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煩不煩

尼瑪啊,這是鬼王嗎?難道鬼王不都是那種凶神惡煞的嗎?這種賣萌貨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只會讓人想要欺負他好嗎!

“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不管怎麼說阿楠還在他手上,雖然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威脅的作用。但是他確實是救了我們,而且還給了我五行輪迴珠,現在又說要幫我和葉弛恢復以前的記憶,這麼一看,他好像確實是挺有誠意的。我和葉弛要是再質疑,確實是有點說不過去,“那你要怎麼幫我們恢復記憶?是要恢復什麼時候的記憶?”

聽見我終於鬆了口,炎月眼裡閃過一抹精光,說道:“當然是七百年前,你第一次和炎……陪,和江楚城見面的時候,那也是你靈力最盛的時候。”

我掃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說道:“但是我聽你剛纔的口氣,七百年前應該不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吧?”

“額……”炎月有些訕訕,打哈哈道,“有嗎?我剛纔說了這種話嗎?我怎麼不記得啦,你肯定記錯啦,哎呀,阿翎真是的,還和以前一樣喜歡跟人家開玩笑,哈哈哈哈。”

我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他這個態度讓我更加肯定七百年前我和江楚城肯定不是第一見面,不但這樣,那個時候說不定我和他還發生了什麼事,否則這個炎月他不可能是這個想要矇混過去的樣子。

而且他剛纔,好像還有兩次差一點叫錯了江楚城的名字?

不過這個我倒不打算問,來日方長,等我想起一切之後,我還能直接去問江楚城。

“炎月,你既然要幫我恢復記憶,那就應該是要恢復所有的吧?你說呢?”

炎月臉色當時就變得十分爲難,他又伸手去拿了一塊糖糕,眼看着已經放到嘴邊了,卻又拿開了:“阿翎,這個真不行。你也知道陰間的輪迴是要讓人忘記前塵舊事的,我現在主動讓你恢復記憶,這已經是破例了。要是再讓你想起另外一世的記憶,我……我……我說不定就要喝西北風啦!”

他叫我的名字的口氣格外親熱,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裡好像閃過了什麼畫面,可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我抿着脣想了想,又側頭詢問了一下葉弛的意見,葉弛看了眼坐在對面一臉期待的看着我們的炎月,低聲說:“你決定吧,我隨意。能早點想起來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聽見她這麼說,我便點點頭:“好,但是我還有一個要求。”

我說“好”字的時候,炎月眼睛明顯一亮,話一說完,他肩膀又耷拉下去了,奄奄道:“……什麼要求啊?”

“放心吧,不會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我真的覺得他這個樣子太可愛了,跟個小狗似的,差一點就按捺不住上去揉亂他的頭髮,如果他不是鬼王的話。

“你剛纔說的那個盤古鏡,是不是能看見陽間所發生的事?”

炎月愣了愣,而後緩緩點點頭:“是啊,我就是用那個東西來知道我想看的一切的……你要做什麼?”

我和葉弛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嘿嘿笑了兩聲。

閻羅殿的盤古鏡,幾乎能看見下三界一切你想要看到的東西。之所以說是幾乎,那是因爲也有看不見的,雖說酆都掌管着人的生死輪迴,在這裡你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但只要你不想讓盤古鏡看見自己,只要在門前同樣掛上一面鏡子就可以了。

面前的這面盤古鏡足足有一人高,但是它的面上卻是飄着一層厚厚的霧氣,根本看不清裡面。

“我先和你說好啦,這個不一定能看見啊。”炎月一邊在盤古鏡旁邊哈着氣一邊喋喋不休的說着。

“我知道了,從剛纔開始你都已經說了八百遍了,看不見的話我就不看了,可以吧?”

“那你說的啊,看不見的話,我們就開始恢復記憶啊,哎真是,明明是你恢復記憶,怎麼我比你還要着急啊?”炎月說話的時候,他的手裡已經出現了五個金黃色的光點,等到炎月一擡手,那幾個光點便朝着盤古鏡飛了過去,圍在了鏡子周圍。

“阿翎來來,你站在這面前,心裡想着你想要看的人,然後緊緊的盯着鏡子就行了。”

我點點頭,往旁邊走了一步站在了鏡子面前。而葉弛也退到了一邊,讓鏡子面前只剩下我一個人。

看我站好了之後,炎月緩緩閉上了眼睛:“吾欲知心中事,還請盤古開鏡。”

隨着他話音落在,剛纔飛在盤古鏡邊上的那五個光點突然間光芒大盛,我只覺得眼睛一疼,下一秒,便看了我想要看見的東西。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窗簾似乎被拉了起來,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在牀上,他緊閉着眼,就跟睡着了一樣。只是他的臉色並不是特別好看,下巴已經長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憔悴。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卻突然看見他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是叫着誰。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絲亮光從門開的縫隙間溜進來,片刻之後,我看見了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

是豔骨。

而讓我驚訝的是,她居然什麼都沒有穿,就那樣赤裸裸的出現在了江楚城的面前。

我皺起眉,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喘不上氣,在心裡跟自己說着不要亂想,繼續往下看。大概是我現在的臉色有點難看,炎月忍不住說道:“你看見什麼了?要不還是別看了吧。”

說着他就要來滅掉盤古鏡,我趕忙攔住了他:“等等!”

鏡子裡的豔骨在江楚城的牀邊跪了下來,而下一秒,原本躺着的江城突然伸長了手臂,竟然掐着豔骨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抓了起來!我一陣驚駭,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更是讓我說不出話。

江楚城將豔骨高高舉起,然後又突然鬆開了手,他用自己的指甲劃開了豔骨的脖子,那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有藍白色的光點從豔骨被劃開的傷口裡溢出來。

那些光點在空中晃晃悠悠,最後慢慢的進入了江楚城的身體裡……

過了好久,直到那些光點全部跑進他的體內,他才放開了豔骨,而此時的豔骨竟是變得骨瘦如柴,看上去一點生氣也沒有。但是江楚城的臉色卻是逐漸好轉,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豔骨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她依舊跪在江楚城的牀邊,“咚咚”的磕了三個頭之後,才退了出去。

炎月說能看的時間並不是太久,所以盤古鏡裡的畫面到這裡也結束了。濃霧再次漫上來,一點一點遮住了那個人的樣子。

我喉嚨有些發乾,原來他說的恢復就是靠這樣的方式嗎?

心裡像是有一口氣堵着出不來,讓人覺得十分的悶。

“阿翎?嗨?翎兒?楚翎?你沒事吧?你剛纔看見什麼了啊?不會是什麼恐怖的東西吧?”

注意到我臉色不太對,炎月以爲我是被嚇到了,揮着手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方纔搖頭道:“沒事。”

但是我的語氣太沉重了,炎月根本就不相信,他兩手扳着我的肩膀,眉頭緊鎖,張嘴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葉弛卻伸手把他拉了過去:“你煩不煩啊?”

炎月:“……”

“我是鬼王!我是鬼王!我是鬼王!重要的話說三遍!你你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葉弛不耐煩的蹙了下眉頭:“知道了,鬼王,但是你現在能不能安靜一點?”她一邊說一邊給炎月使眼色,炎月眼光朝我掃來,當即明瞭的點點頭。

我聽見炎月悄悄的問葉弛:“你要不要也看看啊?”

葉弛兩手抱在胸前白了他一眼,一副不想要搭理他的樣子。

炎月撇撇嘴,仍舊不死心:“你難道就不想看看你家夙曄現在在做什麼?”

說到夙曄的時候,葉弛的手動了動,但很快她搖了搖頭:“多謝,不用。”

“真的啦,免費看啦,難道你就不想體驗一下這仙家的寶貝嗎?你又不常來酆都,這機會可是難得啊……”

“閉嘴。”葉弛眼睛一閉,有點忍無可忍的趨勢。

炎月哼了一聲:“不看算了,好啦,阿翎你沒事了吧?那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恢復記憶吧。”

他說着就走過來拉着我往外走。

我有些疑惑:“在這裡不能恢復記憶嗎?”

“當然不行,”炎月說,“你們的記憶都是被存放在往生殿,用聚魂瓶裝起來的,要想恢復記憶就得去那裡。”

聽到熟悉的名字,我耳朵動了動:“聚魂瓶?”

“嗯,”炎月往後看了一眼,“那可是仙家的寶貝,不過被我搶過來了,嘿嘿。”

他賊兮兮的笑讓我又是忍俊不禁,心情也稍微好了一點。不管怎麼樣,我都還是先回到陽間再說吧。

這麼想着,我和葉弛便跟着炎月來到了往生殿。

和閻羅殿的氣派不同,往生殿十分的簡陋,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個茅草房子,也虧炎月給起了個名字叫往生殿。我站在外面看着都覺得這往生殿隨時都要塌下來的樣子。連葉弛看了也忍不住吐槽道:“這也能叫宮殿?”

“快過來啊,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已經走出去老遠的炎月站在茅草房子裡對着我們招手,我和葉弛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見了無語之色。

但事實證明,不但人不可貌相,這酆都城的宮殿也是。

當我們倆一步踏進去的時候,裡面立刻變了樣。那看起來只有一人高的茅草屋子,內裡十分的寬敞,腳下和天花板似乎是用螢石做成的,一踩上去,就發出亮光,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走到了銀河之上。

真是太神奇了。

“怎麼樣,不錯吧?”炎月有些得意的說,“好了,快別看了,以後你們要是再來,我再帶着你們慢慢參觀,現在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了。”

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腦子裡又想起了那個人說的話。

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跟上了炎月。這往生殿裡面什麼都沒有,目之所及,看見都是發光的地板。噠噠的腳步聲在耳邊迴響,我們就這麼跟着炎月走了很久之後,終於來到了一個鮮紅的池子旁。

一走過去,血腥氣便撲鼻而來,讓我差一點沒吐出來。

“這是什麼?”那一瞬間我就想到了那個血池,語氣也在一瞬間變得也有急。

“這是血池……別別別,別這麼看我,這個血池和那個血池不一樣的,這個血池是用來放聚魂瓶的。你們看見池子中間的那個臺子了嗎?”炎月往前指了指,我和葉弛順着看過去,的的確確在血池的中間看見了一個發着光的臺子,而那個臺子上面好像還放着兩個瓶子。

“那個就是聚魂瓶。”炎月一撩衣襬站在了血池邊上,“你們只要從這裡走過去,然後撕開那個瓶子上面的符紙,就能夠恢復記憶了。”

我皺眉看着面前這腥味撲鼻的血池,忽然有些懷疑起他的話來。

他說的會是真的嗎?

大概是看出我的猶豫,炎月又說道:“這血池裡面的血,便是你倆當年殺鬼時候受傷流下的。剛纔你們倆是不是問我爲什麼要恢復你們兩個人的記憶?那是因爲七百年前,你倆都是讓鬼神都敬三分的陰陽師,而且……你們其中一人,還和另一人有血誓之約。”

“血誓之約?那是什麼?”

炎月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你倆下去了就知道了。”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放心吧,我是不會害你們的,我還要等着你們幫我解開六道封印呢。”

他一邊說還一邊朝我眨眨眼。

說實話我真是對這個血池後怕得很,光是看見就能想起那天的事。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

但是葉弛卻在這個時候往前走了一步:“咱們去看看吧。”

“你確定?”我問。

葉弛嗯了一聲,掃了炎月一眼,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那一剎那,我好像看見她的眼裡有光。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血誓之約是怎麼回事嗎?我倒是感興趣得很。”葉弛的聲音清冷,就如同一汪清泉流入心間,“林阮,我一直都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而且做過的事我絕不會後悔。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當初我不過是在阿曄背後推波助瀾了一番,就讓我徹夜難眠。大概你也能看出來我的內疚,但是這是連我都不能理解的,所以我必須得知道原因。”

“……是嗎。”我閉了閉眼,復而睜開,過後也跟着踩在了血池的邊緣,和葉弛面對面站着,“那就下去吧,我也想看看,我們七百年前,究竟是什麼樣子。”

說完,我便朝葉弛伸出了手。

葉弛彎了彎脣,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入了血池。

池中的血水幾乎漫過了我們的小腿,那腥臭味兒讓我一時間真的沒有辦法適應。而且越往前走,池子裡的水就越深,到中央還有一段距離,我十分懷疑我和葉弛到後面是不是得划過去了。

血水在翻涌,我們的四周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漩渦,葉弛拉着我的手始終沒有鬆開。我回過頭去,卻發現原本站在池子邊上的炎月,居然沒有了蹤影。

“葉……唔……”

我剛想要開口說話,一口血水便嗆入口中,血腥的味道讓我胃裡一陣難受,連帶着抓着葉弛的手也緊了緊。

盤踞在我們身邊的漩渦越來越大,眼看着就有要將我們倆吞沒的趨勢,葉弛原本是在我前面的,見狀立刻停下了前進的速度。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和她對視的那一瞬間,我竟然聽見了她的聲音,但是她的嘴巴並沒有動。

“歃血爲盟,滴血爲誓,天地爲證,日月爲鑑,我葉弛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將伴隨楚翎左右,爲她臂膀,除魔降妖,絕不做背棄之事。如若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噼啪!”

腦海中好似有一道驚雷劈下,我震愕的看向葉弛,她神色淡然,眼裡卻似有千萬情緒在流轉,最終都化成了一聲嘆息。

走吧。

葉弛無聲的對我做了一個口型,我感覺她拉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想的沒有錯,到後面的時候我們果然是要用遊的。我游泳技術並不怎麼樣,當四肢划動起來的時候,那些讓人作嘔的血水就不斷的涌入我的耳朵甚至是鼻子裡。

太臭了。

太難聞了。

強壓着心裡的不適,我們倆終於走上了那個臺子。

但是當我們的腳踩上臺階的那一刻,血池裡的血水竟然在一瞬間消失了。有風從身後刮來,我的頭髮被風揉亂,長長的髮絲擋住了我的視線。葉弛站在我的對面,她看了看放在面前的那兩個發着光的聚魂瓶,而後對我說道:“咱們解開吧。”

我伸手將散亂的頭髮攏在耳朵後面,對葉弛點點頭,然後那她一起把手放在了瓶子上。

我總覺得葉弛的樣子好像有些變了,她看向我的時候目光變得十分柔和,難道是剛纔在血池中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記憶?還有剛纔那如同誓言一樣的話語,究竟是什麼?

我心裡好奇極了。

葉弛和我不一樣,我對過去一無所知,而她卻總歸是有些許的記憶。否則當時在易家的時候,她不會對江楚城說出那樣的話。

在拉開瓶子上面的紅綢之前,我問葉弛:“你之前說你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是不是,只是單單記不起我罷了?”

“……是,我記不起你。”她纖細的手忽然有些顫抖,“我能想起以前所有的事,但唯獨就是不記得你。我記得上一世我和誰有過一個血誓,但是我偏偏不記得那個人是誰。血池讓我想起了七百年前的事,讓我想起我曾經是一個陰陽師,我在朋友的幫助下發展期了一百年前就已經沒落的北方葉氏一族……但我就是想不起來那是誰。”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一些哽咽,眼裡像是有淚光閃動:“直到我從葉遲遲重新變回葉弛,再次見到你時候,那種強烈的感覺才讓我覺得,那個人說不定就是你。”

“所以我纔會……選擇留在你的身邊,留下來幫助你,爲我之前做的那些事贖罪。我每天晚上都在想這是爲什麼,一直到剛纔鬼王提到了我們之間的血誓,我才醒悟過來。”葉弛頓了頓,語氣從激動變得平淡,“來吧,楚翎,讓我們看看吧,七百年前,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樣子。”

說完,她率先揭開了聚魂瓶上的那條紅綢。

七百年前。

是夜。

風吹着枯黃的樹葉在地上打着轉,天上掛着一輪紅月,烏雲悄聲無息的飄來,白日裡喧囂的大街此刻如同沉睡了一般,沒有一點聲音。

今晚是七月半,正是人們說的鬼門大開的日子。

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摔壞了我封印惡鬼的罈子,導致陽間秩序大亂。那惡鬼在陽間作惡多端,法力也不弱,捉來的時候費了我好些功夫,想到這裡我就來氣,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摔壞了我的罈子,我非揍得那人滿地找牙不可。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

“防賊防盜,閉門關窗……”

“咚咚咚……”

打更的老頭敲着竹梆子從我面前走過,月光將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我躲在衚衕裡,往後縮了縮,確保自己能夠躲得很好,不被他發現。近日許州城內戒備森嚴,晚上出府門,被抓着了是要被押去衙門的。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無事嘍……”

“咚咚……”

看着小老頭漸漸走遠的背影,我又掃了眼紅得越來越妖冶的月亮,在心裡想着:但願如你所說啦。

等到再也聽不見打更的聲音,我拿上捉鬼的東西,掉頭往山上的廟子走去。

因爲那惡鬼的出現,城裡已經好些天不得安寧了,而且那惡鬼生性狡猾,家裡的那幾個叔父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由我出馬。

雖說是七月間,但是這夜裡還是陰嗖嗖的冷,風吹得我的耳根子都有點疼。一路上還時不時的能看見那些出來玩的小鬼,每當我從它們面前經過,小鬼們都會害怕得躲起來。

這是因爲我身上有煞氣,那是讓鬼都害怕的東西。

每到七月半陰司的鬼差都會帶着一些小鬼出來放風,只要它們不亂來,我一般是不會管的。

這城裡到廟子還要走好些時候,到山腳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山頂似乎偶有金光閃現,心下詫異,莫非是什麼同道中人?

我用銅錢劍柄撓了撓腦袋,實在想不起來這許州城裡除了我楚家,還有什麼別的陰陽師。

不過這山路委實有點太難走了,我這腰上一次收鬼受的傷還沒好呢,今天晚上就又要來爬山,簡直是要了我的命。好容易吭哧吭哧的走到半山腰,腳下又差點踩滑摔過去。

我揉了揉腰,月色發涼,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聽在耳朵裡就跟鬼哭似的。想了想,爲了確保待會兒我抓鬼的時候沒有黃雀在後,我還是捻了個口訣,引燃了手裡的符紙,並且貼了兩張在路邊的樹上。

山頂的風比下面要大的多,上去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要被吹走。當然那是假的,等我站穩之後方纔看見前方還真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個就是日前被放出來的那隻惡鬼,我摸着下巴瞧了瞧,發現那惡鬼今天好像有點兒不一樣?用城裡面那些姑娘的話來說,就是……格外的俊俏?連衣服也換成了青色的長袍,看上去的確有模有樣的。想想早些日子他被我抓住的時候,可跟路邊的乞兒沒什麼區別。

而另外一個……我目光移過去,那人的身材略微嬌小,應該是個姑娘。但是她的脖子上掛着串銅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兩串,想着居然還真有同道中人。

我看着他倆你來我往的打了一會兒,發現那惡鬼今天下手格外的輕,甚至好幾次還有點輕薄之意。我心想,這鬼也太不是東西了,就算是被我關了這麼些日子,也不能看見什麼人就上去調戲吧?何況這還是個陰陽師。

那女道友身手倒是不錯,不過可惜靈力不怎麼足,好幾次用了紅符都沒有發揮出作用來,反而是被那惡鬼牽着走。

“唔!”

片刻後,她終於佔了下風,被惡鬼一掌抽過來,在黃土地上連着滾了好幾下,這麼一下,身上的衣服全給弄髒了。

“小娘子,你的靈力太弱,是鬥不過我的,咱們還要繼續打下去嗎?”那惡鬼一邊說一邊靠近那位道友,蒼白的手拂過她的臉,眼裡竟是挑逗之意。

我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居然還有這種事,死了都這麼風流。怎麼我之前收他的時候,他就只會對着我大吼大叫呢?

“呸!孽障!休要侮辱我!既然我已經落在你的手上,那便是我修煉不足,怨不得誰!要殺要剮隨便你!”

“不要着急嘛,我並沒有要殺你啊。”惡鬼嘖嘖搖頭,又伸了手想要摸上那道友的臉。我從腰間夾出一枚銅錢,啐了一口,而後用勁十足的朝那惡鬼扔去。

“誰!”

惡鬼被打了個正着,臉被銅錢燙出一個黑色印記,看上去實在有點滑稽。

我搖搖頭從樹下走出來,看了眼已經快要被烏雲完全遮住的紅月,有點委屈的說道:“當然是我啊,怎麼這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記得人家啦?真是好生讓人傷心。”

“臭道士!”

看來這惡鬼終於想起來了,只是這稱呼着實讓我有些不喜歡。

我瞅了眼被他打的已經是趴在地上的女道友,感嘆道:“怎麼我長得沒有她好看嗎?你這前後的態度也太大了點吧?”

“滾開!”他一邊說一邊瞧了瞧頭頂的月亮,獰笑道,“今晚可是鬼門大開,陰氣最盛的時候,當初我們倆打的可是難分勝負,你確定今晚要再與我一戰?”

“當然不是,難道你沒有發現我今晚上有什麼不一樣嗎?”我慢慢朝他靠近,我走一步,他就退一步。這惡鬼雖說嘴巴上逞能,但畢竟之前被我打的差一點散魂,就算今天陰氣大盛,他對我也還是有點懼怕的。

那惡鬼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有什麼不一樣?”

我說:“這一次我沒有帶收服你的罈子啊,做好準備了嗎?這一次,我可是要將你打的魂飛魄散了哦。”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贏者先手,我委實想不明白家裡那些叔父爲何一直要主張什麼公平,人和鬼的較量,向來都是不是生就是死。若是跟着鬼講公平,那這世間哪裡還有我們的存在?

所以當我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腳尖點地,朝着那惡鬼飛了過去。

這傢伙明顯比上次聰明瞭許多,看見我過來之後立刻閃身到了一邊。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從山路逃下去,只可惜剛纔我上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裡下了法陣,他這一過去,還沒看見山路,就被彈了回來。

見他在地上翻滾,我摸了摸鼻子,覺着他真是一點都不講信用。方纔還說要與我一戰,這還沒有開打,居然就想着要跑路了。

那惡鬼有些氣急的看着我:“可惡!不過是一個小女娃,竟然三番兩次如此對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揚了揚眉:“我管你是誰?死後成鬼,不去輪迴,反而爲害陽間,擾亂陽間的秩序,就算你是閻王爺,也得給我受着!”

說完,我便咬破了舌尖血,“噗”的噴在銅錢劍上,嘴裡念動着口訣,隨即腳一跺,便將銅錢劍扔了出去!

我將靈力凝聚在指尖,一手操控着銅錢劍,一手飛快的在虛空畫着血符。那惡鬼雖然法力上稍遜於我,但正如他所說的,今晚是鬼門大開的日子,而且剛纔我來的時候聽那打更聲,現在應該也差不多快到丑時了。

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惡鬼就會因爲陰氣大盛而法力大增,到時候再想要收服他,只怕是更加困難。所以我只能加快速度,希望自己能夠在這一段時間內,將他送走。

但是這惡鬼的速度極快,銅錢劍的速度顯然已經有點跟不上他。

“哼哼,不過是一個小女娃,收了我一次還想要收我第二次?癡人說夢!”他一邊說一邊想要尋找着出去的入口,只是這山頂已經被我布了陣,除非他能夠找到陣眼,否則是不可能飛出去的。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山頂亂飛,銅錢劍在他身後緊追不捨。舌尖血是最衝的,只要他一停下來,那銅錢劍便能夠將他重傷。

我就地坐了下來,那女道士已經昏過去了。我側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長得十分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衫有些破舊,想來應該是那些爲了謀生路,才當上陰陽師的。

我在身下用硃砂畫了一個小的陣,閉起眼睛,在心裡嘆了口氣。

現在陽間着實不太平,城中也是隔三差五就能聽見鬧鬼的消息,看這姑娘也是怪可憐的,應該也是沒有可去。我想着,待會兒下山之後問問她,要是她沒地方去,就讓她暫時留在家裡好了。正好前段時間家裡有人因爲捉鬼喪了命,她要是能來頂替一下也是不錯。

這麼想着,我就覺得事兒跟要成了似的。

月光越來越暗了,風聲夾雜着厲鬼的哀嚎,我感覺到銅錢劍的速度越來越快,但是卻始終都碰不到那惡鬼。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我念起了往生咒,平日裡我倒是常用這往生咒化爲攻勢來收服小鬼,但今天晚上要靠這個咒語超度那惡鬼顯然是不可能了,只希望多多少少能束縛住他一點吧。

不過事實證明我還是想太多了,很快,我感覺眼前一黑,那種感覺就像是點着的蠟燭被人吹滅了一樣。

看來還是來不及了。

這麼想着,片刻後便聽見了那惡鬼在身後嘶吼。

可以想象紅月應當是已經完全被遮蔽了,七月半,鬼門大開,這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候終於是來了。

“臭道士!三番四次壞我好事,給我納命來吧!”

那惡鬼說着,我便感覺到一股勁風從背後刮來,不過好在我事先已經畫了陣,他這一次攻擊也不能讓我怎麼樣。想了想,我慢慢睜開眼。只見他的眼裡泛着紅光,那張臉已經完全變得烏青,難看極了,虧我剛纔還在心裡誇他變好看了。

“怎麼了?你沒有招了嗎?就只會躲在那個烏龜殼一樣的法陣裡嗎?”

他說話的時候嘴裡還不斷往下滴着黑色的液體,看的我直皺眉。

“太醜了。”

我終於沒忍住說了句。

“什麼?”那惡鬼有一瞬間的愕然。

“我說你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醜了,怎麼別的鬼在七月半都是越來越好看,比如上次我抓的那個豔鬼,那叫一個漂亮,還有上上次抓的那個骨女,雖然死得瘦了點,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個美人。怎麼到了你這兒,就變成這幅樣子?”我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早知道這樣,你就不應該出來,老老實實呆在我的罈子裡多好啊,你說是不是呢?”

這惡鬼是極其愛美的,被我這麼一說,當即就惱羞成怒,指甲猛地變長,面目猙獰得就朝我奔了過來。

我嘴角一哂,等到他快要來到我面前的時候,立刻從懷裡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符,念動口訣,“啪”的一下貼在了他的身上,那惡鬼頓時仰天大叫,卻偏偏被我用紅符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我抖抖手,紅繩在這一刻驀地展開,然後將這鬼捆了個結實。

我攤開手,業火在掌中燒起,一邊看着這惡鬼被火燒得哇哇大叫,一邊笑道:“現在到底是誰癡人說夢?”

等到那鬼被燒的灰都沒有剩下的時候,我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準備回家時,那女道友醒了過來。

“等……等一下。”

我轉過身去看她,她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過後又突然跪在我面前磕了個頭:“多謝恩公。”

我啊了一聲,詫異的伸手指着自己:“恩公?”

她擡起頭來,烏雲已經散開了,皎潔的月光映在她的眼裡,雖然她一臉灰撲撲的樣子,倒也顯得十分動人。

“是,方纔若不是恩公出手,今夜小女怕是在喪命於此了。”說着,她埋下身,作勢又要給我磕頭。嚇得我趕緊上去扶起了她,饒是我在家中輩分頗高,但除了府中下人,我還真沒有受過別人給我磕頭行禮。

“你快起來吧,恩公說不上,頂多就算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今晚上本來我就打算要收了這惡鬼的,只是沒想到你先一步到了這山頭,和他打起來了。”我一邊說一邊扶起她,發現她還真挺瘦的,看來我剛纔的猜想說不定沒有錯。

我看着她的臉,想了想,又問道:“你應該是城外來的吧?”

她點點頭:“前幾日我正巧路過此地,發現此處瀰漫着鬼氣,城中人也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料想應該是有鬼物作祟,所以便暫時留了下來。這幾日在城中我也抓了不少鬼,可這鬼氣卻不減,便猜測應是有道行更加深厚的厲鬼。等了好幾個晚上,終於讓我碰上了,卻沒想到我自己的道行不夠,險些喪命。”

她說話的樣子有點像昔日我養在府中的一條黃毛犬,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厲鬼原本是我收在鎮鬼壇中的,前幾日不知道被誰給摔了,讓他給跑了出來,之後就一直躲着不肯出來。他原先法力就不弱,我方纔觀你身手,若是之前你興許還能收服他,只是今晚鬼門大開,正是他法力增強的時候,你打不過也是正常的。不早了,你也趕緊下山去吧。”

一邊說,我一邊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山下隱隱約約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我豎着耳朵聽了聽,又擡頭看了眼天,算了算,現在應當是快四更天了,再過一會兒,怕是就要天亮了。

將東西收拾妥當之後,我便慢悠悠的往回走。但那女道友卻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走了兩步我轉過頭去看她:“你怎麼不走?”問完之後我便想起剛纔我好像是要帶她回家的,於是又說道,“你要是沒地方去,要不先跟着我回府?”

聽我這麼說,她愣了愣:“這……這怎麼行,恩公救了我,我還要去府上叨擾……”

我揮揮手打斷她的話:“行了,走吧,雖說你我都是女兒身,但也是可以不拘小節的。走吧走吧。”

邊說我就邊上去拉着她的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葉弛。”

我點點頭,名字倒還是不錯,“我叫楚翎,剛纔你說你是路過這個地方?”

葉弛小聲的嗯了一下;“是,我原本是要路過此處去臨城尋親的。”

臨城?我想了想,之前好像聽那個誰說過臨城最近不是很太平的樣子,說是有人蓄意作亂,朝廷還專門派了欽差去查探,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聽她這麼說,我便道:“臨城現在可不太平,你最好不要去了,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我家中住上一段時日,等過些日子再去尋親也是不遲。”

葉弛一聽就要反駁,我又接着說:“放心,我爹孃都是很和善的人,到時候就說你是我的朋友,沒什麼問題的。”

葉弛沉默了一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恩公……啊,楚小姐就不怕葉弛是歹毒之人?”

聞言我嗤笑一聲,用另外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雖歲數不大,但看人的功夫還是一等一的。你若是歹毒之人,剛纔我也不會那麼快出手了,一定是等你被那惡鬼生吞活剝了之後再解決他。”

這話我是說笑的,卻沒想到她身子真抖了抖,半晌才小聲道:“如此……那邊多謝楚姑娘了。”

我擺擺手,和她挽着手慢慢走下了山路。

“哎,對了,我府上前兩天有個陰陽師前段時間失蹤了,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不如就來頂替兩天?”

“咦?你府中竟然還有陰陽師?莫非楚姑娘是南方楚家的人?”

“你聽說過啊?那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啦?”

“說……說定什麼?”

“來我家稍稍的頂替一下那個失蹤的陰陽師啊。”

“……”

……

葉弛在我家的這段時間待得挺好,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去臨城,於是便派了人先去看看。誰知道回來的人卻說她家親戚早就搬走了,在我的遊說下,她終於還是答應留在楚府。

有了她的幫助,我捉起鬼來順利不少,葉弛雖然不是天生靈力,但卻也極其有天賦,對符咒的運用可謂是頗有心得。閒來無事的時候我便會去找她討教一番。

這日我看天氣晴好,便又出了閨房去尋她。

來的時候我將葉弛安排在了西廂房,和我這東廂房隔了有點距離,這麼一路走過去又耽擱了不少時間。

現在正是三月間,庭院裡的滿眼皆是春色,我過去時葉弛還坐在院裡的桃花樹下打坐,她的身上有淺淺的金光在流轉,我瞅着看了一會兒,心裡一琢磨,想着那應該是她靈力外現的原因。

我慢慢走過去,還沒到面前,葉弛就睜開了眼。

“阿翎。”

我摸摸鼻子:“你倒是發現得快,最近幾日來看你,你都是在打坐,可是又悟道了什麼?”

葉弛笑道:“瞧你說的,活像我是那些廟裡的和尚一樣,還悟道呢。今日來找我,可又是遇到什麼疑難了?”

我擺擺手,從懷裡拿出一張白色的符紙,那上面用墨汁龍飛鳳舞的畫了個咒,葉弛只看了一眼,便驚呼:“赦神咒!”

“啊,我這還沒問呢,你就回答出來了,多沒意思啊!”我嘟囔道。

葉弛低頭一笑:“那可要重來?”

我癟了下嘴:“算啦。”過後又將符紙遞給她,道:“你可知這赦神咒是用來做什麼的?”

葉弛接過符紙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習慣的皺起眉頭說道:“我以前在陰陽書上見過這咒,據說畫在不同的符紙上當有不同的效果。可這咒本身需要的靈力強大,一般人是畫不出來的,阿翎是從何得來?”

我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葉弛倒是聰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莫非是那個人?”

我點了下頭,總覺得在別人面前提起他來有一些不好意思:“正是。”

這回葉弛倒是有幾分驚訝了:“這無緣無故的,他爲何給了你這張符?”

我看了眼天,出來時候還豔陽高照,這纔不過一個時辰,那太陽竟然就讓厚雲遮去了一半,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前些日子我與翠兒出街,聽見橋頭的李大娘說她家兒子不過是出城一趟,回來的時候竟就一病不起了。”

“這幾日天氣變化大,會不會是風寒?”

“我去看過了,是沾染上了邪祟。說來也是,我好多次囑咐這城中百姓,千萬莫要在自家門前種那些容易招魂的樹,尤其是柳樹和槐樹,這個李大娘倒好,不僅不聽,還在自家院子裡種了三四棵柳樹。這柳樹性陰,而且最喜歡吸人精氣,不然那些個小人書上,怎麼會老有柳樹精出現?”

“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讓她把樹給砍了啊。也給她兒子做了法,弄了點東西,這就算好了。誰知道前日,對,就前日,那李大娘又特地到府上來與我說,她家雞公竟然開始半夜啼叫。”

我頓了頓,葉弛當即接過了話頭:“公雞一叫驅邪祟,二叫天就亮,這半夜雞叫……定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可你前些時日不是已經讓她砍到了自己的柳樹嗎?怎麼還會這種事?”

聞言我也是一臉莫名。恰巧有一片葉子落在葉弛的頭上,我替她順手拂了去:“還不止呢,不光是王大娘家的雞叫,這城裡凡是依水而居的百姓,只要家裡有公雞,都是半夜開叫,實在是擾人清夢。”

“我想着這其中必有蹊蹺,水中興許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於是昨日便去尋了那人與我一同前去查看。”

“可有發現?”

我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城中水源並無異樣,若是有邪祟的話,我第一眼就能看出來。可那水中卻什麼都沒有,而且那些雞叫的百姓家裡,也是沒有什麼異常。”

葉弛聽着也有點納悶兒:“那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邪祟的原因?”

“不,那水邊定是有不乾淨的東西。雖然我沒有看見邪祟出沒,可是那日我一靠近水源,便有種被誰盯着的感覺。那視線……”我皺着眉頭想了想,回想起昨日那冰冷的視線,還覺得渾身有點不自在,“那視線不像是人的,可是我偏偏又感覺不到陰氣。”

說着我撓撓頭,這種情況,我確是第一次遇見。

“回來之後那人就找人給我送來了這個符咒,還說什麼‘事以符變,萬事不可只做單一猜想’,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懂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想着你對符咒想來頗有見解,便來問問你。”

葉弛聽我說完,又拿着手裡的符咒看了一會兒,忽而笑道:“我明白了。”

“嗯?”我有些驚奇的看向她,“你明白什麼了?”

葉弛說:“阿翎你想來不愛鑽研符咒,所以大約是不知道,這赦神咒和別的符咒有所不一樣。”

“哦?有什麼不一樣?你倒是與我說說。”我一下來了興趣。

“你當知道陰陽符分四色,白、黃、紅、紫,越往後面畫出來的符咒越高等,需要的靈力也就越多。但並不是說,你的靈力越高,就能將低等級的咒語畫在高等級的符紙上,那樣做不但不會讓符咒的力量得到提高,反而還會白白浪費一張高等符紙。但是這赦神咒卻是不一樣,”葉弛說着,揚了揚手裡的白色的符紙,“這是所有咒中最特別的一個咒,它可以用在任何符紙上,並且會因爲符紙的不同而出現不同的效果。”

“就拿他給你的這張白符來說,白符爲變,意爲能根據符紙上咒語的不同而做出改變,你瞧這赦神咒,像不像龍二子?”

聞言我湊過去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咒還真是龍首豹身,跟龍二子睚眥有幾分相似。想了想,我說道:“莫非這咒畫在白符上,還能召出睚眥?”

白符能夠召喚式神,可我還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夠召喚龍九子。

葉弛興許是被我這樣子逗笑了,一雙桃花眼裡滿是笑意:“自然不是,單單是召喚神物就需要無比強大的靈力,更別說是召喚龍九子。阿翎你的靈力在當下應算是陰陽師中的翹楚,但恐怕就連你也不能做到。我猜測這赦神咒若是在白符上,應當是能喚出睚眥口中的寶劍。”

“那要是畫在黃符上呢?”

“黃符爲仁,如果我的猜想正確,赦神咒若是畫在黃符上,那便是有超度鬼神的能力。紅符爲殺,殺盡惡鬼,而紫嘛……”葉弛說着眉頭又皺了起來。我忍不住往她那邊湊了湊,屏氣凝神的等着她接下來的話,誰料她卻是朝我一笑:“這我倒是不知了。”

“……”

“你不妨去問問他?”

我擺擺手:“他今日一大早就回京了……況且他分明就是不想直接幫我,纔給了我這麼個東西,不過我方纔聽你那般解釋,倒是有點眉目了。這半夜雞鳴的事,一定沒有表面看見的這麼簡單。赦神咒在不同的符紙上能有不同的作用,那麼這邪祟,說不定也能夠依附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形態,只是我很好奇,但凡邪祟,身上的陰氣都是不可掩的,它究竟是如何做到不讓我發現?”

越想我越是感興趣,若這邪祟當真如我們所想的這樣,倒也是這十多年我遇見的頭一遭。

只是不知道,它潛伏在這城中,也不見吸人精魄,那究竟是在作甚。

“阿弛,晚上我們再去河邊看看吧。”

……

因着白日是個豔陽天,這晚上的天氣也是不錯。出門之後我方纔想起忘了帶銅錢劍了,身上就只有幾張符紙,不過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兒,我便也沒有再回府。

我和葉弛再次來到了城中河邊,和昨日一樣,這裡並沒有什麼不同。葉弛在河邊轉了一圈,她手裡還拿着白日裡我給她的那張符紙。

“似乎的確沒有什麼特別,只是這河中的水,總讓覺得有幾分忌憚。”

“你也察覺到了?我先前來也是這種感覺,但是下面什麼都沒有。”

我一邊說一邊順着梯子走到了河岸,河面上飄着白色的花,停靠在岸邊的畫舫也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我盯着那船看了一會兒,習慣性的伸出手算了算,忽地一拍腦門兒:“哎呀!壞了!”

“怎麼了?”

葉弛轉過頭來看我。

“今年是陰年,這個月又恰逢是陰月,你瞅見對面那畫舫了嗎?那上面跳舞的全都是紙人,那畫舫老闆請來驅邪的!”

正說着,我便瞧見一抹黑氣進了船。心想好啊,難怪昨日我來的時候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原來這邪祟是躲到那船上去了。

那畫舫老闆還是幾個月前剛到這裡的,十分迷信的一個生意人,來的時候還來找我給他卜過卦。當時還是我讓他記得這個月在河上跳紙人舞,驅邪祟的。這近來事多,到頭來居然還是我自己先給忘了。

那畫舫上一直都是陰氣濃重,四周都纏繞着黑氣,但因着我之前給做了法,並不會對城裡百姓做出什麼事。只是沒想到,這反而讓那邪祟有了可趁之機。

“走,阿弛,咱們到船上看看去!”

上船之後果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左右看了看,在船柱子上發現了我的筆跡,似乎是早些時候這老闆非讓我給寫的,我偏着頭看了半天,實在沒認出來我究竟寫了什麼。

這船上人倒是不少,多半都是沒見過紙人跳舞的,個個都覺得稀奇。我和葉弛在人羣裡轉了一圈,那邪祟倒是沒找到,卻反倒讓老闆發現了我們:“啊,楚姑娘!今日如何得空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老闆是個將軍肚,一路小跑着到我面前,船身似乎也隨着他這動作晃起來,我趕忙道:“李老闆,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這李老闆朝我拱拱手,一臉和善的表情:“楚姑娘今日如何想起來老夫這做客?可是這紙人舞有何不對?”

我裝模作樣的往他身後看了眼,船裡臨時搭了一個戲臺,戲班子的人拿着紙人在上面表演,那模樣倒是有點像是巴蜀一帶的皮影戲。

“嗯……沒什麼不對,只是你爲何請了戲班的人來?這些人我好似都沒有見過,可是從城外來的?”

聽我這麼問,李老闆的臉上倒是現出幾分得意:“楚姑娘有所不知,這個戲班子可是老夫從京都卞城請來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戲班子特別厲害。

“這戲班子來了多久了?”我問。

“差不多有大半個月了吧,今晚上表演完,他們就要回去了。”李老闆說。

大半個月……

我默不作聲的在心裡算了算,看起來正好能和這半夜雞鳴一事對上。

“楚姑娘……是覺得這戲班子的人有什麼不對勁?”

我哦了一聲,搖搖頭,又掃了眼這個李老闆口中從京都卞城來的戲班子,而後摸了摸肚子,對葉弛說道:“阿弛,我有點餓啦,咱們下船去吃點東西,待會兒再來?”

葉弛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李老闆就忙接口道:“二位這是還沒有吃飯?裡邊請裡邊請,今兒個老夫做東,請請請。”

李老闆邊說邊把我和葉弛往裡面推,我委實有點不好意思,我和葉弛不過是來看看那個邪祟,這老闆還請上客了。

等到他去廚房吩咐上菜的時候,葉弛暗戳戳的朝我比了個大拇指:“臉厚夠厚,真是厲害。”我摸了摸鼻子,謙虛的接受了這個誇獎。

臺上的表演差不多已經接近尾聲了,今晚人多,下面沒地方,李老闆將我和葉弛安排在了樓上的天字號房間。我趴在欄上一邊吃着翡翠蝦,一邊看着下面那幾個戲班子裡的人。

因爲今晚表演的主角是紙人,所以戲班的人被要求穿上了和背景比較相像的衣服。那些人都化着妝,從身高體型來看應該是有男有女。

只是其中有個人似乎有一點不一樣。

“那裡面有個人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剛這麼想,葉弛也在同時說了出來。

我回頭看她:“哪裡不一樣?”

“從我們上樓之後我就一直在注意那個戲班子裡的人,那裡面有個姑娘下臺過三次,每一次上來頭髮長度似乎都比上一次更長了一些。阿翎你看呢?”

我想了想說:“你聽說過發鬼嗎?”

“發鬼?”

“嗯,一種生前被人用頭髮纏死,死後便用這種方式來報復生人的厲鬼。被髮鬼纏上的人頭髮會在短時間內以極快的速度增長,等到長髮落地的時候,那發鬼就會用頭髮纏死被附身的人。”

“你懷疑那姑娘是碰上了發鬼?”

我點點頭,往嘴裡塞了個水晶餃:“他們應該是快要散了,這發鬼好對付,用火燒一下就行了……放心吧,不會出人命的,你別這麼看我。”說着我頓了頓,用筷子指了指下面,接着說道,“待會兒咱們跟着他們一起下船,發鬼怕陽氣,一定不會讓那姑娘跟着他們走太久,等他們分開的時候,咱們就去收了它。”

話剛說完,那戲班子的人就做了最後的謝幕,葉弛拍拍我示意介意走了,我趕忙又吃了兩口餃子,含糊道:“來惹!”

此時已臨近亥時,這是一天中鬼怪最活躍的時候。我和葉弛跟在那個戲班子後面下了船,先前我倆注意到的那個姑娘,她的頭髮果然比剛纔又長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那姑娘突然蹲下了身:“哎呦。”

我和葉弛忙躲在旁邊的小衚衕裡,探頭去看。

“阿春,怎麼了?”

前面的人停下來詢問,看那打扮應該是班主。

“我肚子疼,想……想如廁。”那班主是個大男人,阿春說這話的時候憋紅了臉。

“哎你真是,去吧去吧,我記着這附近應是有一處茅廁,小心點兒,去了趕緊回來。”

“哎!”

阿春應了一聲就捂着肚子就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那班主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這麼晚了,阿春一個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清寂,阿春不是你的妹妹嗎?還是你去看看吧。”

清寂?

我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看着有點瘦,但眉目確是十分清秀,長相偏陰柔,卻又不顯女氣。

我感慨的想,這戲班子沒想到還有這種長相的人。

那人朝班主拱了拱手,便一撩衣襬朝着阿春離開的方向走去。

從我們面前走過時,我聞見了他身上一股十分奇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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