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受舉者各自躬身下場,向九位已定正神拱手。
羲皇道:“洛書新定,序十二月之時:
正月,萬物歸巢,避諱傷生,其神曰取,爲吾主之;
二月,禽鳥繁衍,興伐可徵,其神曰如,爲軒轅氏主之;
三月,春耕播種,家畜繁衍,其神曰秉;
四月,良辰吉日,宜婚利生,其神曰餘,爲女媧主之;
五月,日月光明,制壓邪祟,其神曰皋,爲西王母主之;
六月,炎炙烈烈、洪水泛泛,其神曰且,爲鯤鵬主之;
七月,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其神曰相,爲神農主之;
八月,天地氣盛,生息興旺,其神曰壯;
九月,秋高氣爽,萬靈調息,其神曰玄,爲貔貅主之;
十月,霜天競逐,行止由心,其神曰陽,爲鳳凰主之;
十一月,膘肥馬壯,以利攻伐,其神曰姑,爲形夭主之;
十二月,清除污穢,修養生息,其神曰塗。
洛書定後,再議河圖,明三十三天之位。
對此,句婁仙認爲,在赤松子一方,是因其心高氣傲,不願將自己的前景寄託於別人身上;於九天玄女,或與淮南王覆滅一事有關。
當爻文分出六十四個時,轉速趨於穩定,太極中演繹山川變遷、草木生長、禽獸繁衍。
吳升不可置信:“不會吧,如此重大場合,這麼重要的鬥法,他會栽在女色上?”
貔貅哈哈道:“傲慢嗎?難免的,畢竟是上古之神,軒轅氏之師嘛,咱們能讓的地方,多讓着些就是了。”
赤松子瞧得分明,也不理睬陰綾羅的舉動,而是在西嶽峰前向九天玄女道:“無腸君,大能之輩,周天星斗大陣乃山海世鎮世之寶,上古兇陣也,玄女當清楚,僅靠他們四個,是萬萬破不開此陣的。”
貔貅忽然向吳升示意,向他介紹遠處觀戰的諸位仙神。
說話間,羲皇、媧皇、軒轅氏、神農氏已經聯手施法。
一道月華如匹練般垂下,落在句婁仙頭上。句婁仙雙手執杖,將杖頭與月華匹練相接,神識中立刻浮現周天星斗之圖。他最擅星象演算,無腸君實力雄厚,並不需要句婁仙直接出手鬥法,要的是以演算之能,催動周天星斗大陣發揮最大威能。
那太極光圈在急速旋轉中發生變化,分出三才、四相、五行、八極釋放出一個個爻文,其轉速也在慢慢下降。
不論什麼原因,既然預料到了,無腸君和句婁大仙當然早有準備。
又有五色煙霞,于山間流動纏繞,每俟浮入山間,便有一干妖神舞動星旗,將那些煙霞驅散。
這是不讓使用結界大軍的意思,爭奪正神之位,並非大軍生死廝殺,主要還是看個人道法如何,這是正理。
如此規則,意味着需要主動出擊,去搶一嶽,或者一水。相對而言,山嶽易取而洛水難佔,因爲洛水流經五嶽,隨時處於五嶽的威脅之下。但規則是規則,具體怎麼打,還看場上演法者,說白了,打出去兩位,剩下的三位各分一月即可。
這就是無腸君選擇句婁仙上場,而讓雨師妾遞補的原因。
無腸君登上東嶽之巔,由句婁仙輔佐。
羲皇頭頂飛出一道光圈,光圈黑白分明,陰陽交會,飛速旋轉着,此爲太極。
鬼谷子則認爲,這是對赤松子和九天玄女最爲有利的選擇,因爲雙方的結盟關係中,赤松子和九天玄女分別居於主導地位,修爲上也是他們最高,只需踢走了無腸君,接下來的以四爭三之戰,他們兩位幾乎立於不敗之地,實在不行,將己方盟友交出去,也可穩居正神之位。
軒轅氏袖袍一抖,撒出一坯黃土,落入太極之中,神農取出一瓶種子,同樣拋入太極。
赤松子等人雖合力攻伐無腸君,卻未出全力,皆各守山嶽,只以輔神相攻,各自心思也頗值得玩味。這便是無腸君的機會,緊守門戶,以待時局變化。
五大神爭奪三正神之戰,赤松子和容成公結盟、九天玄女和陰綾羅結盟,留下落單的無腸君。按常理,結盟的雙方都應當想辦法爭取無腸君,形成以三打二的優勢,只要擊敗對方,便可一戰定勝負。如果是這麼一個局面,無腸君便可坐享雙方開價,得鷸蚌相爭之利。
但所謂點到爲止,既無如何算“點到”、如何可“爲止”的明確說法,又無懲治手段,聽上去便有些敷衍。這是爭奪活路的比試,事關無數人的生死,怎麼可能“點到爲止”,想來九位評判在商議時也沒有取得一致意見。
旱魃卷着熱浪在東嶽之下炙灼,這不是簡單的炙灼,而是以天時炙灼,灼的是萬物生長之態,灼的更是生靈之心。熱浪激烈的侵蝕着周天星斗大陣,于山下形成一道奇觀,侵蝕之處,草木枯萎了又生長,生長了又枯萎,蟲豸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這是四神合攻無腸君之勢,想要將無腸君先行打出臺去。
腳下洛水的流勢頓時被遲滯了,流速極爲緩慢,天地間瀰漫着濃郁的凝重感。
幾乎就在同時,洛水之上光影縱橫,大戰立刻爆發。
吳升道:“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說起來,龍蹺真人喜好雙修術,多半就是受了容成公的影響。”
“猴子掰包穀掰一個扔一個?”
餘者隨九位評判上溯至洛水上游,將戰場騰出來。吳升自然也在觀者之中,鬼谷子被貔貅追認爲隨從,也有幸跟在後面一觀大戰。
故三月秉神、八月壯神、十二月塗神虛位以待,請五位演法,勝者主之。”
陰綾羅選北嶽,她的幫手並非吳升原先預想的焦山老君,而是旱魃。這是一位渾身黑甲的大仙,並不佔用陰綾羅的世尊之位,這一點與無腸君相同。
貔貅呵呵道:“我也沒和他相處過,有些好奇而已。”
貔貅問道:“吳學士與容成公相處如何?”
“焦山老君你是相熟的了,如今的他,應當是五年前的八成實力,那一戰被你打慘了,呵呵,不足爲慮。”
“你竟不知?”
“晚輩慚愧……”
太平世大仙孟岐以笏板連拍東嶽,黑雲幾番迫近,都被星光射散。
吳升回道:“只得一次交談,尚未如何相處,不知山主問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赤松子、九天玄女、無腸君、陰綾羅、容成公皆答:“是。”
赤松子佔中嶽,他選擇的幫手是太平世大神孟岐,這也表明,孟岐已成太平世之主。
吳升對容成公這邊極爲觀注,一邊看他嚴守南嶽本山,似乎還有意無意的防着西嶽的九天玄女,一邊看龍蹺真人攻打無腸君的東嶽,時刻關注着他那五色五煙霞。如今只是開始,就連合攻無腸君的四位輔神都未盡全力,真正的激鬥尚在後頭。
領命之後,便各居其位。
孟岐、龍蹺真人、句芒神、旱魃,四位大仙大神固然修爲高妙,但要想打破周天星斗大陣的守禦,也是力所不能。
中嶽之上,赤松子同樣坐鎮本山,由孟岐東出而擊東嶽,一方又薄又長的笏板向着東嶽當頭拍下,其勢如黑雲壓城。
牧笛聲響,句芒神騎牛吹笛,笛聲悠悠,仿如春風而令人沉醉,又如清晨到來前的雞鳴,意欲喚起天明,將黑夜驅走。夜空之中,星宿之下,分出數十妖神擂動戰鼓,將笛聲扯得七零八落,音不成調。
陰綾羅守山,旱魃出擊,首攻無腸君。
媧皇自虛空不知名處招出四根通天巨柱,將太極光圈支撐起來,送到洛水上方。
軒轅氏宣佈演法規則:“此間有五嶽,五位道友各居一嶽,以今日爲限,有掌兩嶽者,可爲秉神、壯神,掌一嶽及洛水者,可爲塗神。五位道友可選一友助戰,並及一友待補,其下世尊之位,若有爭議,以戰功而論。一切有吾等九神評判,諸位不需擔心有所偏移。”
“什麼毛病?”
這是吳升頭一次從貔貅口中證實了之前的猜測,舉薦容成公,不是貔貅的本意。吳升和鬼谷子相顧一視,鬼谷子道:“雖只寥寥數言,但容成公頗多傲慢,並無合作之意。”
九天玄女佔西嶽,她們這一系向來喜歡西向之地,她的幫手是句芒神。
南嶽處,同樣由龍蹺真人出手,自南方圍攻東嶽,金、青、烏、紅、黃五色煙霞纏繞而上,在天地間嫋嫋升起。
大戰之前,吳升就參與過海底神宮的密議,針對眼下局面也有過預料。
“天性使然,只能使得一件法寶,不可同時使動兩件。”
因洛水爲四大正神壓制,時光流逝延緩漫長,無法計時。也不知過了多久,場中局面忽然有了變化,卻是赤松子不耐如此磨鬥,直接離開中嶽本山,去往西嶽,面會九天玄女。
軒轅氏最後道:“此爲演法,不動道兵,各憑己身,點到爲止。”
“呵呵,我是沒聽到有這種消息……看到那白鬍子老頭了麼?號爲白雲洞君,實則便是白猿所化,句芒神若敗,他就要上場助戰玄女了。這白猿神通了得,相當不錯,但有個誰也不知的老毛病……”
貔貅笑道:“有些習慣一旦養成,關鍵時刻是忍不住的,也許一個控制不住的心軟,又或者……嗯,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就會捅大簍子……啊,也說不好,也許他就真的意志堅定呢?哈哈……”
貔貅道:“龍蹺也喜好房中秘術麼?這我倒是頭一回聽說,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爲至交,多半也是同道……”
貔貅在旁喃喃道:“好手段啊,這將是漫長的一日了……”
“啊?赤松子便是雨師?”
吳升看着這太極圖的變化,不覺發呆。忽感天地輕輕一晃,神念中有暈眩之兆。
“哎,對咯……看那個傢伙,包方頭巾的傢伙,那是風伯,在我烏戈山見過沒有?孟岐只是赤松子先手,他真正的後手是這個風伯,風伯雨師,鐵得很。”
東嶽之上,頓時豎起三百六十五杆大旗,大旗升上天空,天色立時變暗無數星辰閃耀於夜空之中。每一杆大旗之後,隱現一位妖神,各自主掌一旗,齊聲吶喊,佈下周天星斗大陣。
西嶽之上鐘鼓齊鳴,絃歌乍起,迸出萬道無形劍氣,九天玄女于山巔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引領劍氣環繞本山,組成劍陣。
然而從事先走動結交的情況來看,雙方都無意拉攏無腸君,這就表明事情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也就是眼下出現的局面:先踢走無腸君,雙方再決出勝負。
吳升傾聽着貔貅的閒聊,認真領會着其中的精神,當真字字珠璣,貔貅甚至連容成公的老底都揭了出來:“這廝修爲是頂尖的,沒得說,卻偏好鑽研房中術,如今還看不出來,但其後無論對上玄女還是女魃,很可能就得吃個大虧你要早做防備。”
九天玄女默然片刻,道:“依你之意呢?”
句芒神越過中嶽、北嶽,直取東嶽,由此證實,九天玄女和陰綾羅已成盟約。
有一牧童騎牛自山中而下,頭扎雙髻,手執柳枝,隨樂而歌,眨眼跨過北嶽與中嶽連接的山谷,已至東嶽之下,此乃句芒神。
“原來如此……”
北嶽之上,陰綾羅袖帶飛舞,捲起漫天大雪,雪花將北嶽罩住,整座山嶽都藏進陰霾之中。一道熱浪自冰川雪地中涌出,直撲無腸君鎮守的東嶽,熱浪過處,百草枯萎。
中嶽是四戰之地,按理說並非首選,但赤松子對自家鬥法實力極爲自信,並且也是爲更方便的與容成公相互協同——容成公緊接着就選了南嶽,不出意料帶上的是龍蹺真人。
“他沒學點新道法,沒弄點殺手鐗?”
“好吧……風伯本形是什麼,伱知道麼?嗯,這個不知很正常,不用慚愧。風伯其名飛廉……飛……飛……哎,對嘍,鳥雀之屬,長了個鹿頭的大鳥……”
北嶽上的大雪忽有停滯之像,陰綾羅見赤松子離開,以致中嶽空虛,大有心動之意。
赤松子道:“讓陰女魃和容成公齊上,如此可保無虞。”
九天玄女道:“陰綾羅不會聽我的。”
赤松子反問:“玄女若不能使其聽令,與之結盟,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