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風溼與蟲
女孩距離我這邊大概有二十多米遠,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了她身上的狀況和安旭生一樣,我大概會以爲她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只是痣而已。
那女孩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胳膊上的異象,她甚至還將手指戳進胳膊上的孔洞裡,在她看來那或許是件很有趣的事,但在我看來那卻是非常噁心的舉動,看得我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我知道那是洞,快別捅了。”我實在忍不了了,所以開口阻止道。
女孩還挺聽話的,她馬上停止了戳洞的動作,並且將袖子放了下來,然後繼續望着院子裡的雜草呵呵呵地傻笑着。
“你叫什麼名字?”我試着跟那女孩搭話道。
“我叫林琳。”女孩回答道。
“你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胳膊上開始生出這些洞的嗎?”
“我聽我媽媽說好像是從出生時候就有了,這些洞是我的鼻孔,我靠它們呼吸的。”說完,她故意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那你之前上學的時候胳膊上有洞沒被同學看到?”我繼續問道。
“不會啊,之前我只有身上有洞,後來胳膊上纔有的,所以我媽媽就不讓我出門了。”
“那蟲子呢?你爲什麼會害怕蟲子?”
在聽到“蟲子”這兩個字時,林琳全身明顯一震,之前還一直掛在她臉上的微笑也頓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驚恐。
我趕緊擺手道:“算了,別去想這個了,說說今天來的那個大夫吧,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林琳的情緒轉得倒是挺快的,她臉上的驚恐隨着我將話題轉開也一併消失了,隨後她便撅起嘴很不開心地說道:“我討厭那個人,每次見到他都要打針,非常疼,不過媽媽說不打針就會被蟲子咬,所以只能打了,但還是非常疼,所以我討厭他。”
她回答的內容跟我的提問根本沒有什麼關聯,完全是她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部說出來而已。
我耐着性子又將我剛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這次林琳才針對我的提問回答道:“他就是個大夫,從我很小的時候他就總來我家給我看病了。”
“他說過你得的是什麼病嗎?”
“我不知道,聽我媽媽說我好像得的是風溼病,不過我身上一點都不溼,還很乾呢,經常會裂開的。”
那纔不是什麼風溼,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風溼會讓人身上生滿了孔洞。至於林琳所說的裂開,大概是因爲身上的孔太多而導致皮膚脫水所以產生了龜裂。
“你媽媽現在沒在家?”我又將話題轉到了林琳的家人身上。
“她出去買菜了。”
“你爸爸呢?”
“他上班了,要晚上很晚纔會回來,不過我希望他一直都不回來,他一回來就會罵我,還會把我關起來,不願意讓我在他面前出現。”
我剛準備繼續往下問,林琳忽然緊張地回頭朝屋子裡看了一眼,然後衝着我擺手道:“我媽回來了,我要關窗戶了,叔叔再見。”說完,林琳也回到了屋子裡並將窗子緊緊地關上了,整個院子裡也恢復了先前的寂靜。
雖然跟林琳並沒有說上幾句話,但從她的話中我也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首先,林琳身上的蜂窩病似乎是從她出生開始就得了,最開始那些孔很少,而且只出現在身上,但隨着年齡增長那些孔便開始朝着身上蔓延,這些會讓人身體失水開裂,估計是因爲風會鑽入身上這些孔洞裡,所以人會覺得冷,在大熱天裡才必須要穿毛衣禦寒。
然後,得了蜂窩病的人好像會產生幻覺,一種與蟲子有關的幻覺,我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幻覺,或許那些蟲子是存在的,只不過它們存在的方式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到的,就像蜂窩男孩安旭生身上的黃蜂一樣。
或許林琳看到的是生活在冥界的蟲子,她身上的那些孔洞便是那些冥界蟲子的巢穴。
那麼每週都到林家來給林琳打針的怪醫生又是誰呢?
他應該不是鬼,但大熱天卻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這確實非常可疑,我甚至懷疑在他的身上或許也同樣遍佈了那些孔洞。
他給林琳打針或許並不是讓那些騷擾林琳的蟲子消失,而是讓林琳注意不到那些蟲子,進而使蟲子可以安心在林琳身上築巢安家,直到林琳被這些蟲子殺死。
太陽徹底落山之後,喬偉也馬上在屋子裡用了召魂訣,安旭生也終於再次在我們面前現了身,剛一路面他也立刻打開了話匣子一股腦地把他所瞭解的關於林琳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看樣子這一白天他也沒閒着。
根據安旭生的說法,林琳在剛出生的時候是不會哭的,也沒有呼吸,醫院方面都覺得這孩子已經沒有任何搶救過來的希望了。可是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神秘怪人,他在林琳的肚子上紮了兩個孔,結果這兩個孔就像鼻子一樣代替林琳進行呼吸而救了她一命。
這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隨着林琳一天天長大,林家的人可就高興不起來了。當初讓林琳保住性命的那些孔開始無緣無故地在林琳身上變多,而林琳也總是莫名其妙地害怕。
起初林家人並不知道林琳在害怕什麼,一直到林琳知道“蟲子”這個詞後,林家的人才知道林琳一直害怕蟲子,可是她所害怕的蟲子卻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
林家的人看不到那所謂的蟲,但是安旭生卻可以看得到。
在安旭生活着的時候他也被那些蟲子困擾着,在他死後那些蟲子也依舊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在衆多蟲子當中,最讓安旭生感到恐懼的並不是那些在他身上築巢的飛蟲,而是一種長了好多腳的千足蟲,那種蟲子有點像蜈蚣,但安旭生並不覺得那是蜈蚣,那東西比蜈蚣長得多,就像是長了無數只腳的蛇。那種蟲子會在安旭生睡着之後偷偷鑽到他身上的洞裡,並在裡面游來爬去,並且去吃他身體裡那些築巢的黃蜂。
那些腳在安旭生身上爬行時的巨癢,還有千足蟲咀嚼黃蜂時的嘎吱聲曾經是安旭生的噩夢,不過隨着他生命的終結,那些痛苦也一同消失了,而現在當他再看到那些蟲子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恐懼,反而多了一分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