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時候真的像一場夢一樣,有時候會在夢裡笑出聲音,也有時候會被惡夢驚醒。
張易就是被惡夢驚醒的,也可以說是哭醒的,他想要抓雞公洞的綠珠,但怎麼抓也抓不到。
猛然間,他驚醒了。
然而,在醒來的一剎那,他看到的、感受到的、聽到的都是嗡嗡的呼嘯之聲。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除了能聽到咆哮的風聲,看到無盡的黑暗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感知。
他不知道自已在哪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只是……當他內視自已時,赫然發現,自已的身體不存在了,只有一顆血淋淋的、被風吹得肉腐骨斷的頭顱!
沒錯,他在這一刻,看到的只是一個似乎也要被吹碎的腦袋。
很嚇人,連他自已看到自已時,都有一種見了鬼的感覺,似乎自已就是鬼一樣,因爲……因爲除了鬼之外,哪有一顆腦袋還能單獨活着的?
張易驚恐莫名,然後也赫然發現,自已的這顆腦袋似乎也要被吹碎了,之前之所以沒碎,就是因爲腦袋裡面有紫血珠,有魂珠存在。
而現在,他腦海深處的魂珠亦暗淡無光,魂珠裡面自已的那個虛影也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還有就是,似乎魂珠無意識的還要修復自已的肉身,只是黑夜中的風暴太強大了,魂珠修復一點,風暴就立即吹碎。
所以如此反覆之下,魂珠裡面的精神力量即將耗空。
張易打了個激靈,他能想象得到,只要魂珠裡面僅存的精神力量耗空之時,就是他頭顱也被吹碎之時。
這是時空風暴,黑暗風暴,可以吹碎一切的狂風!
“進去!”張易稍微冷靜下來後,就猛的意念一動,然後殘破的頭顱瞬間就進入了魂珠之中。
黑暗消退,狂風停止,他的頭顱滾落在魂珠之中,還是那個通道,通道盡頭處也還是有那道門,還有,他看到了自已的虛影,就站在自已的對面看着自已,茫然無知。
“滋滋滋~”沒有了風暴之後,他的身體終於再次修復起來,從脖頸之下自行生長,先是透明的,有血液流動,有骨骼蜿蜒。然後身體越來越凝實,紫色的光華不停的流傳着,一圈一圈盪漾着漣漪。
張易深籲一口氣,只要頭顱還在,血珠還在,他就是百死之身!
只是趁着這個空檔,他也開始閉目感應起來!
他手中的戒指不見了、綠珠不見了、丹田不見了、紫光劍不見了、神弓和斬馬刀統統不見了,甚至他的靈魂深處連與大妖們建靈魂契約的星點都不見了。
他現在所剩的,只有腦海深處的血珠以及……以及大地之書。
“綠珠……”張易無力的顫抖起來,全身蜷縮成一團,淚水不停的滾落。
他想起來了,自已最後的念頭,最後的畫面是看到身體被風暴撕碎,看到丹田撕碎,看到綠珠飛出,還看到了一道劍光!
再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死了嗎?死了嗎?”張易嗚嗚痛哭起來,那種情況下,他的身體都被撕碎了,那麼綠珠怎麼還可能留得下?而且大妖們與自已失去了靈魂契約的聯繫,這說明什麼?
說明大妖們不是死了就是被人解除了主奴關係啊。
“啊啊啊啊啊……”張易痛苦的咆哮起來,尖叫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心灰意冷,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一種從未有過的生不如死!!!
沒錯,在這一刻,他生不如死,因爲如果死了的話,沒有思想沒有一切,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不會再有痛苦!
可是他還活着,所以那種心如刀割,生不如死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如果你們都死了,那我還活着幹什麼呢?”淚水浸溼了眼眶,張易支撐着站了起來,他現在修爲全無,精神力量也幾乎耗空,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很虛弱!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心死,精氣神沒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那個虛影,悽然一笑時,一步就邁出了魂珠之中。
他確認親人們都死了,縱算沒死,恐怕也活不成的,因爲他不敢想象親人們落到其他人手裡的下場!
況且大妖們與自已消失了靈魂契約,所以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也所以,他萬念懼灰,感覺了無生趣。
自殺,是無能者的表現,雖然他心有仇恨,心有不甘,但親人們都死了,他還苟活着有什麼意思?
什麼是人生?什麼是幸福?什麼是活着?沒有了一切,生不如死!
他最後掃了一眼自已的虛影時,一步就邁出了魂珠,他要自生自滅,讓風暴徹底將自已泯滅!
然而,似乎真的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當他一步邁出魂珠之時,風暴不存在了,呼嘯的狂風沒有了,有的只是一片沉靜的黑暗。
沒錯,漆黑無比,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沒有,不是在天上,也不是在人間,沒有方向感,沒有重力感,什麼都沒有!
他站在黑暗之中,先是楞了一秒之後,也突然間跪了下去。
他想死都死不了,他突然有一種極度無力的感覺,如果沒有風暴,那他似乎也沒有辦法殺死自已吧?因爲那該死的紫血珠還在,魂珠也還在,所以他把腦袋割下去,也還能長出來的,也所以,他竟然無法自殺!
不知是喜還是悲,張易一屁股坐了下去,無助的抱住雙腿。
這裡是虛空,不是實地,因爲坐在空氣中一樣,他很確認自憶是懸浮在這片沒有重力沒有一切的黑暗世界。
他把頭顱埋在雙膝之下,深深低下,淚水再次滾落……
黑色的世界,黑色的天空,黑色的一切。
在這裡,似乎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風,沒有光,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半點聲音都不存在。
或許經歷了死亡,經歷了這一次人生起落的他,已經沒有了畏懼感,沒有了害怕,而唯一有的,或許也只是對親人的思念與滔天的仇恨!
孤寂的黑夜,孤寂的虛空,孤寂的他。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秒鐘,也或許是一天,還或許是一年,獨座在黑暗中的他突然抹了一下早已乾涸的眼角,然後猛的站起:“既然天不亡我,那我便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