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瞳仁驟然緊縮,心臟在這一瞬,像是陷進了泥潭之中,她掙扎着,卻怎麼也爬不出來。
胸腔裡那股擠壓沉悶的感覺,很疼。
她顫着雙手,舉到眼前,纖細十指在燈光下,無比森白。
“喲,你還不知道呢?”穆琳挑眉,紅脣綻放妖冶笑容,“小丫頭,你費盡心思的救我,甚至不惜用玻璃在自己手上割下一道道傷痕……”
“南琛踢你的那一腳,好巧不巧呢,將留在你手腕的玻璃碎屑,踢入了你的手腕裡面,聽護士說,在手腕一個極爲特別的位置,不好取出來,你的手就算是復原了,以後恐怕也沒辦法彈琴了。”
慕然目光盯着自己的雙手,不相信的搖頭:“你、你在騙我……怎麼可能……”
穆琳冷笑:“這段時間,你那些朋友有允許你碰重物嗎?你可以不信我,你能不能彈琴,和我並無關係。”
慕然臉色一白,五指一根一根的收攏,攥緊,稍稍用力,條條觸目驚心的疤痕之中,那塊深紅色痕跡的地方,隱隱作痛。
她的手……沒有辦法用力。
沒有辦法靈動的跳動……
慕然的臉色,慘白如紙,小小的身子倍受打擊的搖搖欲墜。
“小丫頭,識相的,就離開南琛吧,別把自己搞的那麼狼狽,不屬於你的男人,永遠都不會屬於你。”穆琳面上含笑,看到慕然像是失去全世界的表情,愉悅的笑出了聲,“我和南琛在四年前便已相愛,四年前便已結緣,任憑任何人,都無法將我和南琛拆散。”
慕然渾身冰涼,緩緩地擡起眼眸,僵冷着小臉,不語。
“你和那位閆男神不是打得火熱嗎?好好抓緊那個男人,不比南琛差的。”穆琳又笑,“最近你在網絡上被人稱之爲新晉綠茶女神,知道嗎?”
見慕然無動於衷,她繼續笑道:“多虧了這次爆炸事件的福,南琛爲了保護我,在記者面前宣佈你是他的女人,也終於落下了帷幕。一個閆男神,一個音樂界大師,無論哪一個,都能助你在娛樂圈大放光彩。”
慕然僵硬的縮回手,毫無血色的小臉,沒有絲毫情緒,瞳仁清清冷冷:“原來穆姐姐對我的事情這麼關注啊。”
穆琳蹙眉,被慕然的話驚得坐直了身子,她竟然沒被自己的話給唬住?
“穆姐姐爲了讓我離開阿琛,還真是蠻拼的呢。”慕然眸光一寒,面無表情的臉,蒼白的有些可怕,“穆姐姐說,我的存在,是爲了當你的替身,爲了保護你,可我怎麼覺得,阿琛是故弄玄虛,利用你來保護我呢?”
她不屑的扯動着脣角,近乎呢喃般,湊近穆琳:“穆姐姐煞費苦心的刺激我,這麼迫切的希望我‘主動’離開南琛,迫切的教我抓住閆磊,如果不是因爲阿琛的心其實在我身上,穆姐姐怎麼會這麼焦急呢?”
穆琳面色微變,浮現出一抹被拆穿後的惱怒,她再一次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看上去小小的人兒。
二十歲的小丫頭,竟然能這麼快,便收拾好自己的心思。
剛纔明明還是一臉蒼白,似是受盡
了委屈,受盡了打擊……
穆琳眼鋒微冷,眸色沉沉盯着女孩。
“你敢說,所謂的替身,所謂的爲了保護你,阿琛有親口和你說過?”慕然聲音驟然低沉,陰測測的飄着。
“當、當然!這一切,都是南琛親口告訴我的!南琛讓我等他,等他兩年,兩年後,我就是顧太太!”穆琳咬着紅脣,大聲吼叫。
慕然湊得很近,溫熱的氣息,噴在穆琳的臉上。
晶亮的明眸,瞳仁印着穆琳那半張與自己極爲相似的容顏,直到對方的眼睛,露出了驚恐的神情,慕然才緩緩直起身。
她擡起自己的右手,對着燈光,纖細的手指根根如凝脂般,泛着瑩白的光耀。
“穆姐姐,別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扔下一句話,慕然轉身,拉開了房門,走出去。
穆琳臉色一冷。
第一次見面,慕然說,自己是顧南琛的遠方小表妹,而穆琳,佯裝信了。
足以證明,所謂的替代品,所謂的利用慕然保護穆琳,不過是穆琳個人的認爲而已。
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慕然臉上輕勾的弧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譏屑的冷笑。
她來找穆琳的目的,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替身的事情,和他利用自己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是……確認了這些答案,卻得知了另一個,更加殘酷的答案。
不能彈琴……
無法再演奏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眼神中泛着凜冽的寒意。
盯着盯着,她嗤笑出聲,無盡諷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病房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魏北恆在病房內來回踱步,一見她,迎上來:“丫頭去哪了?不在病房好好待着,也沒在閆磊那邊?”
慕然仰頭,泛着淚光的眼睛,盯着這張溫潤的臉龐,怔怔的擡起自己的手,很認真的問:“我是不是……沒有辦法再彈琴了……”
“誰告訴你的?”魏北恆眼底劃過一絲狠戾。
“原來……是真的。”慕然呵呵輕笑,明眸裡的光澤,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我的手……沒辦法再彈琴了……”
“這只是暫時的,你……”魏北恆神情不復往日的溫柔,沉着臉安撫她。
可女孩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兒,眼神如同有死神將她籠罩。
魏北恆的心,疼的狠狠抽搐了下,手已搭上了慕然的雙肩:“小然,你聽我說!”
他低吼着,聲音很大。
女孩眼睫顫了顫,有了反應。
“小然,你聽好,你的手不是不能彈琴,而是暫時不能彈琴。”魏北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這雙天生用來演奏的手,叔叔怎麼捨得讓這雙手失去它的光芒。”
慕然臉色發白,滿目的希望,都壓在了魏北恆身上:“真的嗎?魏叔叔,我的手……我的手不是不能彈琴……”
“叔叔騙過你嗎?”
慕然緊咬着脣,忍着眼淚:“我信叔叔。”
房門響動,顧南琛推門進來。
看到慕然臉色發白,眼淚沾着眼睫的模樣,快步走過去:“怎麼了?”
“別碰我!”慕然啞着聲音,揮開顧南琛伸過來的手,後退幾步,“顧南琛,你別碰我……”
顧南琛蹙眉,望向魏北恆。
魏北恆指了指手臂,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顧南琛的臉色,變得黑沉,那雙深邃的黑眸,如同鉛灰般,沉冷如冰。
“老頭,你先出去。”
魏北恆看了眼顧南琛,又看了眼含着淚,滿目憎恨的慕然,沉吟片刻,還是離開了病房。
顧南琛朝慕然靠近一步,她則後退。
病房中,就如十二月天,置身冰窖中,冰冷剔骨。
顧南琛逼得她退至到窗前,慕然扯住窗簾,窗外雷聲轟鳴着,青色的閃電,在天邊咧開數道尖銳的大嘴。
她眼神有恨,倔強的瞪他,粉脣開開合合,吐出殘忍的字眼:“顧南琛,我們離婚吧。”
“你休想!”幾乎是暴怒的吼聲,他倏地伸出手,扣住慕然的雙手,“慕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和我離婚!”
“那你想怎麼樣?”慕然不怕他,黯淡無光的明眸,直直的對上他鋒銳的眼眸,“我成全你和穆琳,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還是你想當皇帝,坐擁後宮三千?”
“慕然!”顧南琛擰着的眉峰,深深地皺出紋路。
“怎麼,我說的不對?”慕然脣角泛起冷笑,她動了動手,抽出自己的手腕,橫在兩人之間,“顧南琛,你已經害我失去最重要的鋼琴了,是不是還想讓我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男人的臉,頓然黑沉,面罩寒霜。
慕然吃吃的笑着,空洞的眼睛,就這麼望着她,手腕輕輕地晃了晃,像是折斷了一般,“不如你把我禁錮起來,想起來了,遛遛,無聊了,逗逗?”
慕然的話,尖銳的刺入顧南琛的心臟。
他心疼的無以復加,眸中冷意更甚:“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顧南琛,顧家害死了我媽媽……現在,你想害死我?”慕然皮笑肉不笑的扯動脣角,滿目譏屑。
顧南琛身子僵住,他微微直起身,磨牙:“你媽媽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慕然笑了,悽然的笑,在臉上綻放:“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
從賀以廷口中得知後,她也不願相信這一切。
她一直剋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問,努力的告訴自己,顧爺爺不是顧南琛,這是上一輩的事情,與顧南琛無關……
可所有的堅持,在今天,得知自己的手,無法再演奏的時候……全數崩潰。
“一直以來,我帶着媽媽的音樂夢想,一直走到現在,可是……我不能再彈琴了,我不能演奏了!顧家害死我媽媽,現在也斷了我和媽媽的夢想!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
慕然崩潰的低吼着,淚水簌簌的滾落。
顧南琛被噎的,半晌說不出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