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訓練,仍然是一場接一場的訓練。各種輕重武器的操作保養、野戰、泅渡、搶灘、空降……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很快的,時間已是7月份,唐笑雨他們已經受訓3個多月了。
聯邦的7月向來是暴雨最多的季節,這一年更是變本加厲般,傾盆大雨連續下了10天都沒完全止歇,頂多就是停幾個小時,然後又呼嘯而來。楚江市雖然是個濱海城市,大部分雨水都能沿着楚江東流入海,但在楚江以西的地方,排洪能力就相對差些,平時還能應付得來,但碰上這種連續不斷的暴雨,終於要頂不住了。各處水庫都已遠遠超出危險線,再這樣下去,決堤是早晚的事。
而在楚江訓練營,這樣的暴雨天氣仍然不會停止訓練,相反,營地領導認爲這樣子才能訓練出不怕苦不怕累無畏無懼的士兵,所以張寧寧仍然帶着唐笑雨他們淋着大雨訓練。這樣的天氣訓練什麼呢?野營,負重泅渡,長途奔襲……
這天夜裡,一天的訓練之後,衆人回到宿舍,脫下溼漉漉的衣服洗完澡後,躺在牀鋪上聊天。因爲下大雨,雨幕太濃,柱子和眼鏡暫時放棄望遠,加入聊天。以前他們談論的,不少時候都是趙嘉偉大肆揩油的事情,還有就是他總是想纏着夏雪兒而夏雪兒壓根沒理會他的笑話。這次他們最先談論的,是這幾天張寧寧好像脾氣特別大,是不是正好生理期又挨雨淋身體不舒服?
一陣鬨笑之後,總喜歡睡覺前抱着小平板研究新聞的小吳說道:“別總寒磣長官了,長官其實對我們不錯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帶我們訓練。不說這個了,你們知道最新新聞嗎?雨下得太大了,都成災了,軍方已經調派部隊抗洪救災,但據說情況越來越嚴重,還需要加派人手。邊防部隊不能調動,所以很可能要抽調我們這些新兵去救災了。”
唐笑雨道:“這個不算什麼新聞啊,長官不是說了,老兵們在前面頂着,不讓我們新兵參與那麼危險的任務,要我們更加發奮訓練。但這是幾天前的事了,過了這麼多天,暴雨絲毫沒有止歇,災情肯定越來越嚴重,長官也叫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你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唄。”
小吳詭異的一笑:“想知道些猛的?沒問題!有沒注意到這幾天的新聞,一直在說抗洪前線指揮部的高官們十分關注,十分重視,研究討論切實可行的方案,減少災情損失……”
柱子道:“別賣關子了,直說高官們想幹嘛吧!”
小吳道:“你們有沒有仔細看過楚江的地圖……好吧,我就知道你們不喜歡看這些。我上學時就對地理山河很有興趣,喜歡研究地圖,所以到了楚江,我就把楚江地圖研究了一遍。你們看,這裡是我們訓練營,這裡是市區,市區西北方向是蓄洪水庫,西南方向是郊區縣城,東北方向是富豪區,東南方向則是平民區。現在的情況,是西北方向的蓄洪水庫都已經到了極限,必須泄洪,而泄洪的話,東北方向的富豪區將會首當其衝,直接被沖垮。”
衆人都哦了一聲,紛紛道:“難怪一直硬扛着不肯泄洪,原來是這個原因。”
小吳道:“可不是麼,不然高官們爲什麼要研究那麼久呢?就是尋找在富豪區受到最小限度衝擊的情況下泄洪的辦法。你們看這條新聞,抗洪救災的聯邦軍頂着瓢潑大雨,發揚軍人精神,兩天內新建造了一條6米高的防洪堤,將富豪區保護了起來。所以,到時進行泄洪的話,洪水就會全部涌入楚江。最樂觀的估計,水位也要升高3米,楚江西南、東南全部被淹沒。而由於泄洪時洪水衝擊水太大,平民區將會有無數住宅被直接沖垮。”
衆新兵面面相覷。半晌,唐笑雨問道:“如果不建造這條防洪堤直接泄洪呢?”
柱子道:“你這話不是多餘嗎?直接泄洪的話富豪區直接被淹沒唄!”
小吳道:“不,直接泄洪的話反倒好辦,因爲富豪區是在楚江邊上和海邊,嗯,你懂的,江景花園海景別墅什麼的,這些地方地勢比較低,會承受絕大部分的洪量,這樣楚江其他地方雖然還是會被淹,但水位只會升高不到1米,造成的災害會小很多。”
衆新兵都是來自平民階層的,聞言不由紛紛怒罵高官們簡直厚顏無恥,爲了保護富豪區就要犧牲掉平民區,就因爲平民區沒有那麼高官也沒有精英階層?這也就罷了,還要讓軍隊幫着做惡人?
柱子道:“這些天殺的狗官!要是真調動我們,救助災民那是應該的,但如果是要我們下手做惡人,胖爺第一個違抗命令!”
衆人都點頭稱是。唐笑雨嘆了口氣,說道:“我想到一個更遠的問題。到時受災情況實在嚴重,聯邦政府少不得要撥救災款。我猜,撥得越多,高官們能吃到的就越多。”
眼鏡道:“唐兄言之有理。這些救災款從他們手裡過,如果不二一添作五都是對不起他們自己。”
衆人紛紛嘆息,議論起往年所知道的貪官贓官黑幕,什麼500萬買個副市長,2000萬買個副州長,上任後不用1年就加倍賺回來。而軍隊也不是絕對聖潔的所在,不少高層軍官拉幫結派,利用手中的權力倒賣軍火走私漂浮車甚至毒品,比如去年聯邦政府大力打擊腐敗的時候,在天風艦隊就揪出一個利用巡洋艦和運輸艦走私進口漂浮車的少將司令,然後順藤摸瓜拔出一大羣高級軍官。這些黑幕只聽得唐笑雨直搖頭。他只知道社會肯定會有黑暗,卻沒想過會有這麼黑暗。
正議論間,宿舍頂上的喇叭突然傳出極其尖利的哨聲,一長兩短連續重複3次,是緊急集合號!
衆人紛紛叫罵聲中,穿戴整齊奔出宿舍直衝大操場。一路上雖然隔着厚重的雨幕,也能看到無數藍白迷彩急促晃動,急促的腳步聲響成一片,幾乎蓋過了雨聲。
新兵們訓練已久,不用兩分鐘便已全部集結在大操場,全部都在雨幕中肅立,鴉雀無聲。
片刻之後,隨着引擎聲響,一長溜漂浮軍車到達操場,停在衆新兵身邊。爲首一個比漂浮車略小一點的圓溜溜的飛行器在衆人頭上飛來飛去,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大聲說道:“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楚江市洪災極其緊急,上級命令我們立即登車出發,奔赴前線抗洪救災!保衛人民,保衛家園!有沒有信心!”
“有!”
3千多新兵一齊發出山崩海嘯的呼聲。當然,柱子這樣的,也就是動動嘴巴,壓根沒出聲。唐笑雨在之前的談話中對一直堅信的神聖產生了懷疑,也沒出聲。
檢閱飛行器上的長官當然是不知道的,他繼續說道:“好!開始登車,登車完畢立即出發!情況十萬火急!不要給軍隊丟臉,也不要給訓練營丟臉!”
不多時,一衆新兵全部登車完畢,漂浮車離地飛起,在雨幕中風馳電掣般奔赴楚江市區西北角。
那裡,是蓄洪水庫。
運送16大隊的軍車停在2號蓄洪庫邊上的山坡。衆新兵下車一看,都不由大吃一驚。眼前這簡直就是末日景象。天昏地暗,陰風怒號,大雨瓢潑,能見度是低了點,但目光所能及到之處,一片混亂景象。山腳下是一個雨幕中無法看到邊際的浩浩湯湯的大水庫,渾濁的黃泥水已經快上升到了山頂。山頂一道1米高的圍牆,圍牆前20多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正在驅趕災民,不準靠近圍牆。圍牆之後,無數災民拖家帶口,對着警察跳腳大罵,老人和小孩呼號震天。更遠的地方是無數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而漂浮車還在不停地將遠處的災民送到山上。那些災民顯然都是被強拉過來的,因爲漂浮車根本就沒停到地面,只是懸停在1米左右的高度,把災民驅趕下來便立即飛走。
可能是在視線之外,唐笑雨並沒發現小吳所說的新建防洪堤。山坡高處一顆大樹上掛着一個高音喇叭,正在聲音洪亮地喊話:“各位市民們!我是市長多林格!請大家聽我解釋!這是萬不得已的下策!如果不泄洪,大家都是死!泄洪的話,整個楚江市的損失將會降到最小限度,這樣我們楚江將會以最快的速度重建家園!政府沒有拋棄你們,我敢以我的項上人頭擔保!你們在這場災害裡失去的一切財產,政府都會補助給你們!聯邦政府會記得你們的犧牲!你們不會就此成爲難民,而是會過上比以前更美好的生活!不會變壞,只會更好!”
尖利的哨聲響起,張寧寧的聲音傳了過來:“16大隊集合!有命令!”
集合完畢。張寧寧寒着臉,毫無感情地說道:“上級命令我們,1小時後洪量到達最大承受限度,必須炸燬水庫泄洪,所以要我們協助當地警察把尚未上到避洪區的平民勸上漂浮車。泄洪之後,再搭乘衝鋒舟繼續救助被洪水困住的災民。所有女兵留下幫忙把救災物資發放到災民手中,所有男兵兩人一組登車出發!”
對於這道命令,衆人都沒有異議,各自執行。柱子和另一個大個子搭夥,唐笑雨看眼鏡還在東張西望,便招呼他一起走。
命令簡單,執行起來十分噁心。很多人家都緊閉着門,明明有人就是不開。唐笑雨砸開玻璃窗跳進去一看,基本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手裡緊緊握着菜刀,誰過來就要砍誰。雖然唐笑雨可以輕易奪過菜刀,那些老頭老太又死抱着牀腳呼天搶地不肯走,有的甚至用頭去撞牆,哭喊着說辛苦打拼一輩子好不容易纔買個房子這就要被政府淹了,不想活了,一起淹死算了!
無奈之下,唐笑雨只得和眼鏡兩個人硬拉着人塞進車。基本上一轉身,老頭老太又跳了下來,尋死覓活。兩人看不是計,只能一人捉住一個就喊着開車帶去避洪區。
這般的救人效率當然十分低下,很快1個小時過去,唐笑雨和眼鏡才救了不到10個人。第5趟帶着災民折返的時候,好不容易把災民放下,正待登車,漂浮車卻突然砰的一下關上車門,徑直飛走了。
眼鏡一愕,唐笑雨心念電閃,已然猜到:“你聽!是轟炸機的聲音!”訓練課有聽聲音分辨武器的科目,唐笑雨一聽便知這是大型戰術轟炸機發出的聲音。
在場衆人也都聽到了,一時間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都站起來向聲音來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