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挑着我,此時的雨是越下越大,夏天的雨就他孃的這點不好,說來就來,而且還賊大,山澗的小路此時更加的難走。
被雨水衝涮下來的碎石子三五成羣的從山上落到地面之上,父親擡頭向天空及四周看了看,臉上掛着濃濃的擔憂之色,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我們父子倆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艱難行走,終於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地帶,相對於山路上一講,這裡無疑是“安全地帶”,只要不是大規模的山洪爆發,我們父子兩個現在就算是安全了!
這個村子叫李村,簡單的來說就是村子裡大多數的人都姓李,父親在一顆大槐樹下停了下來,輕輕的將肩的挑子放了下來。
而我此時早就被大雨淋懵了,就看到父親伸出他那張佈滿老繭的大手,輕輕的爲我擦拭着額頭及臉頰的雨水!
二人在槐樹下避雨,父親此時的臉色顯得不再那麼的憂愁!
天上拼命的向下傾瀉着雨水,一個小時過後,絲毫沒有停留的意味!
今天第一次與父親一起出來走村,雖然行進的路不算太遠,但我這個小“累墜”在身後,又加上一個多小時的避雨,原本陰沉的天空,此時漸漸的暗淡下來,也就是說天即將要黑了!
一道晃眼的明亮閃電從頭頂上空傳了過來,緊接着一聲響亮的雷聲傳來,我嚇得一哆嗦急忙用一雙稚嬾的小手抱住頭部!
父親看到我這舉動,氣就不打一處來,怒聲罵道:“小王八糕子,不讓你來,非要來,真是沒事找罪受!”
我當時哪知道什麼是受罪呀?只是覺得能跟着父親的身邊,走街竄村就是天下最爲快樂之事!
雷聲過後,一陣涼風傳來,我頓時覺得渾身一抖,緊接着一連三個噴嚏打了出來,父親急忙伸出大手,再次將我臉上及頭上的雨水擦拭一遍。
雨不停的下,父親的情緒顯得越一越煩燥,一會擡頭看看天,一會看看年幼的我,良久之後自言自語道:“天馬上就要黑了,雨現在還下這麼大,看來今天是不能回去了,該死的鬼天氣,說下就下,還下這麼大!”
說完之後,父親重新將我抱起來放到挑子裡,挑起我就向着一戶人家的門口走去!
“當,當,當”,到了門口之後,父親焦急的敲着門,那時的山村,一家能有兩間房間子就是很不錯的家境了,更沒有現在的家家獨門獨院,外加一小門樓,當時父親就肩挑着我站在雨水中,任憑着大雨的衝淋,二人在大自然的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
“誰呀?”屋內傳來一道蒼老的男子聲音,緊接着風雨之中傳來“吱呀”一聲破舊木門的開啓聲!
一個老態龍鍾的身影映入我與父親的眼中,老者目前光在我父子二人身上掃視一翻後,急聲說道:“大下雨天的,你們這是怎麼啦?咋不回家呀?”
父親朝着老者微微一笑,又看了看我,難顏道:“老哥,我家小鬼非要鬧着和我出來走村賣貨,這又碰上個大雨天,我是常莊的,離這裡二十多裡,要是我一個人還就罷了,摸着黑趕回去,現在小子又在,天黑不好走,想來和你借宿一宿,明天一大早就離開,不知道你能不能行個方便?”
老者目光再次的停到我的身上,心疼的說道:“先進來再說吧,這娃這麼小,要是淋病了就麻煩了!”
“哎。謝謝老哥哥!”父親高興的應了一聲,急忙尾隨老者進入屋內!
“老婆子,你快些去熬些薑湯給這大兄弟爺倆祛祛寒,要是得了風寒就不好了!”進屋之後,老頭朝着屋中做針線活的老婆婆喊道。
接着老者又給我們拿來一條毛巾(其實就是鄉下死人時家屬戴過的白布,那個時候我們鄉下根本用不起毛巾,連見過的人都是很少的),父親幫我擦掉頭上的雨水後再自己擦拭!
不多時老婆婆端了一大碗薑湯從旁邊的屋中走了出來,看着碗口中冒着的熱氣,頓時感覺到身上暖和了不少!
幾口薑湯下肚之後,我打量起屋中擺設來,這戶人家也就是兩間屋子,一間睡人,另一間放一些雜物外和做廚屋使用,在鄉下這種格局是再常見不過的了!
身體感覺舒服一些之後,父親就和那個老者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不知不覺間我就迷糊起來,在半睡半醒之際,腦海中似乎聽到那個老者說到當年受到我家老太爺“常半仙”恩惠之事!
也不知我這一覺睡了多久,醒來以後,放眼看去漆黑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外面已經聽不到雨聲,而來的是大雨過後的蟲鳴,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就像是在開一場大型的音樂秀一般!
回過神來之後,頓時覺得一陣涼風在我後腦處吹起,驚嚇之餘,我猛得坐起身來,而這時正巧碰到一雙大手,我知道這是父親的手,拉起他的手,帶着哭腔急聲喊道:“爹,你快醒醒,我怕。”
在我的叫聲之中,父親坐了起來,將我攬在懷中,伸出手撫摸着我的額頭,柔聲說道:“好鐵蛋,不怕,爹在你的身邊,快睡吧,天一亮,咱們就回家去,有爹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這是一句多麼僕實的話語,是的,不論是每個人,只要父親在,就沒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情,他陀着的脊背永遠是我們作爲兒女最爲堅實的依靠!
而當時我最後的印象就是父親點上他的焊菸袋,我就這樣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吸着他的二手菸,慢慢的進入沉睡之中。
銆銆鈥︹
也不知過了多久,年幼的我,就感覺到口感舌燥,嗓子疼得要命,再次的從睡夢中醒來,對於黑夜每個人來講都會產生莫名的害怕,當然對於幼小的我來講更是如此。
好在身邊傳來父親那沉而有力的呼嚕聲,才讓我在這陌生的黑夜中那緊張的情緒得以緩解!
這裡不是自己的家,伸手不見五指,那個時候的山區根本沒有通電,醒來後的我嗓子雖然幹疼難過,但我在內心中不停的勸導自己:快點睡吧,天一亮就好了!
並不是因爲我擔心怕生,說實話的,還是我比較怕黑,若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出現一隻青面燎牙的厲鬼就麻煩了,反正老人們都是這樣講的故事.
正當我處於胡思亂想的時候,真是他孃的怕什麼,他們就來什麼,房間之中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猶好像是一個人手中拿着一隻鞋子一般使勁的拍在地上那出的那種“清響”。
銆銆鈥滃晩鈥︹
我的娘呀,把我嚇得那個狠呀,一個慌張從牀上坐了起來,一雙小手使勁的拉着我父的手,顫真叫道:“爹,爹,你快醒醒呀,有鬼呀!”
老爹此時不知道是怎麼啦?無論我如何的使勁喊,如何的晃他的胳膊,他就是不醒過來,依然傳來令人“厭惡”的呼嚕聲!
“嗚嗚嗚……”
六神無主的我,此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放聲痛哭,雙手使勁的拉着我爹的手,生怕一鬆手,我就會被所謂的鬼魂給吃掉。
在如今的記憶中也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但在這一聲響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其它的聲音,當然我爹的呼聲除外!
漸漸的,我的體力由於害怕和哭泣而有些透支,再次的陷入到半睡半醒的狀態之中!
“啪”的一聲響,原本快要忘記的聲音再次的響起,就像是敲在我耳邊一般!
“啊,爹呀……,你快醒醒呀,有鬼要吃我了!”
驚呀之下,我猛然的再次抱起我爹來,胡亂的吼叫道。
怕是什麼東西?
我當時並不知道,哭泣和害怕這些事情全然都是本能使然。
無論我如何的哭泣,父親始終不見醒來,弱小的我在這漆黑的夜是多麼的無助,“啪”的聲響,無時無刻不在我的心頭震盪!
“啪”又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要說之前的響聲對我造成的影響並不是很大,那只是本能使然,但這一次卻不一樣,這是我明明白白醒着的時候,聽到的聲音!
慌亂之下,我的雙手胡亂的抓了起來,猛然間我心神一蕩,手中在父親的身旁摸到一個熟悉的物件,是火柴。
老人們都說鬼魂怕光,或許把火柴點燃之後,鬼就會跑了,就不再吃我了!
身旁的父親此時睡得很香,就像是要將我放棄了一樣,我努力未果之後,只有一個人膽顫的坐在牀上,靜靜的聽着四周的動靜。
這確實是我當時的想法,顫弱着雙手將火柴取了出來,“哧啦”一聲,一道晃眼的火光亮起,短暫的適應這光線之後,本能的朝着剛剛聲響的地方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我的心“砰砰砰”的劇烈的跳動起來,因爲我在房樑下面,看到一雙嶄新的繡花鞋,在火柴那昏暗的火光照射下,此時它似乎正在衝着我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