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強解釋鬼怪的存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他並沒有擡槓較真,而且非常合作地告訴了我他父親的安葬處。
十年前陳木是因爲皮膚癌而死的,那場讓他毀容的大火終於在二十年後奪走了他的命。陳木潛逃的二十年裡所積攢下來的錢幾乎都花在了王強身上。他給王強找大夫看病、買書學習,到最後死的時候還給王強留下了五萬多塊的存款。
王強說他知道他父親殺過人,也知道他們父子倆全都改名換姓是爲了躲警察,在他父親病死之後王強不想讓他父親再揹着一個殺人犯的罪名入葬,所以就用拜託當時的房東在郊縣的農村找了個山墳,然後辦了個簡單的土葬。
後來工作了幾年王強有錢了,在居委會的幫忙下他正式有了現在的新身份,後來他又回到回農村僱人把他父親的墓修葺翻新,還立了塊像樣的墓碑。引用王強的一句話:“或許在別人眼裡他是個殺人犯,是個大壞蛋,但在我眼裡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把他能給我的一切都給了我,包括他的命”。
陳木無疑是個混蛋,是個殺人的瘋子,對於這一點我心裡沒有半點動搖,但對於王強和陳木之間的感情我同樣沒有權力評頭論足。
我沒去接王強的話頭,只是用沉默的方式等待着王強從回憶中走出來。等他的眉心稍微舒展開一些,我才問他能不能帶我去一趟陳木在農村的墓,我告訴王強要想讓他父親的亡魂得到安寧就必須做一場像樣的超度法事。
王強考慮了一下,他覺得當年他父親下葬時確實沒有像樣的超度儀式,現在補辦一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所以就同意了,並約好在這個星期天一起去郊縣。
在和王強互相留了電話之後我和唐輝便就此告辭。
當天晚上我在網上問葉鴻到底該如何做超度法事,葉鴻發給我一個完整的超度流程,還給我發了一份超級長的拼音稿,她告訴這是一份入門的超度法,我超度的時候只要按照那個拼音來念,保證一個字都別念錯就能確保超度成功。
那份拼音稿足足有十頁,要保證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錯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再想想喬偉每次進行超度時都是不拿稿直接背誦的,而且基本一遍成,我已經不由得對他肅然起了敬了。
周天早晨九點我如約到了王強家,然後跟他一起去了安葬陳木的那個村子。王強特意運了一個全新的棺材,我對棺材這種東西並沒有太多瞭解,不過那棺材看起來好像挺高檔。王強說他父親的棺材始終還是十年前下葬時的舊棺材,所以乾脆借這次超度的機會給他父親換個新“家”。
路上王強跟我說他的大腦還是發育不完全,雖然治療有了效果,讓他可以只用一根柺杖就可以走路,但他做什麼事情都不能分心,不然大腦會跟不上。
我本來還想跟他多聊幾句,一聽這話我也只能閉口以免打擾他。
兩個小時後我們就到了目的地,王強很容易便在村裡僱傭到了兩名幫工,然後我們四個人一起到了村外墳崗。
陳木的墓碑在墳崗上顯得非常非常醒目,周圍的墓都是那種非常簡易或破舊的小石碑,只有陳木的墳前立着一塊非常漂亮的大理石碑。我走到墓碑前面看了下,碑上工工整整地刻着兩個名字,陳木和陳忠良。
我指着碑面問王強這是啥意思。
王強回答說:“陳忠良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活着的只有王強。”
他這種徹底與過去訣別的方式我在電視裡倒是見過,但真實生活裡還真是頭回遇到,我想我無論如何不會把我的名字刻在墓碑上,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