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問的這個問題，讓顧連城怔住了。
恨？
他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沒有。”
“沒有？一刻都沒嗎？”
她還以爲，至少在他以爲文茜拋棄了他，他變得一無所有自尋短見之前的那一刻，他應該是恨過她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我恨過天，恨過地，恨過顧家的許多人，至今仍是，”顧連城說，“可唯獨對她，真的沒有恨過。”
他並不想了爲了討好新人就貶低抹黑舊人，他不是那樣的人，十一更不是。
所以他並不想撒謊，去編造一個不一樣的過去。
“大概她自己也認爲，我恨透了她吧。其實不然。就算是快死的那時候，也沒有。我對她的依賴和極端，現在怎麼想都覺得可笑至極，我不去想，不去回憶，甚至不去暗室看那些照片，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封鎖記憶的黑匣子，鎖起來，就是因爲我不想承認自己曾經那麼愚蠢過。”
那段記憶是不能觸碰的，他造了那個暗室，卻從沒有進去過，如果不是上次十一誤闖……
留下照片並不是一種紀念，而是一種形式，他以爲將記憶鎖在裡面就沒事了，那是一種心靈上的寄託。
“那……是愛情嗎？”十一替文茜問出了這個多年以來的疑問。
她也很想知道，他對文茜，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在你進誤闖那間暗室，意外打開了那段回憶的黑匣子之前，我並不知道，就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情感的種類。但就在那天，我冷靜下來後，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了‘愛情’兩個字的真正寫法。”
“什麼……意思？”
難道是說，他和文茜，並不是？
“恩，”他點點頭，“是依賴。很重很重的依賴，是她將我的傷口縫合，像天使一樣出現在我身邊。不是朋友，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姐姐，就是一種很微妙的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一個秘密，只有我母親和醫生知道。那時候，我患有did，俗稱的多重人格障礙，心理疾病。”
十一瞪大眼，整個身體跟着顫了一下。
是意料之外，但細想，卻又是在情理之中。
他的童年時代經歷了那麼多，患上這種心理疾病完全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又是心疼得無以復加，緊緊地摟着他。
“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我想，是一點一點地，在我身體裡累積着，到最後爆發的吧。起初我並不知道，一開始的幾年裡，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母親以爲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丟失了某段時間的記憶，因爲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所以想不起來更好，一直沒有同我說過。直到……
“直到我住進了顧家。在一次次的捱打侮辱中，刺激之下，我沉睡多年的人格終於出現了。主人格懂事，捱打也不還手，次人格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甦醒之後就會找那些人報復，反反覆覆地……如你所見，顧老爺子並不喜歡我，因爲有時候我會把他珍愛的孫子打到流血，他心疼。”
說到這，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