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每一個筆畫,都深入骨髓

蔣星星被送進急診室,應凌軒一放鬆,膝蓋無力地一軟,跪倒在地。

陳帥想去扶他已來不及,不由地皺緊了眉:“你以爲你是哪吒啊!斷一次筋骨還能再斷第二次?不要命了還是不要這雙腿了?這膝蓋還能經得起你這番折騰嗎?”

“別婆婆媽媽的,我沒事,你去看看星星吧!”他扶着陳帥的手站起,膝蓋卻不聽大腦使喚地顫抖着,完全無法支撐起身體的重量。

陳帥忙喊來護士扶他到病牀上,厲聲的喝止他還想起來的行爲:“我告訴你,星星沒事!頂多就是輕微的腦震盪!倒是你,得去檢查一下看看,金屬片還正常不!”

“我說了我沒事!”應凌軒說着又要下牀。

“你再動一下我就給你打鎮定劑了啊!”陳帥輕輕拍了下他的膝蓋,他立刻痛得臉色都青了一片,陳帥翻了個白眼:“還敢說你沒事?以前的苦痛還沒受夠是吧?還想再來一次?怎麼,想讓星星親眼看看,你是怎麼經歷那種痛苦的?好讓她心裡難受些,自責些,跟着愧疚……”

“行了!我檢查!”應凌軒被他念叨得一個頭兩個大,不耐地一揮手:“你去看看她!其他醫生,我不放心!”

“應先生,這醫院是我的,這裡每個醫生我都放心!你不放心你去給她看病!”陳帥沒好氣地說道,隨後朝護士使了個眼神,交待道:“他的膝蓋以前受過傷,接受過人工膝關節置換術,你現在帶他去照個片,做個檢查,看看金屬片位置是否正常,有沒有錯位或是其他的問題!兩個膝蓋都要檢查!”

“好的,陳醫生!”護士答應了聲後,便和另一位護士推着應凌軒往外走。

“快去看看!”應凌軒不放心地回頭對陳帥催促道。

“自己都泥菩薩過河了,還管得了別人!”陳帥朝他揮了揮手,無奈地嘆了口氣。

若不是親眼目睹了這小子非人的毅力,看着他真的像哪吒般一塊一塊的組裝起來,他怎麼都不肯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他這種,爲了愛而發生的奇蹟!

兩次的病危通知,竟然都沒讓死神把他帶走!

這小子的命,不是靠他們這些醫生給救回來的!

而是“蔣星星”這三個字,纔是他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藥!

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肯就此放手,把她輕易的拱手相讓?

怎麼也得拼個你死我活方休!

又是一聲長嘆,他這才轉身往急診室走去。

命運多坎坷,奈何情深緣淺,任憑應凌軒那小子拼盡全力去向天逆命得到她,卻依然不能讓兩個人就此幸福平靜一生!

這一刻,他倒是衷心希望,他們可以早點渡完劫,早日攜手一生!

畢竟,這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孩子!

他也希望她能幸福!

蔣星星除了身上的擦傷,和輕微的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所幸沒傷及其他地方,並無大礙。

倒是應凌軒,比她嚴重多了,膝蓋上的金屬片錯位,又重新動了一次手術。

“你說你這倔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呢?有什麼事不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跳車?你怎麼不去跳樓呢?”看着全身目所能及的地方沒一處皮肉是完好的蔣星星,石幼熙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用力戳着她受了傷的額頭,聽她“噝噝”直吸冷氣,她又心疼得緊。

“親愛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你的安慰,我要抱抱!”蔣星星委屈地張開雙臂,將石幼熙一把抱進了懷裡。

“抱你個大頭鬼!你這是活該!沒讓你缺條胳膊少條腿都便宜你了!你這麼一鬧,折騰的卻是凌軒,他爲了你,又進了手術室……”

“什麼意思?”蔣星星推開她,臉上的笑容也凝結了起來:“他爲什麼會進手術室?”

她明明記得他好好的啊!

她昏迷前,都還聽到他那一段感人肺腑的告白啊!

她還打算醒了後,好好表揚一下,誇誇他的口才好呢!

“唉,真是服了你了!”石幼熙翻了個大白眼,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你倒是說呀!”蔣星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顧不得手上還打着點滴,將被子一掀,就要下牀。

“你給我躺好!還想給我捅什麼亂呢!”石幼熙一把將她按回到牀上,嚴肅地瞪着她。

“行!我躺好!你說!”儘管心像被扔進了油鍋裡一樣,她發了瘋般的想要衝手術室裡去,可她還是咬咬牙忍住了。

怎麼會這樣!

剛還在奇怪,爲什麼她醒來,卻沒看到他!

原來……

原來他進手術室了!

怎麼可以這樣?

“四年前車禍那次,他的膝蓋換了人工膝關節。平時正常活動,日常生活都不會受影響,但是,不能蹲!更不能讓膝蓋受二次傷害!陳帥說他跌倒了好幾次,都是膝蓋落地的,傷得不輕!他……喂喂喂!你要死啊!你給我回來!”

石幼熙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蔣星星不顧一切地撥了手上的針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跳下牀便往病房外跑了出去。

看了眼還在半空中晃盪的點滴輸液管,石幼熙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趕緊追出去。

應凌軒還沒醒,剛動完手術的他躺在雪白的病牀上,臉上戴着氧氣罩,手背上吊着點滴。

除了氧氣罩上的呼吸和牀頭“滴滴”響着的心電儀證明他是活着的,她都看不出他身上活着的跡象。

“你纔是傻瓜!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蔣星星淚如雨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彷彿稍微用力一些,就會碎掉般。

輕輕的放在臉上摩挲,他連手都是冰涼的,完全不像平時那樣,總是溫熱的……

幼熙說,他身上的很多地方都是一塊一塊拼裝上的,膝蓋還是金屬片置換上去的,手臂上的肉是一點一點縫合上去的,肝被割了好些……

她不過就是身上這麼點擦傷,都疼得火燒火燎的,那麼他呢?

他是承受着那樣的傷痛的?

枕頭牀褥常常是一個晚上下來,全是汗溼的,被水裡撈出來般。身上全是傷口、刀口、縫合處,全身都是紗布時,根本穿不了衣服,那紗布換下來時,都是血染着汗,汗染着血……

幾乎所有在他病房裡走過一遭的人,都知道一個名字:蔣星星!

在他昏迷時,偶爾清醒時,他嘴裡唯一說出來的,只有這三個字!

他把她的名字刻進了他的生命裡!

陳帥告訴她,應凌軒連一條小命都差點玩完時都沒掉一滴眼淚,卻因爲你跳一次車而哭得眼睛都腫!星星,你這跳車,也是值了!一個男人願意爲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的放聲痛哭,那也是真的愛了!愛得沒有尊嚴了已經!

她還有什麼可遺憾?

她還有什麼可抱怨?

老天終究是沒遺棄了她,什麼家人什麼公司,她統統都不要了!

就算他說的,她嬉皮笑臉迎合一切,厚着臉皮無視一切就好!

什麼狗屁尊嚴,什麼瞎扯淡的羞恥心,她都不要了!

她要那些幹什麼?

若是沒了人,她要自尊給誰看?

她要羞恥心給誰看?

她只要他!

擁有他,便擁有了全世界!

應媽媽趕過來,看着滿身是傷的蔣星星,又看看牀上毫無生氣的應凌軒,捂着嘴痛哭涕流。

“孽緣啊!孽緣!”

蔣星星走過去,輕輕的抱住她,跟着哽咽了:“對不起,媽!一切,都是我的錯!”

“怪不了你!要怪,只能怪這孩子死心眼!怪老天待他如此不公!”應媽媽回抱着她,無奈地嘆氣。

“他爸爸造的孽,卻全讓他來償!

二三十年來,他就沒嘗過什麼叫父愛,就沒嘗過什麼是家庭的溫暖!都怪我懦弱無能,明知那個家已經名存實亡,卻一次次的自欺欺人,硬要讓他住在一個讓他厭惡的地方!

我以爲,他長大後,能吸取他父親的教訓,至少……至少可以不要像他父親一樣,花天酒地,辜負了身邊的女人!他確實不像他父親那樣,卻沒想到,竟是死心眼到這種田地!

星星,如果可以選擇,我真希望,他從來沒有遇見過你!你們,沒有開始過!

至少那樣,他可以不用承受這些苦痛!

看着他油裡火裡的痛苦煎熬這麼多年,我一個當媽的,看着兒子這樣,心就像被活活剮了般。你知道每當這時候,我心裡有多恨你,多恨你們父母嗎?

特別是當醫院遞給我一張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我恨不能衝你家去殺了你爸媽爲我兒子報仇!可是聽着他一聲聲的喊着你的名字,我卻怪不了你!

都說母子連心,我不願意他是帶着遺憾上路的!那些日子,他就像個植物人一樣,除了時不時的念着你的名字,我們連叫他,都沒有反應……

誰都沒想到他會重新站起來,重新像以前一樣好好的活了過來!我謝天謝地,到處去廟裡拜菩薩,感謝老天爺把兒子還給我!我以爲,這就過去了!他像新生一樣,重新面對新的未來,可以把你忘記了!

可是卻沒有!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直到一年多前,他知道你在美國。偷偷的去看你,偷偷的在你房子附近租了房子,住了下來!知道你胃不好,他天天打電話給我,讓我教他怎麼熬小米粥……

我知道他這輩子是真的栽了!

事業再成功有什麼人,出人投地了又有什麼用?他一點都不幸福!每天都過得糾結而矛盾,整天心事重重!後來你回來了,你們結婚了,你不知道看到你們去領證那天,我有多高興!我差點都想給你跪下了!那時看到你,就覺得,你能救我兒子,你能讓他不要再每天行屍走肉一樣的過下去!

我偷偷的躲在你們樓下,看着你們出入,看着他一天天變得有了點活着的樣子時,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以爲,他已經放下心中的仇恨了!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今天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還有幾條命可以折騰?星星,不是我護着我兒子說話,當年若不是你和你家人做出那樣的事,說出那樣的話,他根本不會……不會……”

“不是我說的!

我當年離開,根本不是爲了跟誰在一起,也根本沒有嫌棄過他!

那條短信也不是我發的!

那時我爸媽讓我跟陳帥在一起,可是我心裡愛的只有凌軒,我根本不可能接受任何人!

可是我若是跟凌軒在一起,我覺得對不起希希,我也沒辦法忽略我爸媽的威脅,只要我跟他在一起,他們就會要和陳家聯手摧毀海天!

我不能這麼自私!

我以爲,只要我離開了,我消失了,一切都會好起來!說不定時間久了後,凌軒就能把我忘記,重新愛上一個女孩子,幸福的生活!

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哪怕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性,我都不可能會拋下他,不顧他離開的!

媽,對不起!我發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他!這輩子,我只想在他身邊,好好的珍惜他,好好的愛他!

我也會好好孝敬您,把您當成我親媽一樣愛您!”

當年離開,她揹負了多大的委屈,只有幼熙知道。

而當她離開後,她的爸媽卻讓她雪上加霜的再背上一個黑鍋!

傷害了她愛的人,也愛她的人!

若知道如此,她又何必要跑?

最差的結果,不就是有個人受傷嗎?至少她若是留下了,凌軒也許就不會出那場車禍!

“媽……”沙啞的聲音,微弱到幾不可聞,卻又讓抱頭痛哭的兩個女人都同時的回過了頭去。

“凌軒,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哪裡痛?我去給你叫醫生!”應媽媽抹了把臉,忙走過去,心疼地看着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淚水再一次矇住了視線。

“別怪她……”他搖了搖頭,使勁力氣,只爲了維護蔣星星。

“好好好,媽不怪她!媽不怪她!乖,媽去叫醫生過來!”應媽媽忙點頭,淚珠子隨着她的動作而滾落在牀單上,她用手擦了一下,捂着嘴轉身快步的離開了病房。

蔣星星咬緊了脣纔沒讓自己哭出聲音,淚水卻任她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過來。”他想招手,卻只是動了動手指。

她聽話地走過去,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盡是傷的臉上,輕輕的摩挲着。

“傻瓜。”他動了動脣角。

“傻瓜也好,聰明也罷,現在我差不多毀容了,這輩子,你是真的甩不掉我了!你要也好,不要也罷,從此,我姓應,叫應太太!”伴隨着撲嗽嗽往下掉的淚水,蔣星星霸道地宣佈。

“你好,應太太,我叫應先生!”應凌軒拿掉了氧氣罩,聲音清晰了一些。

“乖乖的別亂動!想當應先生至少也得活着吧!”蔣星星忙拍了下他的手,將氧氣罩給他弄好,不悅地嗔怪。

“你愛我?”他沒再拿掉,從氧氣罩下傳出的聲音,有些悶。

“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就別說話,留點力氣呼吸吧!”蔣星星的臉一紅,他早就醒了嗎?把他媽媽跟她說的,還有她跟他媽媽說的話,都聽到了嗎?

只不過,他媽媽的話,真的讓她像跟着他死了一回般!

心都痛成渣,碎了一地!

原來,那個每天給她送早餐的人,知道她胃痛的人,真的是他!

呵呵,他藏得可真深!

一年多,風雨無阻!

“現在還愛我嗎?”他握住她的手,雖然綿軟無力,只是輕輕的搭在了她的手背上,他還是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那一年的早餐,都是你送的?”她不答反問。

兩個人,真的真的有太多問題需要對方來解答了!

這些年,他們沒有出現在彼此的生活中,卻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中!

原來,一直不曾離開過!

她真的做了他所說的那個圓規,任憑腳走得再遠,心卻始終都在原地,不偏不倚!

“有過一段時間,後來,僱了一個人在那裡。”他笑了笑,如果不是他有非要做不可的事業,他一定不會讓別人替代了給她送早餐的機會!

蔣星星滿意地笑了,輕輕點頭,羞澀地回答:“愛,也許,從那天早上在牀上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愛上了!這些年,變了很多!”

“變了?”他緊張地問,難道,這些年後,她不愛他了?

“嗯,變了!以前是深深的愛,現在,是刻骨銘心的愛,每一個筆畫,都深入骨髓!”她勇敢地承認好自己的感情,在她決定勇敢的面對現在,迎接未來開始,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她愛他!

深深的愛!

“嘖嘖!肉麻不肉麻!還刻骨銘心呢!不過,他的膝蓋上,倒真的刻了你的名字!也對,這也算是刻骨銘心了啊!”陳帥和御子堯一起走進來時,恰巧聽到蔣星星的告白,不由地開口取笑了她一下。

這樣便挺好,沒有什麼,能比她這麼開心的面對一切,來得好了!

星星啊,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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