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被塗上一層寒霜，經過一夜風寒的洗禮，它那如同樹幹上的脈路更加清晰，讓人又有了吃雪糕的衝動。入冬後未下過雪，樹葉上的霜也厚厚的凍結，晨後天氣轉晴，它們也開始化作露水，一滴一滴。再過不久便是新年，怎麼手頭上還有這麼多事情呢。
“夏經理，待會兒應聘人的資料。”人事部部長的助理將文件夾遞給一左。
“謝謝，”一左微笑接過，坐在評委席，與並排的人討論着。
前來應聘的人不在少數，每年都會從中淘汰掉多少人中龍鳳，一左受言總之託來當主審。經過二十多個人後，大家的精神略顯疲憊，說話也變得慵懶。
“下一位”，門口傳達人不斷重複着三個字，顯得有些懶散。評審們都低着頭寫着上一位應聘者的優缺點，一位評審擡頭說：“請作自我介紹。”
剛剛進來的人流順的說：“評委好，我叫夏薇，今年二十四歲，畢業於。。。”
聽“夏薇”二字，一左詫異擡頭，夏薇也在一左擡頭的一霎間忘記說話。
一左面不改色：“請繼續。”原本背的通順順溜的介紹，此刻卻完全變了味，斷斷續續下評委好意提醒說：“你不要緊張，放鬆點。”
整個過程下來，夏薇感覺快要窒息，五年了，從未回過家一趟，害怕回去就想起那些一夜夜的噩夢，那個瞬間似乎成爲一生抹不去的傷。如今，毫無防備的在這種情況下相遇，更加顯得手足無措。
“有工作經驗嗎”，一左撐着頭問。
“沒有”，幾秒後夏薇纔回答。畢業一年了，在實習單位做了幾天，覺得自己背景如此好，在實習單位做得多拿得少，就直接放棄想要重新去找新的單位，可是投簡歷深似海，大多要求有工作經驗，直到現在還在到處找工作，生活費都還在由秦阿姨出。感覺在畢業的城市生活下來簡直太難了，所以才被迫到這裡碰碰運氣。
其他評委也照例詢問了幾個程序式的問題後便叫夏薇出去了。出門前她還回頭看看一左，但一左繼續埋頭寫字。
出了應試點門廳，在自動售貨機前駐足，夏薇沉重的心還未緩過來。一左向面試官說了幾句便出了門尋找夏薇，來到她面前，一左開口：“你的資質不夠，也許這輪下來你會被淘汰。”
“你專門出來就是告訴我這個嗎？”
“不是。你很久沒回家了，秦阿姨很想你。”
塞了硬幣，取出飲料說：“不用你管。”
“那個事情過去那麼久，你還是忘不掉？”
“夏一左，我是就覺得不甘心。以前那個叫黃馨的人說學習三分靠努力，七分靠天分，憑什麼？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刻苦還是比不過你。爲什麼你事事都比我強，還有那麼多朋友天天圍着你轉。我也交往了朋友，可是沒一個是真心的。我就是看不慣你，因爲我不是你爸爸的親生女兒，所以就要低你一等嗎？”
幾年來的奮鬥，成效還是不明顯，她依舊是怪一左命太好。一左輕嘆：“你要這麼想，就完全錯了。你有能力，但是你沒有耐心，你把成功看的太重，到時候希望大了絕望也會更大。”頓了頓，夏薇側着身不看一左，一左靜下心說：“早些回去，聽秦阿姨說你還在用她打的生活費，要不我託人給你找份暫時能養活你的工作。”
夏薇一轉常態：“呵呵，我現在也認了。來這種大公司上班是天方夜譚。不過我也不會接受任何人所謂的救助。我告訴你，哪怕我去當洗碗工，或者是乞丐，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憐。”說完大步離開。
流程分析下來，夏薇的確被淘汰，一左想給機會都沒辦法。無奈也只好由她去了，暫且放下這些瑣事還是專心投入工作吧。
兩年，一左職位不斷上升，惹得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想往她勾引高層的方面想也不對，言總的初嫁人婦的女人，高董又是言總的婆婆，再如何幻想，也上升不到勾引的層面。索性還是認了夏一左的能力。
言總握着水杯，手指輕輕摩挲着杯身說：“A.N.BASE的廣告策劃案已經出來了，在宋總監那裡，你拿到後就可以去找蒲總讓他看看是否滿意。”
“言姐，我們是不是可以讓一些資歷尚淺的人，暫時通過審覈來公司學習一段時間？說不定他們之中還是有傑出的人才呢。”
“你是說放水？”言總幹嘛說的這麼露骨，一左還有些不適應。
“一左，公司規定的審覈標準不是我能輕易更改的。你是不是想讓什麼人進來？”
“沒有沒有，”一左趕緊否認，擺擺手說：“我就是提個意見罷了。沒什麼的，呵呵，我去忙了。”逃之夭夭後嘟囔，“不是說了不管夏薇了嘛。”
A.N.BASE新出一組設計，公司好不容易拿下這個時機，爲A.N.BASE做創意主題。創意總監宋奕費了不少腦力纔想出這麼一個策劃，一左向來讚歎她的能力，仔細研讀後趕往A.N.BASE。
秘書親切的向一左打招呼，並告訴她蒲總已在辦公室等候。
一左點點頭進入。辦公室裡唯一的顏色黑灰白，顯得大氣張揚和沉着。蒲一舟站在書架前找尋書籍，一左敲敲門說：“您好，我是致遠的代表夏一左。”
五年了，她依舊沒變，只是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以爲再也不會見面，結果還是相遇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久久不移。手中的書本還未完全開啓，動作便呆滯。一左只覺得奇怪，爲什麼一直盯着她看，低頭看看自己是不是穿着不合宜，心裡卻想着，難道蒲總對她有意思，想着想着嘴角不免含着笑意。
蒲一舟蹙眉手中緊捏書本，念想着永不見面，卻在這樣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遇到，心中熄滅五年的火突然又燃燒起來。他移步到就近的沙發前坐下，帶着依然發怒的手翻開書。
一左感覺彷彿不對勁，趕緊回神走過去：“蒲總，這時我們創意總監親自出的策劃，您看看吧。”
他抓過來，粗略翻閱一遍又扔回去說：“你們總監的水平也不過如此。”
“怎麼會呢？當初您不也是看重我們總監的實力才同意與我們合作的？”
“可是剛纔看了策劃，我才覺得我錯了。”
宋奕的水平的確是不容小覷的，但硬生生冒出了夏一左，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往事和工作區別。一左也忍着不發火，繼續耐心勸說：“也許是因爲您沒有認真看呢？這個策劃我也看過，的確是很好的。這樣，您哪裡覺得不對，就提出來，我回去修改。”
“你的意思就是我審閱能力還不如你嗎？”
“不是，不是。”一左覺着越解釋越麻煩，而且感覺蒲總的意思就是錯錯錯，全盤接錯。
“你回去，叫你們總監親自來。”蒲一舟的語氣依舊無跌宕起伏，下了逐客令。一左忍氣吞聲，深呼吸後揚出笑臉說好，便起身離開。蒲一舟未回頭看，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一頁沒有翻過的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