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孃今天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她人長的胖,愛錢,刻薄,可是卻燒的一手好菜。
安靜地廚房內,只有菜板跟菜刀磨合的聲音,切蘿蔔絲、切薑絲、切肉絲,白老孃的動作迅速而利落,這跟她的身材不成比例。
旁邊的砂鍋裡燉着肉湯,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白老孃掀開了砂鍋蓋,用筷子試了試肉的鬆軟,將筷子擱在鍋上,讓鍋蓋同鍋留着一絲空隙。接着將蘿蔔絲、肉絲、薑絲都倒入大瓷盆中,攪拌着,放鹽,調好味。放下案板,麻利地擀餃皮。
饅頭見她擀了一摞皮子,洗了手,站在旁邊包餃子。俗話說“出門餃子,回家面”。饅頭想着再難見到大姐,難過的直掉眼淚。白老孃瞅見,還以爲她爲那五文錢的事委屈:“你哭什麼?又沒打你!”
“娘,大姐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哭什麼!”白老孃喝道,“你大姐那是喜事,是到京城享福。你哭什麼?要把你大姐的福氣哭沒了?”
饅頭聽了忙擦乾了眼淚,白老孃繼續道:“以後多求老天爺保佑你大姐,她若是過的好,你們就好!我也不指望你能怎樣,就指着你大姐,盼着少爺早日收房,她能生個兒子。”說着她往自己包的那個餃子裡放了花生、紅棗。
饅頭聽着不是味,她喃喃地道:“娘,你還有我們啊!”
白老孃嘆了口氣:“你們再好,要不是你大姐給你們扎的根基,又有什麼用?你見你三姐了嗎?”
饅頭搖搖頭,早上三姐是同他們一起出的門,可是去哪她卻不知道。
“以後,把你三姐給看牢了!到時候她弄出事來,你大姐就是再有本事,你們也找不到好人家!”白老孃語重心長的教導着小女兒。她手中的餃子個挺大,細緻的捏邊,彎成元寶樣,饅頭知道那是特地留給大姐的。白老孃把自己包好的那個餃子放在最前頭,吩咐着:“剩下的你來弄,我做菜!別把那個給我搞混了!”
饅頭忙答應着,擀皮,包餃子實在是很累人,一直站着饅頭的雙腿都有些受不了了。肩膀被擔子壓過,生疼,真想休息下。
做好的菜很快就端了上去,大家都坐在白老孃屋中,所有人都到齊了,就差白霜。白老孃實在等不得了,她下令:“我們先吃!別等那個混賬!”
白蘭卻攔住了:“娘,再等等,您都說是團圓飯,少了三妹這叫什麼事?”
“等什麼?快吃吧!到時候張家來接人,你就吃不上了!”白老孃不停地夾菜,口中道:“這寒冬裡都沒你愛吃的,你別怪娘啊!”說着那眼淚就淌了下來。
白露夾了口菜道:“娘,您瞧把大姐都招哭了!”
白老孃順手就給了自己一下:“沒用的老東西,瞧我這記性!來快吃!等會我就去下餃子!”
“娘,你今早可真厲害,把那個丫頭教訓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白露笑着把早上饅頭他們走了後,家裡發生的事學說了一遍。
白老孃得意地道:“我是誰?要不是看在張家的面上,我早就教訓她了!說什麼規矩,最欠規矩的就是她了!”
“那是,娘是最厲害的!來我給您斟酒!”白露說着爲白老孃倒了杯。
白老孃高興地一口喝盡。一家人坐在炕上,說說笑笑,吃着東西,甚是高興。白老孃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要去下餃子。門這是被敲響了,饅頭高興地叫:“是三姐,我去開門!”說着放下筷子,跑出去開門。
拉開門卻見是那天來的婦人,那婦人直接走了進來,“姑娘呢?我們來接姑娘回去了!”饅頭不知道要怎麼招呼,回頭喊了聲:“娘!”
白老孃聽了聲,忙走了出來,一見是張家來的人,明顯一愣,隨即招呼,要請她們到裡面坐。那婦人擺了擺手,木着臉道:“還是請姑娘快些收拾了!”
“我們還沒吃餃子呢!”饅頭突然想到,娘包了紅棗的那個餃子,一定要讓大姐吃了那個餃子才能走,她開口小聲地抗議着。
那婦人沒想到這呆呆地丫頭會不滿,詫異地看着她,白老孃連忙扯着饅頭,訓着:“沒規矩,怎麼說話呢!快回去跟你大姐說!”
饅頭極不願意地回道屋裡,大姐同二姐正說着話,兩人面上都泛着紅暈,再看看四姐同大哥說笑着,爹自斟自飲好不快活,她實在不想擾亂了這樣的局面。
見她進來,白露急忙問道:“是三姐嗎?快叫她進來啊!”見饅頭身後沒人,又見饅頭情緒不好,奇了:“五妹這是怎麼了?不是三姐?那是誰?”
饅頭一下撲到白蘭身上,“哇”地哭了出來,她這一哭,白家的人都嚇了一跳,白蘭忙問:“五妹,這是怎麼了?你別哭啊!”
“就是,五妹,你怎麼了?”
饅頭擡起臉盯着白蘭:“大姐,你別走,我捨不得你!”說着又嗚嗚地哭了起來,白蘭沒想到她是說這個,忙摟着她,“大姐不走!”
才說着,菱兒便進來,回稟:“姑娘,府上來人了,快收拾收拾吧!”
白蘭沒想到卻是這個,她用手替饅頭擦着眼淚,道:“五妹,快別哭了!”說着就要下炕,饅頭抱着她不讓走。白蘭卻讓白霜拉住饅頭,自己出去了。
饅頭哭哭啼啼地站在院中等白蘭梳妝好,白雪摟着她安慰她。一時白蘭梳妝好,又穿上她當初來時的那見華服,給白老頭,白老孃蹲了個禮就要上車。
饅頭撲了上去,哭着道:“大姐,你等着,餃子就下好了,你吃了再走?”說着懇切地望着白蘭。
白蘭被饅頭哭地心都碎了,她也想留下來,可是府上的規矩不能不尊啊,再說賣到別人家,還能回家過一日,這已是天大的恩典,府上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白老孃雖也捨不得但也知道這是人家的規矩,拉過饅頭,隨手給了她幾下:“嚎什麼?快放了手,讓你大姐走啊!”
“我不!大姐要吃了餃子才能走!”饅頭認着死理,孃的那片心意可不能白費了。
這邊鬧的不可開交,張家來的人也不退後,白露站了出來道:“娘,你快撈了餃子給大姐帶上,讓大姐回府再吃!”又對張家的來人道:“您見笑了,我小妹不懂事,大娘屋裡坐坐吧!”
白老孃去廚房下餃子,張家來的人被請到白露的屋子坐着,又白露陪着說話,白露常陪白老頭賣饅頭也不怕人,嘴也能說,張家來的人也喜歡她。一時餃子煮好了,放入食盒中,讓白蘭帶了走。
饅頭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想哭,眼淚就不停得掉。白蘭上了車,掀起車簾,露出臉對饅頭道:“五妹,一定要有出息,上京來看大姐!”
饅頭點點頭,她說是答應,可是京城她能去嗎?她連城外都沒去過。
騾車離開了白家,白蘭默默地打開食盒,童兒一見這碗裡還有面條,好奇地問道:“姑娘,這餃子怎麼還放了粉皮啊?”
“這叫‘玉帶纏寶’。”白蘭揀了最上面的那個大餃子吃了下去,甜甜地是棗子,還有香香地花生,早生貴子,這是娘對自己的期望啊!她抱着食盒痛哭着。
菱兒也受不了白家分離時哭的那樣,忙勸着:“姑娘別哭了,這妝花了,回去就不好了!”白蘭放下食盒,拭了拭眼淚,在那一瞬間後,她又成了張家的丫鬟。
饅頭一直目送着張家的馬車離去。“在這看什麼?”
饅頭一轉身卻是自己三姐白霜,她對白霜哼道:“三姐你怎麼纔回來?大姐走了,都沒吃上團圓飯!”
白霜唸了聲佛,笑道:“佛祖保佑,果然走了!我可不想跟大姐打照面!”
“其實大姐也還不錯啊!還留了東西給我們!”饅頭爲白蘭辯解着。
白霜伸手給了她一個指頭:“你啊!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昨天還對大姐不滿,今兒怎麼就有說大姐好了?”
“三姐!你真是的!大姐再不好,也是大姐啊!我聽說,大姐還給你說了親事呢!”
“你說什麼,什麼親事?”白霜顫聲地道,這麼快?
饅頭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是娘讓我看着你,別讓你亂跑!還說什麼出了事,大姐就是再好,我們也嫁不出去!”
白霜一聽,臉頓時就跟打了霜似的,一言不發地走回屋子。饅頭見她不對勁忙在後頭跟着喊:“三姐,三姐!”說着跟她進了屋。
“三姐你怎麼了?”
白霜也不說話,一人歪在炕上不說話,白老孃見白霜回來也不打招呼,自己一個人就歪在屋裡,想着她天天出去,連大閨女走了都沒見上一面。有些惱怒地道:“三閨女,你這是做什麼去了?連你大姐走你都不回來?”
白霜依舊不理她,白老孃嘆了口氣:“你姐雖走了,卻還想着你人。她請太太的恩,幫你說了大人跟前的師爺。你過去雖說是填房,但那師爺無兒無女,你同原配有什麼兩樣?再說,大人要是推了出去做了官你就是官太太了!”
“你別心高氣傲的,咱們平民百姓的還能找什麼人家呢?你一輩子就窩在這縣城裡頭?老夫少妻才疼人。”
白霜只是不理白老孃,白老孃一人說得也無趣,只得道:“你自個好好想想!”說着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