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他幼稚的拿着畫筆在這個房間裡花了許多個她。
陸明湛讓宋黎之站在牆邊靠牆站在,他用畫筆畫上了她的身高高度,他讓她躺在牀上,他畫上了她睡覺姿勢的弧度,他還讓她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他在鏡子上畫上了她刷牙的動作。
每一個她,都只是背影,看不到臉,更看不到她的眼。
宋黎之問他,“你這是要做什麼?”
陸明湛倚在身後的牆上,望着鏡子裡的自己還有那個他畫上的她,他腦袋一個一歪,鏡子裡的他就靠在了鏡面上那個背影的肩上。
他抿嘴一笑,閉上眼眸,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麼,“我以後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是需要在這個房間度過,我怕,我找不到你。”
中午的午餐,他帶她去了在大學的時候,他們經常去的一家自助餐。
他問她,“過去四年,你來過這裡嗎?”這裡有他們滿滿的回憶,而且都是快樂的。
宋黎之搖頭,“沒有。”
陸明湛抿嘴淡淡的笑了笑,“我每次從部隊回來的時候,都會來這裡坐坐,剛開始的時候,他特別期待,如果能在這裡偶遇到你,該多好。”
下午,他帶她去了滑冰場,這裡,是他第一次牽住她手的地方。
他說,“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來這裡,他怕摔倒的時候,沒人能第一時間牽住她的手。”
晚餐,他說要帶她去西餐廳,還要爲她包一次場,宋黎之笑着拒絕了,她說,“我想和你一起吃泡麪,我們去超市吧。”
超市裡,他放進購物車裡的都是她愛吃的,而她,放進購物車裡的都是他喜歡的。
那晚,他們一起回到他的家,在廚房裡偷偷的除了泡麪,然後端着熱氣騰騰的面回到他的臥室,兩人徹夜未眠。
就是這些簡單平常的事情,後來成了陸明湛最奢侈也最奢望的事情。
他找不到那個站在牆邊,正正好好就那麼高的女孩,學着她的睡姿,他才知道,當時她是害怕無助的,再也沒有進過他的洗手間,沒有一個女人,和他一起相依相偎的刷牙對着鏡子做鬼臉。
……
因爲昨晚他們兩個看了兩個電影才睡覺,看電影的時候還吃了好多零食,很困加上肚子並不餓的結果就是,宋黎之把大白天當成晚上來睡了。
陸明湛直接是徹夜未眠,清晨陽光剛剛升起,他就下牀出去跑步了。
等他跑步完回來,她還在睡得天昏地暗,等他洗好澡出來,她仍然的渾然不覺。
陸明湛隨手在矮几上那裡一瓶水,走到窗邊,他一個縱身,就坐到了窗臺上,藉着晨光,他凝望着酣然入睡中的宋黎之,以後每天這樣簡單的看着她,都會是一種奢望。
睡夢中的宋黎之總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她也不確定是不是在夢裡,反正她就睜開了睡眼朦朧的眼睛。
坐在窗臺上的他,猶如被鍍上了一層金色耀眼的光,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被如天神般完美的他襯得黯淡無光。
不由自主間她對他說,“你好帥,好耀眼。”
陸明湛一個躍身輕鬆的從窗戶上跳了下來,三大步就走到了牀邊,他身體呈九十度的弓着,俊臉上英挺好看的鼻子差不多已經湊到她的鼻尖,“才發現你老公長得帥啊,是不是後悔一直嚷嚷着要和我離婚了?”
他的語氣痞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心傷,她看着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身邊空着的位置,對他說,“你上來,我還想再睡會兒。”
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拒絕,剛躺好她一直柔軟的藕臂就搭在了他的腰間,只聽到她倦意的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希望,你是健康平安的。”
陸明湛伸手握緊她搭在他腰間的小手,“宋黎之,今天是你的福利日,允許你睡到自然醒,趕緊睡吧。”
陸明湛剛躺下不久就覺得頭疼欲裂,他以爲自己能努力的控制三天,看來就連三天都有些難。
他緊咬着牙,眉心緊蹙,表情痛苦渾身也已經開始顫抖,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牀上爬起來,他不能讓她看到現在的樣子,他一步一步艱難無比的往洗手間裡走去。
幾米的距離,此時此刻對他而言比平日的幾十公里負重跑都要難上加難。
全身的血管裡如同被千萬只螞蟻在裡面啃食他的血液,吃掉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痛不欲生。
半睡半醒的宋黎之,突然間就感覺都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着,她越是想要抓開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就揪的越緊,這種心痛到就要窒息的感覺,讓她驟然的睜開眼睛。
洗手間門口的陸明湛,屈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抱頭渾身都在顫抖,現在的他看上去極其的痛苦不堪。
宋黎之大腦裡傳感給她的第一個信息就是,他怎麼了?然後是昨天一整天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走過的每一個地方。
“陸明湛……”她叫他的名字,掀開被子準備下牀過去陪陪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希望她的靠近可以減輕他的難受。
陸明湛聽到她的聲音,猛然間被激醒般的擡頭看着這邊,四目相接,他倉皇的躲開她的眼神,低頭,用全身最後一點兒力氣,移到了洗手間裡,還反鎖上了洗手間的玻璃門。
宋黎之一顆心突突突的跳着,她惶恐不安的下牀,去開洗手間的門,可是卻打不開。
“陸明湛,開門。”宋黎之拍了玻璃門,在求他。
陸明湛緊咬牙關,他都能嚐到口腔裡滿滿的血腥味道,但他還是會艱難痛苦的忍耐下去,不想讓她太擔心,就拼盡全力的給她迴應。
“我沒事,你繼續去睡你的。”
簡單的一句話,他說的無比艱難還顫抖的厲害,這個時候宋黎之是不可能相信他沒事的。
她是醫生,對生病身體不適的人有極高的敏銳度,她剛纔注意到,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汗,而且是無法站起來的。
“陸明湛開門,讓我看看你。”宋黎之一顆心已經懸到了喉嚨,她真的很緊張他,很擔心他。
他的所有反常似乎都已經找到了答案,他生病了,很嚴重,或許不是生病,是任務的時候
受傷,留下了後遺症。
過去三個月,他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卻是一丁點兒的傷都沒有,這不合理。
“陸明湛……”宋黎之在外面急的快哭了,裡面的人卻卻是一點兒迴應都不給。
她盯着面前的這扇玻璃質地的門,明明是玻璃的,卻不是透明的,她好像看到他,確定他的狀況。
“陸明湛,你先打開門,讓我看你一眼就可以。”
“陸明湛……”
“湛……”
“滾!”宋黎之的苦苦哀求,換來的是他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洗手間裡傳來玻璃支離破碎的清脆聲。
宋黎之的心驟然一抖,不知道是他用手打碎了鏡子,還是隨手拿到什麼東西打碎的,她祈禱是後者,如果是手的話,他現在已經受傷了。
宋黎之不敢在激起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緒,她隨着門框坐在了地上,安安靜靜的待着,她只希望等到他出來的時候,他是沒什麼大礙的。
洗手間裡的陸明湛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虛脫,他雙手緊握成拳,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脹頻臨爆裂,因爲緊咬牙齒而印出的鮮血都已經自嘴角留出,他能感覺出來,再堅持堅持,就快要撐過去了。
五分鐘後,宋黎之聽到裡面傳出淋雨的聲音,十分鐘後,他像是正常人一樣的走了出來。
他低着頭,和坐在牆角無助的抱着自己的宋黎之四目相對,心,每呼吸一下都狠狠的抽疼着。
剛纔她在外面哭着叫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再次下定決定,必須分開。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冷聲命令,“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像剛纔在洗手間裡的顫抖隱忍,一直都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掉了。
她看着他,眼淚就在一直往下掉,一滴一滴都滴答在黑色的襯衣上,一滴一滴暈染開來,如同一朵一朵遇淚綻放的黑玫瑰。
她身上的黑色襯衣是他的,她因爲體寒總是手腳冰涼,現在她全身就穿着一件寬大的黑襯衣,兩隻光潔的小腳放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趕緊起來!”他再次不耐煩的冷聲叱喝,看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他心裡就更不是滋味。
看宋黎之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他直接毫不憐惜的大力將她從拉拽了起來,大步邁開,非常暴力的將瘦瘦弱弱的她扔在了黑色的真皮沙發上。
宋黎之不知道他爲什麼生氣,她想,一定是因爲她又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真不知道他還有多少秘密是藏在心裡沒有告訴她的。
陸明湛看上去很不想看到她的樣子,轉身欲走的時候,宋黎之大膽的抓住了他的手,因爲他渾身只圍着一條白色的浴巾,她只能抓手。
結果就是,她的小手在扣在他大手手心的時候,差點因爲他的驟然用力而整個手上的骨骼粉碎。
因爲太疼而無意識的往回躲,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過於用力,受傷的力道一下輕了很多,只是那雙冰冷眼眸裡的寒意,絲毫未減,讓她很是觸目驚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