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陸爲帶着凌雨墨通過那方形洞口,進了一條地下通道。
這通道寬窄與他們初入地下時的石洞相近,洞壁也是尋常青石,只不過通道四壁呈現出方形,有着明顯人工開鑿的痕跡。
二人並肩行進,極爲小心,同時,陸爲也在暗暗猜度這通道的去向。
從上面的琥玉宮殿和現在的通道看,顯然從前有人在此居住過,而看那殿中的蟾蜍雕像,想來此處之人與那地火寒蟾有着緊密的聯繫,可能是個御使馴養寒蟾的宗門,也可能是個崇拜寒蟾的部落或種族。
但不管哪種可能,這通道盡頭會出現寒蟾的機率都極大。
想着,陸爲越發小心,身子禁不住往前竄了半步,將凌雨墨略擋在身後,小心保護着。
感覺到陸爲的意圖,凌雨墨淡然的面頰上涌起股甜笑,心中回憶着暗市和亂鬥場中兩人的種種巧合相遇,感概萬千,最後想來想去,意識中便浮現方纔大殿中那幕,俏臉頓時飄起紅潮。
二人這般各懷心事的小心前行,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眼前出現個洞口,外面藍瑩瑩的看起來頗爲明亮。
陸爲忙攔住凌雨墨,兩人在距洞口十幾丈處停下,陸爲先將神識放了出去。
外面是片寬廣的洞窟空間,感覺像是兩種岩層的夾縫一般,地面到洞頂只有不到七尺高低,但左右兩邊卻是一眼望不到邊際,只有條兩丈寬窄,水汽氤氳的地下河由東往西,在這洞窟內流動着。
“嗯?”陸爲心中一凜,暗呼出聲,當他神識探到那河水上方時,清晰覺察到一種刺骨難耐的寒意涌入他頭竅中。
連神識都能感知並畏懼的寒冷,恐怕這河水之寒,已經超過了方纔那隻寒蟾石雕中的寒氣,更超過了尋常寒蟾的冰液,想想便覺恐怖。
陸爲心中驚歎一番,又將情況大概跟凌雨墨說了下,兩人便小心從洞口鑽了出去。
一股寒意撲面而來,二人距那河流尚有十丈距離,便有種渾身要被凍僵的感覺,加上頭頂廣闊的巖壁太過低矮,那種無形中彷彿要墜下的壓力,更是讓人心生寒意。
兩人忙各自退後幾步,每人開啓了一道法術防禦,稍稍抵擋下寒氣,接着便順流而下,一直向西行去。
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前方出現個九十度大拐角,同時,拐角之後也傳來了陣陣爆響。
陸爲對仙盟的那些元嬰修士很是畏懼,便沒敢貿然現身,再度以神識探查,不出所料,這聲響正是仙盟元嬰老者發出。
此時那十二名元嬰老者正在拐角後的河對岸和數百隻寒蟾王搏殺,但因爲洞窟內上下高度太低,衆人都無法御劍飛起,所以十二人雖然道法精深,卻也有些施展不開,被寒蟾王逼得步步倒退。
陸爲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寒蟾王,心中暗道:還真是世事無常難以預料,恐怕仙盟的人,在這之前打死也不會相信,十二個元嬰大修士會被一羣蛤蟆給追着打。
不過,這情形倒讓陸爲心中稍鬆,一來大修士們無暇四顧,二來,有這冰河在,靈力想要從上面逾越都要被冰凍,更何況法寶之類的其他殺器,想來,這些大修士就算髮現己方二人,也照樣拿他們沒辦法。
將這猜測跟凌雨墨說了下,她也是這麼覺得,所以兩人一商量,便決定繼續順流而下,雖然這些大修士是在對岸,但無形中相當於是在幫他們探路,總比他們貿然前行,面對遠方未知的危險要好。
有此想法,二人便緊貼着崖壁,慢慢前行,既能隔岸觀火,又可暗度陳倉,倒不算是壞事。
而在二人這般暗暗跟蹤之際,對岸的人蟾大戰也變得愈加激烈,仙盟十二人原本只想且戰且退,卻沒想到,行了不久,又從身後一隻洞穴中竄出上百隻寒蟾王,頓時讓衆人陷入腹背受敵之境。
於是,十二人只好背對背合成兩個六人隊伍,一邊合力釋放禦寒禁制,一邊施法斬殺靠近的寒蟾王,一時間對這前後夾擊有些應接不暇。
其實若是論單攻實力,再多的寒蟾王都不是一個元嬰修士對手,但寒蟾王的長處在於冰寒,越多聚集在一起,冰寒之力越強,再加上這太陰天河邊本就至陰至寒,對寒蟾王而言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陸爲靜立旁觀,又仔細將那寒蟾王竄出的洞口打量幾眼,心中有些疑惑,看對岸的石壁上有很多這種洞口,但自己這邊除了方纔出來的洞口外,再無其他,倒是有些怪異。
正當他這般想時,凌雨墨突然拽拽他,探手指向前方拐角。
陸爲忙凝目查看,卻見在那拐角之後有塊寬敞空地,空地中央樹了塊打磨極爲光滑的琥玉石碑,碑壁上刻有四個大字。
“太陰天河?”陸爲小聲將那四字唸了出來,隨即凝目思索,卻未找到絲毫相關記憶,於是又扭頭望向凌雨墨。
從亂鬥場時,兩人便極有默契感,此時,凌雨墨自然明白陸爲心思,於是忙搖搖頭,小聲道: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此河,不過,聖州世俗界曾有個種族叫“天河族”,聚居在藤國南部,有養蟲之風,後因蟲患滅族,此族中有‘太陰兩隔,天河無渡’的說法,恐怕與這裡有些關聯。”
陸爲暗暗琢磨一番,隨即點點頭,覺得極有可能,畢竟藤國南部距此不遠,他們族人養蟲來此供養這些地下寒蟾也並非不可能。
而且,太陰也符合眼前這陰寒到極致的河流,而無渡二字更是應景,這冰寒河流上,連靈力都無法越過,更別談設置渡口。
想到此,他也大概猜到了爲何這邊沒有寒蟾出現的原因,恐怕自古這河流便是阻隔寒蟾和人類的界限,不僅人類秉承天河無渡,那些寒蟾也恪守規矩。
否則,在那地下入口處,明明兩洞並排,但由這左邊洞下來,卻只有空蕩的琥玉大殿,而從右面洞口走的人,卻要遭受寒蟾王的圍攻。
想到此,陸爲心中猛然一動,若真如自己猜測這般,那天河族人曾來此供養寒蟾的話,絕不會每次都啓動帶有機關的寒蟬雕像,必然還有其他通道,而且,也一定會有專門供寒蟾取食之所。
在他這般猜測之時,對面的仙盟大修士也終於在折損兩人的代價下,成功突圍繼續向下遊退去。
陸爲二人也不敢耽擱,忙快速跟上。
這樣一邊捨命拼殺,一邊隔岸觀火,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後,那太陰天河的盡頭終於出現,竟是個方圓三十餘丈的地下寒潭。
陸爲視線從寒潭上掃過,頓時凝住。
那寒潭上空與其它地方低矮壓抑不同,洞開了極爲寬敞的空間,而在那空間中央,漂浮着一塊兩丈直徑的白色圓盤,由潭中心噴起的一股晶藍寒液支撐着。而此時其上有道神識虛影凝立不動,正是邋遢老頭冷肖塵。
“這老傢伙難道是爲這圓盤而來?”陸爲心中一動,望着冷肖塵臉上像是得了寶物般的歡喜笑容,心中暗自嘀咕起來。
這時,那十名仙盟的大修士也且戰且退,擠到了寒潭邊上,合力釋放了一道光幕將寒蟾暫時攔住後,衆人紛紛好奇側目,望着圓盤上的冷肖塵。
冷肖塵也不看衆人,仍專心凝視圓盤,時而欣喜,時而蹙眉,看着頗有幾分癡傻之態。
仙盟幾人越發好奇,懷疑冷肖塵得了什麼異寶,於是那長眉垂過眼角的老者神識一動,猛然飛出個光影分身,向圓盤上竄去。
“滾!”
冷肖塵突然大喝一聲,沒等那老者分身靠近,他猛然揚手,甩出十二個神識光點,凌空一陣變換,頓時將那分身擊飛。
“神識佈陣!”老者分身剛一收回,忙低呼了一聲,隨即神色一肅,冷然道:“你們百陣門是想與仙盟爲敵嗎?”
“去他媽的百陣門!去他姥姥的仙盟!跟你爺爺我沒半點關係!”冷肖塵嬉皮笑臉的唸叨一句,也不看衆人,再度將視線凝向那白色圓盤。
長眉老者頓時火大,雙目狠狠一瞪,又一道光影分身竄出,比方纔的凝實了許多,直奔圓盤而來。
“小孫兒找死!”冷肖塵嬉笑着說出句狠語,一揚手,光影閃動,瞬間飛出三百七十二個神識光點,凌空一繞,瞬間將那光影分身死死困住。
“大時棋陣!”陸爲突然暗呼一聲,之前看到冷肖塵用神識佈陣已經令他歎爲觀止,現在又目睹了大時棋陣出現,心中更是驚訝萬分。
小時棋是以一日十二個時辰爲原理推演變化所成,而大時棋則是根據一月三十天,總共三百七十二個時辰推演開來,複雜程度是小時棋的數百倍。
當初陸爲初學會小時棋陣時,曾研究過冷肖塵那棋譜上的大時棋陣,卻怎麼也研究不通,難點並不在技法上,而是意境,到了學習大時棋陣這麼複雜的陣法時,意境重於技法。
分身被困,那長眉老者本體上怒色更濃,又使勁掙扎一番,發現無法使分身脫困,頓時更加火大,無奈這寒潭上過於陰寒,要用靈力或尋常法寶越過攻擊,都會被瞬間冰封,除非借神識出手。
念頭一轉,那長眉老者探手一拍天靈蓋,一個白鬚白眉的三寸嬰孩竄上了頭頂。
接着,嬰孩眉頭一皺,兩隻小白手飛快掐着法決,醞釀起法術。
“小孫兒,你這是要與爺爺拼命嗎?你自己想死不要緊,可別連累別人,這太陰寒潭下還睡着只千年寒蟾皇,若是驚動了它,你們誰也別想活着出去!”
冷肖塵一副毫不緊張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卻讓周圍所有人禁不住一怔。
“千年寒蟾皇!”陸爲更是心中一緊,想不到這種傳說中的怪物竟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