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對千尋撒了謊。
這麼些年,她不是因爲她身上揹負了太多人命而感到負擔。
從小在組織長大的她經歷了太多,見過的死亡比那些多多了,這些不足以讓她精神崩潰。
她是因爲……
每當他爲她多做一件事,她的心裡便會多一份恐懼。
正是因爲呆在他身邊那麼多年,那種日以繼夜的恐懼感纔會越發的深。
她害怕,怕很多。
沒日沒夜,都在害怕被他發現的擔心中生活着。
說不清楚……那種莫名的恐懼感就這樣在她的心底滋生蔓延,最終將她吞噬。
她想過離開,組織,厲斯年,去找個鄉野小鎮隱蔽着生活。
然而不管是組織還是厲斯年,事到如今她都沒辦法逃離。
因此她怕,怕等到事情敗露的那一天她都還死不了,他有上千種辦法讓她活着,同時痛不欲生。
蕭漫從沙發上站起來,隨手扣好鈕釦,沒有去看羅玄,自顧自地說着,也同時是說給他聽:“如果你認爲憑這點就能威脅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是海瑟薇沒錯,也害怕被厲斯年發現。但你不會這樣做,因此我不必擔心。”
這訪談室裡存放着幾瓶紅酒。
蕭漫看年份挺久,也是好牌子,便打開櫥櫃,取了一瓶出來。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
方纔的驚愕已經過去,此時再看羅玄,她已沒有任何震驚的神色。
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真是遺憾。”羅玄見不可得逞,也沒有繼續。
蕭漫嘴角一彎,“主上讓你來,不是揭穿我的。安排了那麼多年的棋子,還沒派上用場就剷除掉,於誰有益?算是白白讓我享了幾年的福麼?”
“風光無限的大明星蕭漫啊……還有厲斯年傻傻地爲你保駕護航,這些年你的確沒少享福。”
“我知道我風光不了多久的。這條路我也沒想一直走下去。走到哪兒算哪兒吧,也沒想過自己的未來。我這種人,怕是沒有未來的。”她是苦笑。
千尋問她是否要和厲斯年結婚。
結婚這兩個字,這輩子和她無緣。
她從來不敢奢望這些奢侈的東西,愛情,婚姻……
她連拿在手的金錢都感覺不到實感。
“厲斯年把你保護得實在是好,這些年你身邊可疑的人都一一被他剷除了,就是主上想聯繫你也有些困難。然而海瑟薇,不難想象,你並沒有做出任何努力,因爲你的不配合,我們組織纔會損失了那麼多人。你知道主上爲此很生氣麼?”
“知道,”蕭漫並不感到害怕,“你甚至可以回去跟主上打小報告,說是我刻意暴露他們的蛛絲馬跡,讓厲斯年剷除掉的,都是我,借刀殺人。我討厭看到他們,每當看到他們的存在,就會提醒我我的真實身份,我不想當什麼海瑟薇。被人罵也好,被分黑得體無完膚也罷,我寧願當個有血有肉的蕭漫。這是我離開組織之後發現的新世界。外界的世界太美好了……我感到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