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屍!”
這是我腦子裡面第一個反應,聽說詐屍的人,是一口氣沒有落下,執念很深,有未了的心願,就算死也要完成他的心願,否則會化爲厲鬼,難道爺爺詐屍了?
我往後退,後面是結實的牆壁,努力的揉了揉眼睛,黑影還在,這……這是真的?
黑影似乎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很不甘心,又有些疑惑的說道:
“爺爺都怕?”
我很不爭氣的點了點頭,實話實說:
“爺爺,你已經死了,你生前和我說過,就算是親人死了,要給什麼吃的,都不要吃,吃了會生病,身體不舒服!”
“熊孩子!”
爺爺罵了我一聲,繼續開口:
“我時間不多了,現在還不到回魂的時辰,是我強行闖回來的,而且那些傢伙在追我,我要告訴你,你跟着那個孽子走吧,離開這裡,不要回來,還有,那塊祖傳玉佩千萬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就算是那孽子要,也不能給他,記住沒!”
聲音有些沙啞,並且很沉悶,有一絲不甘心。
“爺爺,到底是誰害了你,還有,我父親去哪了,你說的孽子,不會是叔叔吧。”
我看着黑影低聲道,黑影似乎知道我的害怕,並未走動,而是離我很遠。
“是仇家,現在和你說了,你也無法報仇,反而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你爸爸我也不清楚,我會去找他的,你一定要記得我的話,一定要記得!”
說完黑影走了過來,蹲在我的前面,伸手抓着我的肩膀,手掌冰涼。
“祖傳玉佩不能落在任何人手裡,你一定要記得!一定要記得!如果你忘了,我會來找你的!”
我感覺手掌在我肩膀上搖動着,搖的很厲害,緊接着我感覺自己的臉上捱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我記得就是了,你幹嘛還要打我?”
捂着臉,周圍變得十分吵雜,哀樂聲響起,睜開眼睛,我發現我面前有一雙大手,我爬了起來。
周圍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我怎麼還在牀上?
鍾離抽回了手掌,甩了甩,冷冷道:
“做噩夢了?”
我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臉頰,火冒三丈的看着他,既然知道我是做噩夢了,難道就一定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叫醒我?
“嗯,夢到我爺爺了。”
我揉了揉臉,低聲開口,對於這個陌生的堂哥,我還真不敢隨便撒火,即便他給了我一巴掌,我也只是想他應該只是爲了喚醒我而已。
一般做了夢,都會遺忘,但是這個夢,卻猶如魔咒一般,深深刻在我的腦袋裡。
“他是否給你什麼東西了。”
鍾離看了一眼周圍,眼中露出一絲詫異,然後轉過頭,冷漠的臉上浮出一絲鎮定的開口問道。
“沒給,他只是說叫我離開這裡,跟着小叔一起走,不要報仇。”
我把夢境之中的內容告訴他,因爲他是我現在爲數不多的親人之一,當然,關於祖傳玉佩的事情我沒有透露出去,畢竟,他是小叔鐘山的兒子,爺爺已經警告我了,不可輕信任何人,就連親人也是。
鍾離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一絲譏諷之色,道:
“就算你不這樣說,他也會帶你走的。”
我能看得出,他眼裡有股厭惡之色,房間裡面氣氛有些尷尬,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不一會,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鍾元我進來了!”
黑胖敲了敲門,最後闖了進來,龐大的身軀一屁股坐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道:
“鍾元,你還呆在這幹什麼,都要吃晚飯了,晚上還要守靈,趕緊走。”
堂哥起身,跟着我們到了外面,桌子已經鋪開,圓桌,下面就是木製的架子支撐起來,圓桌往上一擺,然後蒙上廉價白色塑料桌布。
爺爺生前人緣頗廣,所以周圍很熱鬧,很多熟悉的人,也有很多不熟悉的人。
每個桌子旁都得坐十個人,這個桌子上除了我,堂哥,黑胖之外,還有幾個鄰居,靈棚外面鞭炮聲震天,不過這時候吹哀樂的已經停了,他們也開始吃飯,周圍便只剩下嘈雜的聲,很快就開始上菜了。
“鍾元啊,這個是你堂哥吧,小夥子,真是年輕又英俊,對了,家裡是做什麼的?你爸鐘山有志氣啊,在城裡掙了不少錢吧。”
李嬸咧着一口黃牙,笑眯眯的看着堂哥,堂哥冷冷看了一眼張嬸,沒有開口。
“李嬸,我堂哥第一次回老家,不習慣,您別介意啊。”
通過短短的幾次接觸,我是知道堂哥冷漠的性格,但是別人並不知道,李嬸是村裡的大嘴,指不定又會在背後嚼舌根子。
雖然我現在很沒心情吃飯,但是看到菜餚後,我依然還是吃了幾碗飯,因爲我感覺這菜餚可以比得上過年了,叔叔花錢辦這個,真是一點也不手軟,堂哥只是很隨意的吃了一點青菜,便坐在旁邊了。
“鍾離,怎麼不多吃點?不合胃口?對了,今天你要陪着小元一起守靈,要吃飽點哦,還有小元也是。”
小叔走到我們身後,伸手搭在我們的肩膀上,十分疲倦的開口了。
“哼!”
鍾離鼻子冷哼一聲,伸手打開小叔的手臂,厭惡的看着自己父親,不過讓我奇怪的是,小叔並沒有生氣,只是見我盯着他,臉色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
“你堂哥就是這個性子,不與外人打交道,別往心裡去啊,我們還要在這呆幾天,就拜託你多多擔待。”
小叔說完,便離開了。
外人?難道你一個親爹還是外人啊……
守靈夜。
今晚十一點多的時候,村裡人就幾乎睡覺去了,其實農村裡的人一般很早就睡,一般晚上七點多就到房裡去了,特別是在這種嚴寒的冬天,睡得更早,只是這裡在辦喪事,他們才堅持到十一點多。
滿爺年紀大了,熬不住,所以等送走客人之後,他就回槐村去了,小叔好像是要去鎮裡辦一件事,晚上也不會回。
我一個人呆在靈堂,屋外寒風凜冽,但是靈堂的大門並沒有關起來,因爲我們這邊有一個傳統,死者是要回家的,不能關門。
十一點的時候,就徹底剩下我一人,不是說了叫堂哥鍾離陪我麼,怎麼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影子?
除了要看住棺材頂端的長眠燈之外,還要負責香火蠟燭,供桌上的檀香和火燭不能滅,偶爾還要燒些錢紙。
棺材一左一右,奇黑無比,棺材的下方放着幾把結實的長木凳,棺材放在上面。
原本只有一具棺木的,另外一具是先借用我滿爺的,因爲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製作棺木了。
小叔臨走之前,給我端來了一盆炭火,畢竟現在天氣已經很寒了,特別是深夜,走在外面,寒風迎面而上,吹得臉生疼。
我坐在爺爺旁邊的棺材旁邊發呆,到現在,我心裡都有些無法承受,他們是真的死了?母親棺材前的那雙紅色繡花鞋格外的顯眼,深深刺痛我的心,她不是說了,還要帶孫兒的麼,不是要看着我娶媳婦的麼,怎麼就走了?
我還沒在大城市裡面買房子,還沒帶你去享福呢,你怎麼可能會死?
在這一剎那,我回憶起母親和爺爺生前的往事,一股難以抑制的悲憤情緒在心裡滋生,這種感覺無人知曉,心裡好像被什麼堵住了,眼眶發熱,鼻子酸酸的,一旦失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母親和爺爺是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邊。
我也不能再享受他們給我的愛,就連母親做一頓飯給我吃,這種小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我捂着臉,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之間,哭溼了大片褲子,不過我不敢大聲哭出來,生怕驚醒了沉睡中的他們,不過人越怕什麼,什麼就越跟着你,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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