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花和鐵心源不是不在乎那些錢,而是不願意把屬於子孫後代的錢全部用心在自己身上,在這一點上,母子二人都是有很清醒的認知的。
年紀輕輕的時候丈夫就已經去世了,所以王柔花期待着成爲老祖宗的那一天,只有將來兒孫繞膝才能讓她感受到一個成功女人的驕傲。
鐵心源就更加不在意了,直到現在他依舊把宋朝的這些銅錢和銀塊,金錠當成古董來看。
賺錢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收集古董的過程。
有七哥湯餅店就足夠了,這家店鋪的產出就足夠母子二人在東京過上很不錯的生活了,多餘的錢對他們來說沒有多大用處。
受王柔花吩咐,鐵心源帶着一大包香腸去笸籮巷子,這些香腸是喜歡去學堂唸書的水珠兒的束脩。
蘇眉其實教得很好,遠比一般的先生強的太多了,可是水珠兒樸素的認爲只有長鬍子老先生教的學問纔是好學問,因此,這孩子自己去找王柔花哭訴,說蒙學開學之時,他一定要上蒙學。
愛學習的孩子誰都喜歡,王柔花何能例外?抓住小巧兒臭罵了一頓,說他阻礙了一個孩子的上進心,如果沒錢可以來店裡拿啊,怎麼就隨便找了一個沒出閨閣的女子來胡亂教那些聰明孩子。
學習的事情沒辦法和王柔花講清楚的,她雖然出自高門大戶,對學問的見識和水珠兒基本上沒有什麼區別。
王家的女兒沒有一個能在學問一途上出彩的,因此他對小巧兒說蘇眉是一個很好的學問大家的事情嗤之以鼻。
鐵心源是從來不會忤逆母親的,哪怕是母親說錯了,他也會堅定地站在母親一邊,睜着眼睛說瞎話有一句沒一句的來羞辱小巧兒。
“我就想知道你以後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聽姨姨的?”正在掃地的小巧兒看到鐵心源進來第一句話就要確定自己這羣人今後腦袋上會不會多出一個蠻不講理的媽媽來。
“聽啊,一定要聽啊,滿世界這麼多人我只有一個老孃,把她氣壞了我找誰說理去?
當然了。老孃的話是一定要聽的,但是怎麼做就非常的有商榷的餘地了,巧兒我告訴你啊,後退着走路也是走路。只要方向對了誰說後退就不是前進了?”
“你的意思是陰奉陽違?”
“胡說,怎麼能夠這麼對待我娘,理解一個人就一定要把這個人的話嚼透,一定要把她老人家的心思摸透,還要把她的話前後聯繫起來一起考慮。最終做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決定就好。”
“那樣更惡劣,已經是扭曲姨姨的話了,別的我不管,你去把水珠兒的事情弄好,他今天又哭了一天,天啊,一個男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流啊。”小巧兒朝天嚎叫了兩聲就直接去自己的木工房待着去了,鐵心源要的手弩還沒有完工,需要儘快完成。
蘇眉的一雙大眼睛就盯在水珠兒的胖臉跟前,一眨不眨的。水珠兒害怕的不斷把身子往後縮,蘇眉就向前壓迫,直到把水珠兒逼得沒有地方躲藏了,大哭起來才作罷。
“我要去找姨姨……”
“找姨姨也是沒用的。”
“姨姨說讓我進學堂,不跟你說胡亂學,還說你會把我這個神童教壞的……”
“誰家神童連千字文都背不下來?誰家神童整日裡嚎啕大哭?誰家神童整天都是一副鼻涕過河的模樣?”
“姨姨說了我是神童,郭先生也說我孺子可教……只有你整天逼我背書,我要去蒙學做學問,不背書!”
蘇眉笑的前仰後合的道:“誰告訴你神童不背書了?”
說完話,側着耳朵聽了一陣子。好像聽到鐵心源站在院子裡,立刻就推開門走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揪着鐵心源的脖領子了。
把鐵心源推到水珠兒的面前道:“告訴他,神童到底需不需要背書。告訴他蒙學裡的先生會不會要求背書。”
鐵心源嘆口氣扒拉開蘇眉的手道:“水珠兒啊,蘇眉姐姐沒說錯,不管你是不是神童,都需要好好背書的。
以前學堂裡的那個胖子你知道吧?就是總給你買肉餅吃的那一個,你看他的手就知道蒙學是怎麼回事了,你還說他的手腫的像豬蹄。
那可不是胖的。是被先生打的,蘇眉姐姐到現在只是罵你,教訓你,還沒有打過你,告訴你啊,蒙學裡的先生每人手裡都有一根竹板,不好好背書的人拿起竹板就揍喲,那個慘喲……”
蘇眉一把推開鐵心源怒吼道:“我要你給他講道理,誰要你嚇唬他了,他一哭起來就不會停你知道不?”
鐵心源攤攤手道:“沒法子,他是男孩子,自己釀造的苦酒,含着淚也要把它喝完,束脩我都帶來了,明日小巧兒就要帶他去郭先生那裡拜師了,這已經無法更改。”
蘇眉皺眉道:“你們不相信我?”
鐵心源指指自己,又指指小巧兒房間的方向道:“我們兩個對你信任的無以復加,問題是水珠兒自己總是嚮往正式的學堂,與其說他是想去學堂裡學東西,不如說是他的執念在作祟,即便是郭先生教的不如你好,他也願意去郭先生那裡。
因爲真正吸引他的地方是學堂這兩個字,而不是學問。”
蘇眉哼了一聲道:“世人總被表象所迷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柑橘都有人購買,我還有什麼話說。”
鐵心源瞅瞅蘇眉,摟着忘記了哭泣的水珠兒笑道:”你運氣算是好的,總算是沒有盲婚啞嫁,楊懷玉雖然沒有達到你最高的要求,但是我覺得就男子漢氣概而言,他算是頭一份。
這世間女子其實比男子要悽苦的多,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裡,好不容易長大了還要面對新一輪的選擇。
如果選擇的好,這一生就能快活一生,如果選擇不好,或者平庸,或者悽苦總是逃不掉的。”
蘇眉愣住了,她想不到鐵心源竟然會跟她說這些女兒話,兩手抱在小腹上,坐在椅子裡似乎失去了談話的興趣。
良久之後才淡淡的道:“你見過多少人?如何就敢說這樣武斷的話。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心中還有遺憾的?”
“那天那首破詩詞就讓你魂不守舍,可見你的心還是不定。你還敢說你到現在心地沒有一絲絲別的渴盼?”
蘇眉嘆息一聲道:“你說這些幹什麼?”
鐵心源笑道:“我之所以會說這些不該我這個年紀說的話,是因爲我想請你給楊懷玉多一點耐心,至少等他參加了武科選才之後再論其他,不過我覺得戰場上的楊懷玉一定能夠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世間精彩的不光有詩詞,還有勇猛絕倫的武技,這兩者都不過是一種技能罷了,不見得比木匠和鐵匠的技能更加的高尚。”
“上元節一過,就到了官府開印的日子了,你爲何會認爲我連這點時間都不會給大郎?蘇眉不是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子。”
“你當然不是,問題是有一個該死的傢伙給你發了一張請柬,邀請你去他家裡參加宴會。”
鐵心源說着話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灑金小箋遞給蘇眉道:“這是你家人剛剛送來的請柬。”
蘇眉嗤之以鼻,隨手把那個沒有封裝的請柬丟在桌子上道:“這樣的請柬,我接到的多了,誰有工夫每一個都去參加。”
鐵心源把請柬重新遞給蘇眉道:“你一定會去的,這個邀請你的人身份很高,恐怕也不允許你拒絕。”
蘇眉笑道:“不管是誰,我不想去難道說他能綁着我去不成?”
鐵心源搖搖頭道:“人家沒打算綁你去,人家只不過把柳三變給綁去了宴會,勒令柳三變必須要作出三首詩詞出來,你確定你不去?”
蘇眉一把就將請柬奪走了,眼睛都不眨的仔細看起請柬來了。
“怪不得我娘總要我不要相信女人,剛剛纔說不去的,現在立刻就改變主意了,不可信啊。”
蘇眉看完請柬之後笑道:“不錯,不錯,汝南王的二兒子成年禮,自然要大宴東京城裡的貴女,請我們過去不就是想從我們中間挑媳婦嗎,誰能看得上他啊,不過啊,我還是要去的。”
說完話看着一臉憧憬的鐵心源道:“知道你剛纔爲什麼會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還把大郎拉出來作伐,不就是你也想去嗎?
好啊,我就帶你去,讓你看看宗正府冬日盛開的荷花,免得你像土包子一樣到處說閒話,讓你親眼見識一下柳三變的本事也好以後閉上那張總是說詩詞無用的臭嘴!”
鐵心源立刻就很狗腿的把蘇眉攙扶到椅子上坐好道:“和你說話就是愉快,誰管楊大郎有沒有老婆,只要你能把我帶上,就算是你和柳三變眉來眼去的勾搭,我也一定裝作看不見。”
說着話側身躲過飛過來的茶葉罐子,一溜煙的跑的不見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