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孫昊上前,從陳凡遞過來的煙盒中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掏出火機點着。
陳凡語氣平淡的道:“很早了。”
“有多早?”
“你來FOP之前。”
孫昊點頭,他其實是知道陳凡抽菸的,只不過這傢伙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抽過,即使以前在這裡吹風的時候也沒有。但是要判斷一個人是否抽菸很簡單,孫昊怎麼可能會不清楚呢。
可現在不一樣了,陳凡已經沒有了謹小慎微的態度,不像以前那樣害怕會惹師父生氣。這和父子一樣,小時候做點缺德事生怕被爸爸發現,長大後就沒那麼多的顧慮。
孫昊伸手扶住欄杆,然後一躍而上,坐在了陳凡的身邊。這裡雖然算是一樓,其實距離外面腳下的地面還是挺高的,摔下去雖然不會死,但扭個腳什麼的卻是必然,但兩人都很淡定,因爲早已經熟悉。
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默默的抽着煙,最後還是孫昊打破了平靜:“約我來抽菸啊?”
“不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麼?昨天夜裡幹翻了幾個美女,還是擼溼了幾包紙巾?”
陳凡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孫昊的胡言亂語,道:“你不覺得很有感觸麼?”
“有什麼感觸?我剛撒過尿了。”孫昊一臉茫然。
陳凡實在是受不了他了,如果不是自己約他來的,早就拍屁股走人。
孫昊聳聳肩,暗裡發笑。剛看到陳凡的狀態時,他就知道這傢伙想必是要說一些以前的事情,而這裡不說是最好的地點,但也相當合適,畢竟有他們兩人曾經共同的足跡。
觸物興懷,理所應當。
但是,不管興什麼樣的懷,都只能是孫昊開口,而不能是陳凡開口。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就不再深究,總之陳凡是肯定不好意思挑起話題的。
可孫昊這傢伙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完全沒有半點聊天的氣氛,讓陳凡很是尷尬,卻又不能走人,只好悶頭抽菸。
孫昊覺得差不多了,突然很誇張的“啊”了一聲,道:“想當年,我們是多麼的無憂無慮啊。”
這語氣,好像詩興大發了似的,甚至有些嘲諷的味道。不過不管怎麼說,總算牽起了話頭,陳凡便順着說道:“是啊,那幾年很讓人懷念啊。”
“我可不認爲有什麼值得懷念的。”孫昊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
陳凡並不意外,反而點了下頭,道:“你說得對,的確沒什麼好懷念的,是我矯情了。不過當時我還年輕,思想很叛逆,就想着我和你年紀也差不了幾歲,憑什麼要讓你呼來喝去?就因爲你教我技術?”
孫昊眨了眨眼睛,以前他經常呼喝陳凡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段時間我其實很不快活,就算李宜清告訴我你遲早要滾蛋,我也沒有覺得很開心。”
陳凡看了一眼手中的煙,發現只剩下菸頭了,便隨手扔了出去,火星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
“小心着火。”孫昊皺了下眉,提醒道。
“呵呵,又來了,知道我爲什麼不爽麼,就是你這種態度。”陳凡突然笑了,道:“你以前在這裡丟過多少菸頭,恐怕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吧,又憑什麼不讓我丟?只因爲你是我師父,所以我必須要聽你的,哪怕心裡不舒服。”
孫昊不說話了,他真沒想到,陳凡的心胸居然窄到了這個地步。
其實陳凡說得有道理,他的意思就是,你既然是教技術的,那就只教技術就好了嘛,沒必要在其餘的方面也指手劃腳的。不過道理是沒錯,但他過於偏激了,沒那麼誇張。
凡事都有個程度的區分,孫昊不認爲自己是一個那麼婆媽的人,陳凡將一些瑣事過於放大。如果孫昊的病真有這麼嚴重,他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再說了,這其實只是一種責任心的表現,只要不過份,並非不能讓人接受。但孫昊覺得很平常的事情,在陳凡眼中恐怕就不那麼看,註定不是一路人。
有了這個前提,那麼矛盾早晚都會爆發,這與什麼事所引起的其實是無關的。
“不過那都是老黃曆了,人都會成熟的,我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你也是爲了我好。”陳凡嘆了口氣,繼續道:“所以我挺後悔的,再怎麼說你也教過我技術,是我的師父,我應該心存感激。”
孫昊愣了一下,他沒聽錯吧,陳凡居然在認錯?實在是難以理解。
“很奇怪麼?”陳凡笑道。
孫昊點頭。
“其實我早就後悔了,就算你要離開,大家也可以和和氣氣的,沒必要撕破臉皮,好像顯得我不是東西一樣。其實我沒那麼多壞心眼,我挺感謝你的,真的。”
聽着陳凡在那裡說得動情,孫昊的臉色顯得很古怪,顯然不相信。
陳凡急了,英俊的臉上滿是真誠:“我記得夏萌曾經說過,人不會直面自己所犯的錯誤,只會去掩飾。其實我也是這樣,你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麼過的,心裡很煎熬。”
“夠了!”
孫昊終於聽不下去了,將菸頭也甩了出去,冷聲道:“你是不是想說,越是良心不安,就越是怕見到我,然後就在大學生聯賽上使壞,其實只是爲了掩飾你的不安?”
“是。”
“呵呵,你還當我真的不瞭解你呢。”孫昊仰天一笑,眼神滿是嘲諷:“不要再扯淡了,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表達什麼?想讓我接下來不再搞事,放你一馬?”
陳凡愣了一下,隨後眼神中出現一絲慌亂,同時也有些不忿:“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那我解釋給你聽好了,你剛纔的話在我聽來並不算太假,但也不真。可能你心裡確實不安,但絕對不會是因爲良心受到譴責,你蒙誰呢?”
孫昊的語氣很冷漠:“放心,我本來就沒想着拿以前的事出來做文章,這不是因爲我大度,只是這事說出來我也沒面子,教出了你這麼個玩藝。所以你不用白費心思,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何必非要當了那啥還想着立牌坊呢。”
陳凡聽得面紅耳赤,孫昊這話相當不給面子,也讓他很不服氣:“我是真的心裡有壓力,剛纔比賽結束之後我感覺很輕鬆。”
“那是因爲你發現過了兩年後,我還是比你強!”
孫昊從攔杆上跳了下來,當然,是往後面跳的。“你老實說,你看我不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絕對不會是在李宜清告訴你老子要走人之前,你剛纔撤謊了,對不對?”
陳凡無語。
“因爲我要滾蛋了,和你不在一個層面上了,所以你就開始蹦躂了,看不起我了。”孫昊冷笑。“現在我又爬了起來,而且水平沒有退步,有資格再次站在你的頭上,於是你又開始正視我,怕我,甚至服我,不惜放下面子來討好我。”
“現在的你,和我答應做你師父的時候一模一樣。說白了,你就是欺軟怕硬,是個不折不扣的勢利眼!而且還是個窩囊廢,我以前還以爲你有點自尊,現在看來你就跟條狗一樣。看到我不行了,就過來踩兩腳,覺得贏不了我,就只會搖尾巴乞憐,還說什麼放下了心理壓力,感到輕鬆,只是你意識到啃不動我罷了!”
“像你這種人,老子懶得和你廢話,以後不許說你是老子的徒弟,丟不起這人!”
孫昊怒不可遏,狠狠的拍了下攔杆,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
他是真的生氣,並不是做樣子,如果剛纔陳凡怒起反抗,表現出一點男人的樣子,或許他還會覺得自己話說重了,搞不好還會道個歉。但是沒有,陳凡只是低着腦袋任他訓斥,都不敢看他,這樣的傢伙,一輩子也別想贏他。
什麼年少輕狂,什麼良心譴責,什麼知錯能改,那都是屁話,這傢伙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廢物!”
孫昊越想越煩,不管陳凡的天賦有多高,技術有多好,未來的成就有多麼的不可限量,在他眼中就是廢物。這樣的傢伙不配當他的對手,也不可能成爲他的對手,除非等他退役之後。
不過生氣過後,孫昊卻又釋然了。之所以生氣,只是因爲還將陳凡當成徒弟或是一個對手在看待,不想看到他表現得這麼沒出息,哪怕是在他這個師父的面前。但現在一想,何必呢,也沒什麼值得生氣的。
其實陳凡這次找他聊天也未必真的存有什麼心思,孫昊突然覺得自己太偏激了點。但那又怎麼樣呢,反正陳凡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看不順眼,要怪只能怪他們倆確實不是一類人,緣份斷了那是怎麼都補不回來的。
就像破碎的愛情……啊呸,不能打這個比方。
……
離開體育館,孫昊卻沒心情去找隊友們慶祝了,一個人在街上閒逛,同時想着心事。只是不知不覺的,他居然逛到了FOP俱樂部,直到走到大門前他才發現。
看來以前的習慣還在啊,雖然距離並不近,但也常走這條路,而不會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