更不要說“那些人”,雖然與自己是合作關係,但實際上未必聽自己的控制,到時候如果“閃電”的進攻功虧一簣,他們索求的“靈魂”只怕就要……
因此,薩科當機立斷,發出了“撤退”的信號。
接着,他飛快的揚手,從他的手中,精巧的機簧一個個落到地上,某一瞬間可以看出它們形成了一個個馬戲團盒子的形狀,但轉瞬間那些機簧就像剛纔薩科的真身一樣,隱匿在煙塵之中。
崔斯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聽着林中風聲與腳步聲細碎的踏響,然後他聽到格雷福斯衝着自己這邊跑過來,這才緩緩摸出一張黃牌。
“叮”的一聲,薩科的幻象漸漸破碎,崔斯特蹲在地上,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你怎麼樣?”格雷福斯火急火燎的衝到崔斯特的面前,這個時候薩科的幻象還沒有完全消失,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地上漸漸破碎的虛影,問道,“這又是什麼?”
“那個是……幻影。”崔斯特咬牙,冷汗從他的額角流下來,“他學過很邪門的法術,能夠召喚出幻身,我中了計,雖然打傷了他的真身,但是也被幻身所傷……”
“這個就是他的幻身嗎?”格雷福斯轉身對着地上破碎的幻影就是一槍,幻影炸裂開來,“他的真身跑掉了?”
“嗯……”崔斯特痛苦的道,“雖然我也打傷了他,但是後面卻中了他的計謀,讓他逃跑了。包括圖奇也逃走了……真的對不起。”
“你沒事就比什麼都好。”格雷福斯想要把崔斯特攙扶起來,“發生了什麼,咱們去安全點的地方說。”
崔斯特擺了擺手,自己撐着樹幹站起身:“先去把解藥給蔚……我沒事,我慢慢過去找你。”
“也好。”格雷福斯道,“那我先過去,你也快點過來,別勉強自己。”
說着他從崔斯特的手裡接過解藥跑向蔚站的方向,身後,崔斯特這才慢慢的站起身來。
其實根本沒受傷,更別說什麼冷汗了。可是如果被格雷發現自己毫無理由的把對方的頭領放跑了,而且對面還和暗影島有關的話,格雷肯定是會和自己翻臉的。因此崔斯特才幹脆裝出受傷的樣子,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不過,既然要跟格雷僞裝,就得裝的像一點,崔斯特很快給自己做出了一個左腿受傷的設定,接着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
這時,蔚正在猶豫是跟着一起撤退,還是乾脆脫離“閃電”。
當初被要挾幫忙,就是因爲得到了“如果不來幫我們就要把凱特琳的靈魂吞掉”這樣的警告,但是現在來看,事情好像已經有些失控了。
薩科既然宣佈撤退,那麼凱特琳的靈魂是否失守,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這種時候,就沒有繼續跟下去的必要了吧。
不過現在離開祖安的話……真的安全嗎?
正想着,突然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把這個吃了,不然你會中毒的。”
蔚立刻辨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是格雷福斯,她接過藥回過頭來:“果然是你們,非常感謝。”
“不用謝什麼,我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纔會出手。”格雷福斯道,“不過你爲什麼會出現在他們的陣營裡?那天崔斯特說在阿雷戈的府邸外看到你,如果不是現在親眼所見,我都不會相信。”
蔚嘆了口氣,道:“我……當然也有我的苦衷。‘閃電’的人,與暗影島有所聯繫,他們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爲他們指引攻破皮爾特沃夫的水、電樞紐的路,就要將凱特琳的靈魂吸走。”
“果然暗影島真是陰魂不散啊。”格雷福斯啐了一口,“不過現在這個樣子,應該算是第一戰我們完勝了吧?”
說着,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邊崔斯特正踉踉蹌蹌的趕過來,格雷福斯趕緊上前去扶住了他,把他帶到蔚的身邊。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叢林的最外圍,從剛剛開始就毫無存在感的辛吉德,一直隱蔽在樹木的陰影裡,旁觀着這一幕。
那張陰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卻正因爲這微笑,而顯得分外猙獰。
“真是個不錯的演員啊,崔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