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辰坐在牀上,仔細地將事情捋了一遍,不禁後背發涼。
凡聆月很早就已經將這些事情佈局好,佛國不過是一顆被用來吸引大夏注意力的棋子。
只不過,他們誰都沒有發現,反而以爲打敗佛國之後讓北蒙大軍有了忌憚。
現在的情況,和當初北蒙剛剛入侵時很像,那時,夏皇就是希望藉助外患之力引出內憂,然後,內憂外患一併解決。
可惜,夏皇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凡聆月,驅虎引狼,卻無伏虎之能。
如今,大夏局勢緩和,兩位皇子都想先打敗對手登上皇位,最後再北蒙大軍趕出大夏,尤其是北蒙一再露出和談之意後,這個想法會滋生的更加迅速。
人,總會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管是誰,都難以避免。
凡聆月就是利用人性的這個弱點,一再將大夏逼上絕境,這次,恐怕又是如此。
他沒有辦法阻止,即便猜到了凡聆月的意圖,也已經晚了。
不論三皇子還是十皇子,都不可能再回頭,皇位之爭,只會越來越慘烈。
想到這裡寧辰閉上眼睛,有些無力的靠在牀頭,凡聆月,果然纔是這個世間最可怕的人。
他已盡力,卻還是無法幫大夏挽回這不斷惡化的局勢。
從兩朝戰爭開始,大夏就一直被牽着鼻子走,他的存在,僅僅是把大夏不斷惡化的局勢拖延了一些時間而已。
如今,大夏皇城內外的三十三萬禁軍有近乎一半的兵力都掌握在兩位皇子手中,這些禁軍是大夏將士中精銳中的精銳,戰力遠非尋常軍隊能夠比擬。
這個時候,阻止兩位皇子也不可能,如何將皇位之爭的後果降低到最小纔是最爲關鍵的事情。
其中一位皇子必須要死,這是唯一也是最簡單的辦法。
說是簡單,做起來其實一點也不簡單,長久的皇位之爭中,兩位皇子身邊已經聚攬了大量高手,加上手中的兵力,氣候已成,怎麼可能說殺就殺。
況且,這個世上,又有誰敢把屠刀伸到皇子的頭上。
不論三公還是長孫,都不敢下這個命令。
外邊的夕陽已經落下,夜色漸起,有宮女將晚膳送進入房間,明月早就將小手洗白白,眼巴巴地坐在桌旁等着。
小女孩的心思終究還是很很簡單,壞人醒了,就是最好的事情。
寧辰拋去心頭的煩心事,坐在牀上靜靜地看着小明月吃飯。
“你吃嗎?”明月捏過一個小點心放在嘴裡,感受壞人的目光望來,扭頭展顏一笑道。
“我不餓,你吃吧”寧辰搖了搖頭,道。
他確實沒有什麼胃口,下午剛喝了一些膳房送來的粥,現在還不餓。
“哦”明月應了一聲,旋即回過頭專心吃飯,大夏皇宮的膳食,她還是很喜歡的。
小女孩吃東西的樣子很是賞心悅目,明月畢竟是北蒙的帝王,禮儀方面無可挑剔。
寧辰很安靜地看着,沒有說話,只有看着小明月的時候,他才能稍微靜下心,少些心情煩亂的思緒。
未來終究還是小明月他們的,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將和平的希望留下來。
凡聆月的時代不會太久,北蒙和大夏的戰爭也很快就會結束,無論誰勝誰敗,都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明月,快些長大吧”寧辰心中輕嘆一聲,北蒙和大夏都再也經歷不起戰爭的摧殘,太需要和平的降臨。
不多時,明月從桌旁蹦了下來,小跑到牀邊,眉毛彎彎道,“我吃飽了”
寧辰伸出手幫小女孩整了整小布帽,微笑道,“一會若要洗澡拉上屏風就行,不用兇巴巴地把人家小宮女轟跑,沒我的命令,她們不敢進來的”
明月小臉一下子就紅了,伸手打了一下前者,道,“你是壞人”
“呵”寧辰輕輕一笑,不再多說,小女孩也是會害羞的。
還好明月是小孩子,沒有那麼多忌諱,若是再大一點,相處起來就要稍微注意一些了。
過了沒多久,幾個宮女和太監搬來沐浴用的大木桶,倒上熱水後,便一臉恭敬地退去。
小明月紅着臉拉上屏風,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寧辰靠在牀頭,聽着不遠處嘩嘩地水聲,響起了昔日同樣在此沐浴過的那個女子。
那個時候,他剛入宮,就被一個刺客嚇的半死,他和她做了交易,她不殺他,他救她出去。
他看到了刺客的臉,是個女人,美麗的不像話。
後來,他們便相護扶持,儘可能的在這陌生的皇宮中活下來。
她是他來到這個世間,最先接觸到的人,只是,她現在忘了他。
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他曾想過去尋找答案,卻始終放心不下長孫這裡。
他在等,等兩朝戰爭結束後,長孫安定了大夏,他便可以放心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明月很快就沐浴完出來,自己穿好衣服,頭上頂着一個大大的毛巾。
“你幫我擦”明月把毛巾遞過來,憨笑道。
“好”寧辰接過毛巾,旋即包起小女孩齊腰的長髮,一點點仔細的擦着。
小明月的頭髮很長,女孩子愛美的天性總是有的,不可能因爲帝王的身份而消失。
“好了”
寧辰使勁地揉巴了一下小女孩的頭髮,旋即滿地點頭道,多漂亮的小姑娘,長大後一定比凡聆月好看。
等了小半個時辰,明月的頭髮乾的差不多了,寧辰叫人進來將浴桶挪走,然後,拍了拍小明月的布帽,道:“去睡吧,我們明天還要出宮”
“嗯”明月乖巧的跑到自己牀上,旋即和衣躺下。
就在這時,寧辰突然感覺胸口一悶,掩嘴壓抑地咳嗽了幾聲,一絲絲鮮血順着指縫躺下。
小明月望過來,寧辰趕緊不留痕跡地將手放了下來,用被子遮住。
“我想聽故事”明月眼巴巴道。
“好”寧辰壓了壓心口的沉悶感,旋即又給小女孩講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明月聽着聽着就睡着了,俏麗的小臉帶着一抹笑意,很漂亮,也很可愛。
生來爲帝王的日子對小明月來說,並不幸福,反而跟着寧辰的這些天,她感到很快樂。
不論什麼時代,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總是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捧着怕摔着含着怕化了,但,小明月沒有父母,只有每日學不完的治國之道和看不完的奏章。
凡聆月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所以,儘可能的爲小明月鋪路,這也進一步加重了小女孩身上的負擔。
寧辰和凡聆月的觀念不同,更喜歡潛移默化的用行動和言語教育小明月,從來不主動強加什麼。
這是小明月最美好的年齡,他希望小女孩能開開心心的度過,而不是每天活在負擔之中。
夜漸漸深了,寧辰坐在牀上,靜靜地思考着日後的事情,不論如何,他都要幫長孫度過這個難關。
壓抑的咳嗽聲,一聲接着一聲,絲絲鮮血淌下,與佛一戰,度過了死劫,卻度不過活罪。
一夜很快過去,天亮之後,未央宮中出現了一輛馬車,然後載着寧辰和小明月朝宮外的新侯府趕去。
兩人走的很低調,卻還是擋不住有心人的注意,三皇子和十皇子當日就送上了拜帖。
寧辰看着兩封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的拜帖,眼睛眯了眯,這是在逼他做出選擇。
他的立場,註定不能長時間搖擺不定,如今,除了幾位征戰在外的武侯,基本所有的權貴都已經站好位,他在皇朝,就不可能獨善其身。
他是唯一在京的武侯,兩位皇子定然會全力爭取。
武侯不同普通的貴族侯,封侯之後,隨時都有調動十萬以下大軍的權利,這種權利連皇子都不可能擁有。
大夏的武侯在大夏之中,有着至高無上的威信,從第一代武侯開始到現在,大夏的天下都歷代武侯用生命打下來的,可以說,大夏的每一寸疆土都流有武侯的鮮血。
大夏的貴族侯可以世襲,但武侯不可以,每一位武侯都有着赫赫戰功,就連昔日背叛的北武侯都不例外,這也是爲何,武侯在大夏有着如此驚人的威信。
可以說,武侯的權利不是朝廷給的,而是自己打下來的,沒有讓天下將士都心悅誠服的戰功,這十萬大軍的調兵權,不過只是擺設而已。
拜帖送來後,寧辰很快就提筆回覆,內容很簡單,身體有恙,不便見客,還望見諒。
在他做出選擇之前,這客不能見。
然而,半日後,另一封拜帖送進了府中,寧辰意外的同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送上拜帖的不是別人,而是凌煙閣的主人,月涵衣。
他出宮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皇宮中安插眼線。
如此推斷,這月涵衣背後的人着實不是普通人。
寧辰想了片刻後,同樣婉言拒絕。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凌煙閣真正的主人極有可能與兩位皇子中的一位脫不了干係。
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前面剛回絕,這面拜帖又緊跟着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