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雄鷹突然發出清越激昂的鷹唳,雙翼在天空中盤旋着做出一連串優美的鷹舞。
“快!向將軍發出信號!”地面上,一名天眼戰士驀的大叫起來:“東南方向,約十五里外,有大批人羣正在接近,從密集程度看,應該是一支兵馬!”
南岸的騎兵集羣中令旗翻飛,向着駛於大河中的旗艦發出了請示。
很快,旗艦上的令旗做出了迴應。嗚嗚的號角聲中,艦隊和騎兵大隊都停了下來,一隊約百人的小股騎兵迅速脫離了大隊,向着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大批戰車隆隆馳來,與騎兵們依託河岸,共同建立起防線,數艘鉅艦也緩緩貼近河岸,做好了遠程火力支持的準備。
“太大意了!怎麼只派出一支百人小隊前去察敵?”旗艦上,南鷹盯着遠方已經成爲一片小黑點的騎兵小隊,向着身後的崔玉秀點頭道:“告訴將軍們,必須親自領着人接應!”
“是!將軍!”已經升爲總旗令官的崔玉秀躬身施禮,親自向着河岸上的騎兵方向發出旗語。
塵頭滾滾中,又有一支千人騎隊向着騎兵小隊的方向追了下去。
“我們現在行至什麼地段?”南鷹扭頭向着崔玉秀問道。
“回將軍話!”崔玉秀毫不猶豫答道:“我軍已過酸棗,目前仍是在陳留郡境內!”
“搞什麼名堂?”南鷹自言自語道:“如今各郡主力幾乎都集中在洛陽一線,怎會冒出一支軍隊來?”
上千名百姓驚慌失措的奔行着,他們原本可以四散而逃,然而一覽無遺的平原地形令他們根本無所遁形。反而令人羣在慌亂中下意識的越聚越緊。
蹄聲震動中,上百名身着緊衣的騎士分別從逃難者的兩側包抄過來,最終將他們死死堵在口袋形的包圍圈中。
那些騎士們手持兵器,大聲斥喝着百姓,逼得長長的隊形漸漸縮成一團。
面對數量遠少於己的騎士。百姓們其實不乏年輕力壯之人,卻沒有一個人敢於挺身而出的對抗,反而盡數現出驚恐欲絕之色。
遠方,蹄聲再起。約三百餘名騎士一窩蜂的涌了過來,將百姓們圍得更加緊密。
兩名身形魁偉的大漢越衆而出,四道凌厲的目光掃向正在瑟瑟發抖的百姓。
“跑啊!繼續跑啊!”兩人中。那名稍稍年長的大漢瞪着一雙銅鈴般的兇睛,大吼道:“你們這幫賊種,真是好大的膽子……吃我的,喝我的,還敢私自潛逃?良心都給狗吃了!”
“全部以長繩捆了!”他身邊那名年輕大漢冷冷的一揮手:“抓回去!”
“大宗主、二宗主!”百姓中。突然有人大叫道:“我們又不是賣身爲奴,你憑什麼抓我們回去?”
“放屁!”那年輕大漢暴喝如雷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徒,當初都要餓死之時是誰收留了你們?”
他身形比之那年長大漢更爲魁梧,面容雄奇,滿身似乎都透出如山的壓迫氣勢,一聲暴喝更是有如晴空響雷,驚得一衆百姓無不倒退不迭。
“而你們,不僅不思報答……”那大漢咬牙切齒道:“居然趁着黃巾餘賊攻我塢壁之時。成羣結隊的逃走!似你們這等不義之人,殺之何妨?”
“二宗主!”人羣之中,一名老人昂然而出:“當初蒙你們收留之恩。確是感激不盡!然而我們投入你家,只是爲了謀一塊土地生存,我們可以交納供奉……卻絕不會自甘爲奴,更不會獻出兒郎去爲你們賣命!”
“老東西!真是好大膽子!”那二宗主身側,被稱爲大宗主的大漢怒笑道:“若我所料不錯,這些人所以敢成羣潛逃。都是你們幾個老不死鼓動的吧?”
“是又如何?”那老人瞧着幾名騎士不懷好意的打馬上前,卻是夷然不懼:“老朽死便死了。卻要說出真心話!”
“真心話?好!”一名騎士獰笑着一鞭抽下,打得那老人胸前鮮血滲出。踉蹌而退:“待會挖出你的心來,瞧是真也不真!”
百姓們一片驚呼聲中,那騎士正待繼續追打,猛然間看得遠方塵頭大起,不由愕然住手,扭頭向着兩位宗主瞧去。
“看樣子,是正規騎兵!”那大宗主臉容一抽,狂叫道:“小心戒備!”
四百餘名騎士倏的一陣大亂,卻迅速分出兩百餘騎迎着塵頭列下陣勢,餘人仍將百姓們圍定。
塵頭漸止,一支漢軍騎兵從塵沙中現出身形。
雖然他們人數不過百人,卻驚得數百名緊衣騎士一陣騷動。
這些漢軍騎兵均身着黑色甲衣,黑鐵護面,連身後也均負一襲黑色披風,其裝備之良、派頭之大,竟是聞所未聞。
漢軍騎兵中,爲首一名軍官倏的舉起右拳,竟令整支騎兵於瞬間之中立定,並迅速形成扇形之狀。
那軍官舉起的右拳,再向前有力一揮。
“呼啦”一聲,所有騎兵撩起披風,露出腰間懸掛的弩機,一起指向對面的緊衣騎士們。
兩位宗主見了這等聲勢,不由均是微微變色。
那大宗主策馬上前,高喝道:“敢問對面,是哪一路漢軍麾下?”
那漢軍軍官亦策馬迎上,黑鐵護面後傳來冰冷的回答:“輪得到你來問話嗎?”
那大宗主面上閃過一絲怒色,卻終於忍了下來:“不錯,是在下失禮了!在下許仁,譙郡人氏!”
“譙郡之人,何故來此?”那軍官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不僅帶得這麼多人馬,更將那些百姓圍住,是何道理?”
“這位將軍!”那許仁指着那些百姓道:“這些都是我家的家奴,卻背叛主傢俬逃,我和我兄弟追了四百餘里,纔將他們堵住,正要捆了返鄉!”
那軍官明顯一怔,不等他再次問話,只聽那捱了一鞭的老者嘶聲叫道:“將軍,我們不是家奴,都是自由身的大漢百姓啊!這位許宗主在我等危難之時趁火打劫,逼着我們簽下賣身文書,我等這才尋機逃跑……請將軍救我們啊!”
“是這樣嗎?”那軍官身軀一震,驀的拔出刀來:“竟敢強擄良民爲奴,真是無法無天!”
一塊石子疾飛而至,正中那軍官的刀身。
“嗆”然大響中,那軍官只覺手臂象是被人狠狠掄了一棍,長刀脫手而飛。
他低下頭看時,整個虎口竟然都裂了開來,不由駭然向對面瞧去。
那二宗主手中掂着另一塊石子,口上冷笑不斷,傲然道:“將軍似乎有意袒護那些忘恩負義的賊子……可惜,你還不知道我們是誰吧?”
“你們是誰?”那軍官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大宗主許仁眼見着二弟出手揚威,而那軍官不僅不怒,連他身後的騎兵屬下似乎也都有些無動於衷,心中一陣驚訝,卻立即認爲是對方已生退縮之心。
他大笑一聲,挺胸道:“將軍可以打聽打聽,我們譙郡許家,那可是大大有名,方圓五百里之內,旁人都要給我們幾分面子……今日也請將軍賣個薄面如何?”
“嘿嘿……”那軍官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接着笑聲越來越大,彷彿聽到了世間最爲滑稽之事。
“敢教我們給面子的人,你們也算天下獨此一家了!”他彷彿自言自語道:“看來,你們真不知道我們是誰!”
許仁見那軍官已經領教了厲害,卻仍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說話口氣更是大得嚇人,不由心中一凜,微笑道:“適才已然請教,而將軍卻是有些不近人情啊!”
“好!”那軍官大喝道:“就讓你們知道!亮旗!”
他身後,一名騎兵“呼”的一聲扯出一面大旗來。
瞧着狂風中的那面大旗上,一隻凌空下擊的黑鷹彷彿撲面而來,許家衆人無不面色大變,許仁更是脫口叫道:“鷹揚中郎將!”
“我家將軍生平……”那軍官語聲平淡,護面後的雙目卻閃出憎惡之色:“最恨的就是欺壓百姓之舉!勸你們立即放百姓們離去,免得引火*!”
許仁面色再變,他不由與那二宗主相視一眼,強笑道:“沒有想到這位將軍竟是渤海屬下……我想將軍可能真的誤會了……我們許家可是名門大族,你可不能輕信這些刁民的一面之辭啊!”
“不會誤會的!”那軍官緩緩揭開護面,露出一張年輕的面龐,而那面龐上,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卻令那原本英俊的面容失色不少。
他指着那羣百姓,語如寒冰道:“就在三年前,我也與他們有過同樣的遭遇……而這條傷痕?”
他輕撫着面上的傷痕,冷冷道:“便是拜你們這些名門大族的塢壁主所賜!”
“最後一次警告!”那軍官盯着漸漸面色鐵青的許家兄弟,終於怒吼起來:“立即退走,否則便是要與我們渤海軍開戰!”
那二宗主眼中殺氣閃現,狂叫道:“若我不肯呢?”
“那你就去死吧!”那軍官尚未開口,突聽遠方一個有如怒雷般的雄壯聲音大吼道:“本將生平,專殺你們這些狗仗人勢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