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唯一活着的人(1)

霍倩下班後辭了職,主管沒有爲難她,只是說了句養好傷後公司還是歡迎她的。

她悽然的笑了笑,傷在心裡,那是那麼容易養好的,尤其是要面對這座城市,這個公司。

回到公寓,收拾了衣物,最後看了眼這生活了幾年的地方,毅然離開,她的心情就像此時的天空,將要落雨的壓抑。

六點整,坐上回家的巴士,這是她想過的最好的養傷地方,父母親朋的愛,能讓她忘記傷痛。看了看無名指上的鑽戒,也許不是現在忘記,就讓她擁有這最後的思念,只要離開這座城,她就會摘下它,扔的遠遠的,對這段剛開始就夭折的愛情說再見。

車子啓動,她心中閃過一絲恐慌,自從那件事情後,她就有了對車子的恐懼,她的雙手緊緊握着座椅的把手,強迫自己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數着一盞盞後退着的路燈。

漸漸地窗外的夜景緩慢起來,她疑惑地看了眼司機,爲什麼在這樣空曠的路段減速,一看之下,讓她不由得大吃一驚,司機根本沒有減速,反而哼着小曲,不住地踩着油門。

她急忙再次看向窗外,除了那些路燈,地面和旁邊的樹木都在飛快的後退着,只有路燈像是放了慢鏡頭一樣,緩緩的移動,終於,它們像是貼在車窗上一樣,停了下來。

霍倩驚得連呼吸都慢了一拍,雙手環繞在胸前,將身體儘量向後縮,驚恐地看着那隻閃閃發亮的路燈。

一秒鐘、兩秒鐘……她的眼睛已經乾澀發痛,可她連眨一下都不敢,彷彿只要一眨眼,那隻路燈就會就會撲進來。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那明明是一件死物,但她就是不能控制自己那樣想。

暮然間,那隻路燈轉動了一下,一雙詭異的紅眼睛顯現在上面,更讓她吃驚的是,那路燈此時已變了模樣,是一張熟悉的臉龐,是他的,那麼平靜又那麼陰沉,彷彿從地獄逃出來的幽魂,他的嘴脣翕動,無聲卻異常清晰的說着:“來陪我!”

“啊!”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同時跳了起來,眼前的路燈卻恢復成原樣,一閃而過,一盞接一盞。

是自己的壞情緒讓自己產生的幻覺麼?她努力平息恐慌的情緒,猛然又發現了不對,剛剛那麼大聲地叫,車廂里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她記得在上車的時候,車子裡稀稀落落也有七八個人的,難道人們都已冷漠到這種地步了?

她咬了咬嘴脣,緩緩的坐下,眼角的餘光猛然看到司機居然仰面坐在座位上,一閃一閃的亮光下,能看到他的脖頸處一股一股濃稠的液體正在噴出,而他的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被那些液體浸透,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

司機彷彿感到她的目光,腦袋咔的一聲轉過來,額頭上一塊透明的玻璃嵌在上面,不住的有血液夾雜着腦漿順着傷口滲出,一隻眼睛凸出眼眶,另一隻不知道在那裡,只留下一個深洞恐怖的掛在臉上,鼻翼以下也遭到了重擊,牙齒一顆顆的順着口中流出的血液滾落,並粘在胸前,看起來異常的猙獰。而脖頸處更加讓人恐懼,喉結和甲狀腺都暴漏在外面,順着吞嚥動作滑動,讓人不寒而慄。

霍倩驚恐的嚥了一口唾液,瞬間感到後背也發冷起來,難道身後……她不敢想,身體彷彿置入冰河之中,連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艱難的轉過頭,身後一張臉慢慢的浮現在她眼前,慘白如同白紙般的臉,眼角處滴出一滴淚珠般的猩紅……

霍倩緊攥着拳頭,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下,因爲她看到這張臉就詭異的立在她的座椅上,而這張臉的身體卻在一米遠以外的地方,孤零零的趴在那裡,脖頸處一絲絲的血肉觸動着霍倩的每一根神經。

她終於受不了了,慌亂地站在過道中間,她想找到還有沒有活着的人,想問清楚爲什麼會這樣子,但她很快後悔了,車子上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死了,車廂內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車禍現場,她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樣發生的!

她蜷縮在座位上,不敢移動分毫,因爲除了她所在的位置,車子內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屍體、內臟、血液、腦漿……在生理課上學到的每一個部件在這裡都能看得到。

她突然覺得噁心,哇哇的吐了起來,片刻後,不禁苦笑起來,現在真的是一塊乾淨的地方也沒有。

她狠了狠心,慢慢的向着車門口移動,走了幾步便停下來了,她想到沒有售票員和司機是打不開門的,而在她旁邊就是一個老頭面朝下倒在血泊中,腦漿和血液混合,觸目驚心!

她下意識的退後,又踩到一個人的胳膊上,她感覺自己就要瘋了,死命撕扯着頭髮,片刻後又脫掉高跟鞋,顧不上腳下的粘膩,使勁朝着車窗敲下。

咚咚……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車窗是那樣的結實。

驚恐到極點,她反而冷靜下來,走到司機旁邊,司機的臉還在扭動着,一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但她都顧不得了,翻動他旁邊的工具箱,很快找到一把鉗子,迅速拿起來,發瘋般的衝着最近的窗戶砸下。

砰!窗戶終於破碎,她再次敲擊,將整扇窗都砸了下來,探身就要跳下去,才發現車子仍然在向前行駛着,一個趔趄她倒了下來,背後一雙手猛地抓住了她……

汗珠子再次從身體每一個角落滾下來,是誰?她明明看過車子上只有她一個活人的。

一點點的轉動腦袋,頭顱彷彿有千斤的重量,幾分鐘後她才完全轉過去,終於看清背後是誰。

是他!那個在向自己求婚當晚出車禍死去的愛人,他穿着那天求婚時的衣服,腦袋耷拉在脖頸上,從他的眼中、口中都流出鮮血,他帶着那種死人特有的陰沉笑容看着自己,慢慢吐出三個字:“來陪我!”

她也笑了,點了點頭,再次來到窗口,扔出自己的鑽戒,腦袋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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