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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惠妃過世之後,陳淑儀就成爲宮裡面最受寵的女人。
寧皇后過世,元康帝愁眉不展。陳淑儀身爲最受寵的女人,自然要替元康帝分憂。
這天,陳淑儀帶着靜心熬製的湯水來到思政殿面見元康帝。
鄧公公將陳淑儀請了進去,一邊說道:“娘娘來得正是時候,陛下正等着娘娘過來。”
陳淑儀嬌媚一笑,“多謝鄧公公。我那裡備了養身丸,一會派人給鄧公公送來。”
“淑儀娘娘太客氣了。”
短短几步距離,兩人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
陳淑儀提着食盒進入思政殿。
陳淑儀見元康帝一臉愁眉不展,於是柔聲說道:“陛下也該注意身體,朝政永遠都忙不完。陛下先歇一歇,喝點消暑解渴的湯水,這也是勞逸結合。”
元康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見着嬌媚的陳淑儀,頓時笑了起來。“愛妃來了。愛妃的湯水,朕一定要喝。”
陳淑儀將準備好的湯水拿出來。照例,有小內侍上前先試毒。
元康帝含笑看着陳淑儀,並沒有因爲寵愛陳淑儀,就省略了試毒的過程。
小內侍喝了一口湯水,正想說沒毒,可以食用。不料,肚子突然痛了起來,而且有越來越痛的趨勢。
小內侍捂着自己的肚子,冷汗直冒。他盯着擺放在桌面上的湯水,用盡所有力氣大吼一聲,“陛下,湯水裡有毒。”
話音一落,小內侍就跌落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端起碗,正準備喝湯水的元康帝,猛地將湯碗朝地上扔去。
瓷碗碎裂,元康帝站起來,遠遠地躲開那一大碗湯水。臉色陰沉如水,死死地盯着陳淑儀。
陳淑儀嚇傻了,一張臉煞白煞白,還沒回過神來。
鄧公公朝門外大喊一聲,“護駕,護駕。”
幾十個侍衛內侍衝了進來,將陳淑儀以及她帶來的宮女內侍全部包圍起來。
此情此景,陳淑儀總算回過神來。
陳淑儀趕緊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臣妾是被人利用了,臣妾根本不知道湯水裡面會有毒啊。陛下,你一定要相信臣妾。
就算是給臣妾一百個膽子,臣妾也不敢在湯水裡面下毒毒害陛下。而且臣妾今日所擁有榮華富貴,全是陛下給的。臣妾根本沒有理由毒害陛下。
陛下,臣妾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宮裡面很多人看臣妾不順眼,肯定是有人在藉機陷害臣妾。陛下,臣妾懇請你查明真相,還臣妾一個清白。”
陳淑儀的反應足夠快,轉眼就想明白了此事的關鍵。關鍵不在於湯水裡有毒,關鍵在於湯水是她送給元康帝的。
因爲她送給元康帝的東西,元康帝一定會食用。於是有人就藉機陷害她。
元康帝哪裡想到湯水裡面竟然有毒,差一點就喝了下去。幸虧試毒的小內侍及時出聲阻止,否則後果難料。
一想到剛纔的兇險情況,元康帝心頭還有些後怕。更多的是殺意。竟然有人陰謀下毒害他,此事不可輕饒。
元康帝一腳踢翻陳淑儀跟前的宮女,指着陳淑儀,咬牙切齒地說道:“枉費朕那麼寵愛你,你竟然敢下毒謀害朕。”
陳淑儀嚇壞了,趕緊喊道:“陛下,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臣妾以及臣妾的家人,能夠擁有今天的榮華富貴,全是陛下賞賜的。臣妾就算了得了失心瘋,也不會在給陛下的湯水裡下毒。陛下,此事分明是有人想害臣妾,求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鄧公公也躬身說道:“啓稟陛下,老奴看這件事有頗多蹊蹺,不如先派人調查清楚。”
元康帝板着臉,怒道:“將陳淑儀,以及清泉殿內的所有人抓起來。一個個的審。朕就不信查不出真相。”
“奴才遵旨。”鄧公公領命。
鄧公公走到陳淑儀跟前,“淑儀娘娘,請吧。真相調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娘娘。如果事情真的不是娘娘做的,相信陛下一定會給娘娘一個公道。”
陳淑儀可憐巴巴的看着鄧公公,又朝元康帝看去。
元康帝現在是草木皆兵,若非有鄧公公提醒,元康帝早就下令將陳淑儀以及清泉殿的所有人處死。
就算錯殺了陳淑儀,元康帝也不在乎。
陳淑儀又恐懼,又驚慌。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湯水裡面爲什麼會有毒,陳淑儀更是一頭霧水。
陳淑儀緩緩站起來,對鄧公公微微頷首,如今她只能委屈求全,希望元康帝真的能夠給她一個公道。
所有人都被押了下去。元康帝下令封鎖消息,湯水留下,同時讓太醫院院判檢查湯水,查清楚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毒藥。
太醫院院判領命之後,整個人都緊張得發抖。好在最後還是查明瞭湯水裡面的毒藥,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三步倒。顧名思義,喝下這種毒藥,三步的時間就會毒發身亡。
元康帝得知湯水裡面竟然加了這種無藥可解的毒藥,當即殺氣騰騰地說道:“查,一查到底。朕要知道究竟是誰在湯水裡下毒。查清楚後,朕要誅他九族。”
內衛領命調查。太醫院院判戰戰兢兢,生怕被牽連。
鄧公公同樣不輕鬆。湯水有可能是在熬製的時候被下了毒,也有可能是在路上被下了毒,還有可能是在思政殿被下了毒。
前面兩種可能,同鄧公公無關。唯獨最後一種可能,讓鄧公公沒辦法置身事外。
元康帝盯着鄧公公的目光,讓鄧公公覺着恐懼。
鄧公公當即跪了下來,“陛下,奴才是清白的。”
元康帝冷哼一聲。這個時候,元康帝誰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直覺。
元康帝覺着周圍很不安全,總感覺皇宮內外到處都有威脅。有人想要毒殺他,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這讓元康帝怎能不恐懼,怎能不懷疑。
今日凡是和陳淑儀接觸過的人,全都要被調查。這是元康帝的命令,即便是鄧公公也不能倖免。
鄧公公在元康帝面前,老淚縱橫,自稱清白。
元康帝卻說道:“你說你清白不算,得內衛調查後說明你清白,你纔是真的清白。你先退下,朕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來伺候。”
鄧公公黯然退下。
鄧公公在門外遇見了劉小七。鄧公公頓時提起精氣神,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小七看了笑話。
卻不料,劉小七根本沒打算看鄧公公的笑話。
劉小七對鄧公公說道:“公公,別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湯水中下毒這件事情,肯定同你沒有關係。”
鄧公公很意外,很驚奇。沒想到劉小七這會不僅沒有落井下石,竟然還說相信他。難道他過去都看走了眼,劉小七並非心黑手辣,而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劉小七繼續說道:“公公放心,我會在陛下面前替公公美言幾句。公公耐心等候,等過幾天查明瞭真相後,公公就能重新回到陛下身邊伺候。”
“小劉啊,咱家以前看錯了你。如果這次咱家能夠順利脫身,往後咱家一定不會再爲難你。”
鄧公公動情地說道。
劉小七一本正經地說道:“公公言重了。爲公公做事,是應該的。”
鄧公公很欣慰,沒想到落難的時候,還能得到對手的尊重和幫助。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做人很成功。
鄧公公拍拍劉小七的肩膀,勉勵了劉小七幾句,這才離開思政殿。
劉小七目送鄧公公離去。然後轉身,冷笑,眸子裡全是冷冷的殺意。顯然劉小七已經對鄧公公動了殺心,卻在鄧公公面前很好的掩飾了這一點。
劉小七進入大殿伺候元康帝。
元康帝打量劉小七,似乎對劉小七也生出了懷疑。
劉小七鎮定自若,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任由元康帝打量。
元康帝突然開口問道:“劉樹,今日之事,可有傳出去?”
劉小七恭恭敬敬地說道:“啓稟陛下,已經及時封鎖了消息。宮外無人得知消息,至於後宮,或許有人已經猜到了真相。”
元康帝皺眉,心頭又怕又驚,還有滿腔的殺意。
元康帝想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似乎只有殺人,才能讓他的心安寧。唯有殺人,才能震懾住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裡的真正凶手。
元康帝問道:“劉樹,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奴才不敢妄言。”劉小七老實的說道。
元康帝板着臉,說道:“朕恕你無罪。趕緊說來。”
劉小七斟酌了一番,說道:“或許陳淑儀真的是被人利用了。陳淑儀那樣一個聰明人,按理不會冒險做這樣的事情。”
元康帝哼了一聲,明顯不滿意劉小七的答案。劉小七卻老老實實的低着頭,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
元康帝揮揮手,劉小七退到角落上,隨時關注着元康帝的動靜。
……
內衛奉命徹查下毒一事。雖然內衛行事隱秘,可是在宮裡面,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引來衆人的議論和猜測。內衛查案,不少人被抓走審問。此舉已經引得宮裡麪人心惶惶。
加之陳淑儀被人看押起來,這更加加重大家心中的擔憂。
就在宮裡麪人心惶惶的時候,內衛從清泉殿宮人哪裡查到線索。線索指向陳淑儀身邊的心腹宮女。
陳淑儀身邊的心腹宮女,是陳淑儀從孃家帶進宮來的。
陳淑儀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和自己的心腹宮女有關係。陳淑儀恐懼害怕,全力配合內衛。
卻不料心腹宮女已經提早想到了後果,在沒人注意她的時候偷偷服毒自盡。
瞪到內衛抓人的時候,心腹宮女的屍體都已經開始發硬。而且心腹宮女飲用的毒藥,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三步倒。
陳淑儀見狀,恐懼地跌坐在地上。
心腹宮女服毒自盡,那她還能洗脫嫌疑,得到清白嗎?內衛會不會懷疑她就是主謀?會不會以爲是她下令心腹宮女服毒自盡,目的就是爲了封住心腹宮女的嘴巴?
陳淑儀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慌亂,渾身哆哆嗦嗦,嘴裡面一直嚷嚷着,“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是孤女,被我們陳家買了下來。因她聰明伶俐,纔會被安排到我身邊伺候的。我真的是無辜的,我根本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更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指使她這麼做。嗚嗚……”
內衛沒有理會陳淑儀的說辭,而是直接將陳淑儀帶走了。
陳淑儀驚恐的大叫起來,最後被內衛用布堵住嘴巴,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內衛順着心腹宮女這條線索查下去,宮裡面的線索斷了,可是在宮外面卻有一點收穫。
可是查到最後,竟然又和泰寧餘黨有關係。
這一次,內衛不敢隱瞞,將調查的情況全部彙報給元康帝知曉。
元康帝一聽說幕後兇手竟然是泰寧餘黨,莫名的竟然鬆了一口氣。
是泰寧餘黨,總好過是後宮嬪妃。
而且泰寧餘黨已經活躍了幾十年,做出任何事情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陳淑儀的心腹宮女竟然是泰寧餘黨安插在宮裡面的眼線。
事情查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繼續查下去。
元康帝乾脆下令錦衣衛,大肆搜捕泰寧餘黨,一旦發現線索,絕不姑息。
同時下令將陳家人打入詔獄。
直到這個時候,朝臣們才知道宮裡面竟然發生了下毒這樣惡劣的事情。
朝臣們一邊擔心元康帝的安危,一邊斥責元康帝不敢封鎖消息。萬一元康帝有個三長兩短,大家措手不及,屆時只怕會釀成大亂。
元康帝對於朝臣們的擔心,感到很滿意。但是對於朝臣們斥責,元康帝的很不爽。一羣馬後炮,這是詛咒他,可惜他沒被毒藥毒死嗎?什麼叫做三長兩短?什麼叫做釀成大禍?簡直是荒唐。
……
宋安然聽聞元康帝被人下毒,內衛調查劍指泰寧餘黨,頓時就聯想到惠妃被人下毒毒殺的事情。那件事情,內衛調查,同樣查到了泰寧餘黨的頭上。
但是根據顏宓的分析,是有人在借用泰寧餘黨的名頭行事。而且做這件事情的人,從始至終一直就隱藏在宮裡面。
雖說顏宓沒有查到真兇,但是顏宓的推論已經接近了真相。
這次元康帝被人下毒,宋安然可以肯定,一定是隱藏在宮裡面的那個神秘人做的。
神秘人很清楚,只要元康帝身邊一直有人試毒,這種在湯水裡面下劇毒的手段,根本毒不死元康帝。往往試毒的內侍一死,事情就會被揭發。
由此可知,神秘人並非真的要毒死元康帝,而是想用這種方式恐嚇元康帝。瞧瞧元康帝現在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神秘人的目的達到了。
至於被牽連的陳淑儀,只能說她命中有此一劫。
宋安然的猜測已經接近了真相,可是宋安然完全不知道,她還是忽略了一個關鍵的人物,已經過世的寧皇后。
寧皇后的心腹宮女姓黃。寧皇后下葬之後,黃姓宮女就自請前往皇家廟宇,替寧皇后祈福。
當元康帝下旨將陳家人抓起來的時候,黃姓宮女就知道,寧皇后離世前的安排終於啓動了。
黃姓宮女跪在佛祖面前,嘴中唸唸有詞。若是湊近了,便會聽見黃姓宮女在說:“娘娘,你若在天有靈,定要保佑事情進展順利。
陳淑儀已經被抓了起來,離死已經不遠了。當初她不敬娘娘,活該有今日的下場。
至於元康帝,這次他好運,沒有毒死他。等到下次,他未必會有這樣的運氣。
娘娘,只要奴婢沒死,奴婢就一定會替娘娘報仇。不過那個人已經不會輕易出手。
奴婢打算將娘娘留下的銀錢全都交給她,不知道那些錢能不能打動她。如果不能打動她,奴婢會另外想辦法。總而言之,奴婢絕對不會讓娘娘白死。”
黃姓宮女對着佛祖磕了三個頭,非常的虔誠。
之後,黃姓宮女起身。帶起一陣香風。
等黃姓宮女離去後,一個老得不成人樣的老太監出現在佛堂內,看着佛堂內的佛祖,桀桀怪笑起來。
老太監嘴裡唸叨着:“好啊,好啊。亂了纔好啊!”
……
劉小七奉命來到看押陳淑儀的冷宮。
陳淑儀已經憔悴得沒了人樣。內衛將她帶走,還是給了她體面,並沒有對她行刑。只是陳淑儀還是遭受了心靈和身體的雙重創傷。後來內衛將她關在冷宮裡,陳淑儀就再也沒見到過外面的人。
劉小七的突然到來,讓陳淑儀看到了希望。
陳淑儀雙目中迸發出灼熱的光芒,“劉公公,是陛下派你來的,是嗎?”
劉小七面無表情地說道:“淑儀娘娘猜的沒錯,咱家的確是奉命來見淑儀娘娘。”
陳淑儀死死的抓着桌子邊沿,緊張地問道:“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嗎?能還給我清白嗎?陛下是不是讓你接本宮出去?”
劉小七看着陳淑儀,嘖嘖兩聲,似乎是在同情陳淑儀,又像是在嘲諷她。
劉小七對陳淑儀說道:“啓稟淑儀娘娘,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同淑儀娘娘的關係不大。”
“那我能出去了,對不對?”陳淑儀激動地說道。
劉小七緩緩搖頭。
陳淑儀眼中的火花熄滅,不敢置信地看着劉小七,“劉公公,你是什麼意思?”
“淑儀這麼聰明,豈能猜不到咱家今日過來的目的。”劉小七冷酷地說道。
“啊……”陳淑儀崩潰的大叫起來,“我是無辜的,陛下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見陛下。一定是你這個狗奴才在其中搞鬼,對不對?你記恨本宮支持鄧公公,所以你就想趁機置本宮於死地。”
劉小七面色平靜地看着陳淑儀發瘋,等陳淑儀說完後,劉小七纔開口說道:“娘娘錯了。咱家沒想過要置娘娘於死地,這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
陳淑儀雙手抱頭,形狀瘋癲,大吼起來,“你騙我,肯定是你在騙我。陛下那麼寵愛本宮,怎麼捨得賜死本宮。你讓開,本宮要去見陛下。”
劉小七冷冷地威脅道:“爲了陳家人好,娘娘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陳淑儀愣住,眼中有驚恐之色。“你說什麼?”
劉小七笑了起來,“原來娘娘還不知道啊。陳家人已經被陛下下了詔獄,處置還沒下來。如果娘娘肯老老實實的喝了陛下賜下的毒酒,或許陳家人還有活命的機會。要是娘娘不依不饒的吵鬧起來,陛下一怒之下,會不會將陳家人滿門抄斬,咱家可說不定。”
陳淑儀跌坐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劉小七,“爲什麼會這樣?本宮明明是無辜的,本宮是被人栽贓陷害的,陛下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劉小七嘲諷一笑,“娘娘平日裡那麼聰明,怎麼這會卻變得如此蠢笨。娘娘的確是無辜的,可是毒藥是你的人下的,湯水也是你親自送到陛下的手中。
陛下差點因娘娘而死。娘娘,你說說看,陛下還能留你活在世上嗎?陛下沒有下旨凌遲處死你,已經是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格外開恩。
如果娘娘還不知足,等待娘娘的絕對不是一杯毒酒。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陳淑儀欲哭無淚,似乎到這一刻,她才真正認識到皇宮的殘忍,沒有任何情面可見。曾經的寵愛,曾經的榮華富貴,全是過眼雲煙,那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陳淑儀擡頭看着劉小七,“劉公公,本宮以前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請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我計較。”
劉小七嘲諷一笑,“娘娘現在說這話,不嫌太晚嗎?”
陳淑儀卻執意如此,“劉公公,本宮可以死,絕對不給公公添麻煩。只求公公能夠在陛下面前替陳家美言幾句,免了陳家的死罪。本宮給劉公公磕頭了,求你開開恩……”
陳淑儀跪在地上給劉小七磕頭。劉小七饒有興致的看着,心卻硬得跟石頭一樣。
劉小七冷笑一聲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娘娘趕緊上路吧。咱家還要趕回去覆命。”
陳淑儀萬念俱灰,她已經知道,劉小七是絕不會幫助她的。
陳淑儀想哭,卻哭不出來。想要怒罵,卻找不到怒罵的對象。
毒酒近在咫尺,陳淑儀越來越恐懼。她不想死,她是無辜的。
陳淑儀跳起來,想要逃走。卻不料內侍中自有高手,一腳就將陳淑儀踹翻在地上。
內侍上前,下了陳淑儀的下頜骨,然後將毒酒全部灌入陳淑儀的嘴中。
陳淑儀發不出聲音來,也無力反抗。毒酒順着喉嚨進入胃部。
陳淑儀感覺喉嚨火燒一樣的痛,接着,胃部也開始如同火燒一樣的痛。陳淑儀痛不欲生,在地面上翻滾。雙手死死的摳着喉嚨,卻無濟於事。
很快,陳淑儀的身體沒了動靜,人也沒有氣息。轉眼間,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凋零。
內侍檢查了一番,確認陳淑儀已經過世,這纔來到劉小七跟前稟報,“啓稟公公人,人已經死透了。”
劉小七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對內侍說道:“找人安葬了。好歹曾經也貴爲淑儀娘娘。”
“遵命。”
劉小七回到思政殿覆命。
元康帝得知陳淑儀已經死了,連眉眼都沒有動一下。對於元康帝來說,陳淑儀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他身邊永遠都不會缺少女人。
元康帝放下手中的筆,看着劉小七,將劉小七看得膽戰心驚。
元康帝突然開口問道:“劉樹,你認爲朕該如何處置鄧圓?”
劉小七躬身說道:“鄧公公的事情,自該有陛下決斷。”
元康帝盯着劉小七,說道:“朕聽說你與鄧圓不和?”
“啓稟陛下,奴才同鄧公公的確有分歧。”
“既然有分歧,你不想他死嗎?”元康帝問道。
表面上看,元康帝的問題好像是隨口說出來的。其實劉小七很清楚,元康帝是在試探他。一個不好,今日人頭落地的人就是他。
劉小七躬身說道:“啓稟陛下,能夠決定鄧公公生死的人,唯有陛下一人而已。”
元康帝笑了起來,“你倒是精明。”
劉小七的頭埋得更低了。在皇帝身邊伺候,得個精明的評價,不能算是一件好事。當然,也不能算是壞事。
元康帝猶豫了一番,對劉小七吩咐道:“你去看看鄧圓,知道該怎麼說嗎?”
劉小七愣了一下,說道:“奴才愚鈍,請陛下示下。”
元康帝哼了一聲,“你替朕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反省過?有沒有對朕包藏禍心?”
劉小七有些驚訝,又趕緊低下頭,躬身說道:“奴才領旨。”
劉小七帶着元康帝的旨意,去見鄧公公。
鄧公公這些日子都被軟禁在臥房裡,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就連外面的消息都快要斷絕了。
鄧公公見到劉小七過來,有些吃驚,心頭還有些慌亂。如果元康帝要見他,來的人肯定不是劉小七。
劉小七來這裡,只意味着一點,事情嚴重了。
劉小七板着臉,顯得極爲嚴肅,開口就說道:“代陛下問話。”
鄧公公當即跪下來,朝思政殿的方向磕頭。
劉小七面無表情地問道:“鄧圓,你有沒有反省過?”’
鄧公公老淚縱橫,“從出事的那一天開始,奴才一直在反省。奴才後悔沒能把好關,差點讓賊子得逞。奴才有罪。”
劉小七心頭暗自冷哼一聲,接着又問道:“鄧圓,你有沒有對陛下包藏禍心?”
“奴才絕對沒有對陛下包藏禍心。如果奴才有二心,定要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鄧公公發着毒誓,顯得特別的堅定。
劉小七面容嚴肅的說道:“問題問完了,鄧公公可以起來了。”
鄧公公扶着桌子站起來,整個人蒼老了十歲。
劉小七略顯恭敬地對鄧公公說道:“鄧公公見諒,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難爲劉公公跑這一趟。”
劉小七說道:“鄧公公放心,陛下那裡,我肯定會替你說話。鄧公公耐心等待。陛下那裡還等着我回去覆命,我就先告辭了。”
“劉公公慢走。”鄧公公客氣的將劉小七送走。
劉小七走出房門,嘴角微微一翹,面露嘲諷之色。不過轉眼間,劉小七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劉小七到思政殿覆命,如實的稟報鄧公公的回答。元康帝聽完後,不置可否,沒說要怎麼處置鄧公公,也沒說要將鄧公公放出來。
於是乎,鄧公公就繼續被關在臥房內,不得自由。
天氣炎熱,鄧公公被關在臥房裡,又沒有冰盆降暑,日子越來難過,人也越來越憔悴。
外面的消息,陸陸續續傳到鄧公公耳朵裡。
鄧公公知道陳淑儀已經死了,陳淑儀的父兄被斬首,陳家其他人則被抄家流放。
鄧公公還聽說,他的好幾個乾兒子也被牽連其中,先後被處死了。
外面的消息,就像是重錘一樣,一下接下一下,重重的敲擊在鄧公公脆弱的心臟上,讓鄧公公快要承受不住。
鄧公公在元康帝身邊伺候的時候,比現在辛苦十倍,可是鄧公公依舊幹勁十足。如今什麼都不敢,鄧公公反而就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方向,整個人萎靡下去,越來越蒼老。同年輕俊俏的劉小七一比,鄧公公完敗。
自劉小七問完話,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
鄧公公越來越慌亂,越來越恐懼,也越來越沒有人樣。
某天晚上,當有人站在窗戶外面,怒問鄧公公,“鄧圓,你知罪嗎?”
鄧公公一聽這話,驚懼交加。多日來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崩斷。鄧公公再也承受不起,果斷昏了過去。
鄧公公昏迷不醒,似乎有中風症狀。
宮裡面的規矩,凡是重病病人,都要被移出皇宮。就算是鄧公公也不例外。
很快,鄧公公就在昏迷中,被人移出了皇宮。從昏迷到出宮,也才過了兩三個時辰而已。
鄧公公被移出皇宮後兩天才緩緩醒來。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宮裡。
鄧公公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鄧公公想要起身,可憐半邊身子毫無知覺,果然是中風之症。
鄧公公痛哭流涕,他沒有被元康帝下旨處死,最終卻敗在了中風之症。鄧公公不甘心啊。從高高在上的內侍監總管,一朝跌落,變成分不名的半癱瘓太監,這個落差實在是太大了一點,讓鄧公公接受不了。
鄧公公靠着以前的積蓄,還能好好活着。可是這對鄧公公來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直到中秋之後的某天,劉小七來看望鄧公公,鄧公公腦光乍現,瞬間全都明白了過來。
鄧公公指着劉小七,怒問:“是你,對不對?是你害了咱家,對不對?那天晚上,在窗戶外面的人是不是你?”
劉小七坐在牀前,嘴角微翹,看着鄧公公如今的模樣,劉小七滿意的笑了起來。鄧公公也有今日,真是報應不爽。想當初,鄧公公處心積慮想要弄死他的時候,他也差一點落到這個地步。好在他有宋安然的銀錢支持,最終才穩住了陣腳,沒被鄧公公弄死。
劉小七對鄧公公說道:“鄧公公息怒。我只是和鄧公公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誰知道鄧公公如此不經嚇,竟然被嚇得中風了。鄧公公,莫非你真的做了虧心事?”
“你這個奸賊。咱家只恨沒有早點弄死你。反倒是讓你鑽了空子。咱家當初還在疑惑,你怎麼會這麼好心,不僅不落井下石,反而還要幫着咱家。咱家有眼無珠,看錯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咱家悔啊,早知道就不該手下留情。”
鄧公公恨不得將劉小七這扒皮拆骨,以全他心頭只恨。
劉小七毫不在意鄧公公的怒罵。劉小七極有氣度的說道:“公公可知,爲何我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反而還在陛下跟前幫你說話?”
鄧公公怒道:“你這是在害咱家。你早就想弄死咱家,好取而代之。”
劉小七得意一笑,“公公說的沒錯,我是想取而代之。內侍監總管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當初被鄧公公竊取,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如今,內侍監總管這個位置總算落到了我的手裡。鄧公公,你是不是很恨我?儘管恨吧,你越恨我,我就越得意。哈哈……”
笑過之後,劉小七繼續說道:“鄧公公可知道,我爲什麼要在陛下面前替你說好話?因爲關於你的好話說得越多,求情的人越多,陛下就會越猜忌你,越防備你。
我和鄧公公是對手,此事陛下心知肚明。連我這個對手都要替鄧公公求情說好話,陛下能不忌憚你?能不處死你嗎?
陛下尚不能下定決心,鄧公公卻已經被自己的猜測給嚇了個半死。我只略是小計,在窗戶外面怒問一句‘你可知罪’,鄧公公竟然就嚇得中風昏迷不醒。
哈哈,天道好輪迴,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沒想到風光一時的鄧公公,也會落到我的手裡。當初鄧公公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今天吧。”
鄧公公指着劉小七,用盡所有的力氣,怒罵:“你這奸賊,你不得好死。”
劉小七卻笑了起來,“就算有一天我會不得好死,鄧公公也沒有機會見到那一幕。鄧公公,今日我親自來送你一程,你不要太感動。”
鄧公公急促的喘息,頭腦發脹,原本還能活動的半邊身子也越來越麻木。
鄧公公怒指劉小七,“是不是你在陛下的湯水裡面下毒?是不是你在栽贓陷害咱家和陳淑儀?”
劉小七嗤笑一聲,“好叫公公知道,在湯水裡面下毒,還真不是我乾的。我可沒那膽子,我還指望着靠着陛下榮華富貴一輩子。
這些年,鄧公公在宮裡面威風八面,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說不定鄧公公和陳淑儀是被某個仇家盯上了,然後湯水裡就被人下毒。
正巧,那天鄧公公就趕上了。真是時也命也。鄧公公要怨,就怨你作惡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你,你胡說八道。定是你……這個小賊,一定是你。咱家要見皇上,咱家要……”
鄧公公艱難地說着話,可是這番話卻說給了劉小七聽。
劉小七呵呵一笑,“鄧公公死到臨頭,還不忘陰我一把。既然鄧公公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鄧公公,你該上路了。”
一張張浸溼的草紙蓋在鄧公公的面上。鄧公公先是掙扎,急促呼吸。後來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弱。
片刻之後,鄧公公終於和這個世界告別。
劉小七冷漠的看着這一幕,心情很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鄧公公離世,劉小七並不覺着多高興。因爲早在鄧公公中風的那天晚上,劉小七就已經高興過了。
劉小七揮揮手,讓人處理了鄧公公的屍首。
宋安然曾說劉小七是大太監收割器。永和帝身邊的心腹太監劉公公,伺候元康帝的曹公公,加上鄧公公,這三人全都死在劉小七的手裡。
劉小七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太監收割器。
劉小七站在這些前輩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往上爬。從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小內侍,終於成爲內侍監總管,完成了身爲太監的最大成就。
劉小七有一點點興奮,有一點點惆悵,有一點點的煩惱。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劉小七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的來到了西市世寶齋門口。
遠遠的一輛馬車駛來,那上面有着晉國公府的徽記。劉小七心頭激動,那一定是宋姐姐的馬車。宋姐姐來了,今天他能見到宋姐姐。
劉小七昂首站在世寶齋門口。他在宮裡面卑躬屈膝,但是在宋姐姐面前,他不需要這麼做。在宋姐姐面前,他可以做一個正常人,因爲宋姐姐不會看不起他,更不會嘲笑他。
馬車停了下來,先下來的是丫鬟。最後纔是宋安然。
見到宋姐姐下來,劉小七反而變得矜持。他的目光同宋姐姐的目光,於空中碰撞。二人之間,自有一種被人無法理解的默契存在。
宋姐姐若無其事的走進了世寶齋。劉小七很高興,然後他也跟着進入了世寶齋。
宋姐姐,許久不見,你好嗎?我有點想你,不知你是否惦記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