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靜立一旁,琢磨着祁嚴剛纔說的話。楊瑩的身份不簡單,禮部尚書其實是由巫祝擔任,會占卜掌祭祀。大祁王朝除了巫祝掌管祭天之禮,還有巫史通鬼神報功祈福,且有巫醫專爲皇上煉丹製藥。
結合祁嚴所說,楊瑩是家族之傲,那就說明楊瑩也會占卜之術。難怪她氣質不同於尋常女子,倨傲不屑,是恃才傲物,看不起她們這些凡女子。剛纔捉蝴蝶直接放出一盒子毒蟲,簡單粗暴。
大祁皇者尊崇巫術者,女巫師更是少之又少,和皇族通婚者寥寥無幾。即使楊瑩身份不如她和沈若雲高,也足以讓祁嚴重視高看。楊瑩真是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清澄能想到的,沈若雲也猜到了。看向楊瑩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和嫉恨。
清澄還沉浸在思考當中,被祁嚴溫柔的聲音拉回神智。
“清澄,走吧。”祁嚴無視旁人炙熱的眼神,玉眸裡倒映着清澄的容貌。
清澄本以爲祁嚴還會跟楊瑩交談,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到她身邊。
“去哪裡?”清澄開口問道,擡眸望着祁嚴燦若星辰的雙眸。
五公主祁琦不滿的嘟囔道,“皇兄去哪裡?我也要跟着去。”
祁嚴不着痕跡的掰開祁琦的手,寵溺的說道,“琦兒,你該去休息了,若不乖乖聽話,就罰你讀書。”
祁嚴親暱的摸着祁琦的額頭,爲她捋順了髮絲。祁嚴這招屢試不爽,祁琦一下子就服軟了。
沈若雲和楊瑩心中滿是妒火,恨不得自己是五公主,就可肆意親近祁嚴了。
但她們現在更討厭沈清澄,憑什麼她能和太子肩並肩走在一起,還談笑風生。恨不得上去撕爛了沈清澄的嘴臉。
祁嚴回眸,脣角微勾,輕語道,“煩請你們照顧好琦兒。”
隨後便帶着清澄走出了御花園,留在原地的沈若雲和楊瑩怒火攻心,兩人對視一眼,冷哼,隨即走開,心不甘地隨五公主離去了。
風輕飄飄,迎風送來芬芳的花香,香溢四射,途徑樓臺水榭,一池魚兒跳躍,點綴着單調的池水。宮裡的景色宜人,雕樑畫棟,別緻怡情。
祁嚴輕和的說道,“我來找你是要跟你說一件事。”
清澄大抵能猜到他要說的事,輕盈細語,“我聽着。”
“救你從刑部大牢裡出來的不是我,是祁麟。他央求父皇將你無罪釋放,還提出要你入宮的要求。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父皇竟答應了。此事我沒能幫上忙,但你放心,在宮裡我定會護你周全。”
清澄還是有點出乎意料,不知祁麟爲何要爲她求情?不禁對祁麟多了一絲感激之情,但有些彆扭,索性不再繼續追問祁麟的事。
“我相信太子。”清澄對祁嚴有足夠的信任,有他幫襯,在皇宮裡的日子不會很難過的。
祁嚴玉脣微勾,面若冠玉,眉宇清俊。
“剛纔你們三人在捉蝴蝶,分別用了不同的方法?”祁嚴轉移了話題,敏銳的察覺到清澄有些心不在焉。
清澄回神,輕輕點頭,“對。”
祁嚴輕抿雙脣,“張開手。”
清澄有些狐疑,還是聽話攤開了手。
祁嚴的素淨修長的手指像是羽毛一般輕點在清澄手心上,有一絲瘙癢,讓清澄心裡升出別樣的心緒來。
祁嚴的手掌包裹着清澄手背,觸及到的溫度,清涼又灼熱。
清澄下意識的想躲開,此時察覺到祁嚴往她手心放了一個東西,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手心上方是一包魚食,擡眸不明所意的望向祁嚴。
只見祁嚴脣角的笑容如一池春水化開,盪漾着層層漣漪,撩人心絃。
“此景不待,心境難求。看這魚兒遊得多歡暢,你也該學學。”
清澄有一瞬間的晃神,她自以爲隱藏的很好。心中壓下不安和無措,卻被祁嚴發現了。
拿着手裡的魚食撒在水池裡,魚兒都紛紛涌了過來,湖面蕩着一陣陣漣漪,倒映着她和祁嚴相挨的畫面。
“心情可好些了?你們三人捉蝴蝶,各出奇招。在你掛香囊於枝頭時,我便看見了。”祁嚴循循善誘,語氣溫和。
“原來你早就到了,我還以爲你爲我解圍是巧合。”清澄滿心感動,本以爲是巧合。沒想到祁嚴看到了她被爲難,專門出面爲她解圍。
祁嚴不置可否,“同一件事,不同的方法,由此可看出你們三人不同的秉性。你可有見解?說來一聽。”
清澄也有感概,這時話匣子打開了,“先說楊瑩直接用毒,滿地蝴蝶,確實好捉。方法簡單直接又粗暴,令人印象深刻,可見她性子直爽,無耐心,善給人當頭棒喝,自負一招斃敵。再說沈若雲剪紙蝴蝶,栩栩如生,誘真蝴蝶前來,說明她善於變通和佈局,不與其正面衝突,等人入局,伺機而動。真如一個花蝴蝶一樣,美豔絕色,愛出風頭。至於我,就不多說了。”
清澄儘量放緩語調,話語婉轉,不失偏頗。唯恐祁嚴認爲她是個搬弄是非,愛說人長短的長舌婦。
但清澄還是選擇如實說了,也許從內心深處認爲祁嚴是值得信任的。又或者是作爲祁嚴幫她解圍的交換。
祁嚴不動聲色,脣角的笑未有變化,彷彿是在聽清澄閒談一般。
“清澄,你太婉轉了,總是喜歡避重就輕。”
“這是何意?”清澄趕緊問道。
可祁嚴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那我就來談談你,你用麝香吸引蝴蝶,以臭麻籽麻痹蝴蝶,令其喪失警惕,隨之黏在樹幹上,心思巧妙,但最終蝴蝶卻沒落到琦兒手中,不算真正捉到蝴蝶。你聰明謹慎,習慣做兩手準備。不假借於人手,慣以親力親爲。你更像是潛伏在暗夜裡的獵鷹,有耐心善觀察,獵捕時快準狠。她們二人可做螳螂和蟬,你是黃雀。但你有個致命的弱點,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無謂,你太心軟了。”
清澄身子一怔,眸光褶褶生輝,祁嚴說得正中她心。
“說的極是。”
祁嚴輕輕斂起衣袖,眼神散着柔和的光芒,“清澄,這樣子的你有些矛盾,卻很真實。”
“嗯。”清澄不知該接什麼話茬,再一次領略祁嚴的通透,他與人和善,知微見著,心思細膩,己心卻是不可察。
“楊瑩非尋常女子,或許她比一個會武功的男子更具威脅,你小心些。自古以來女子之間的爭鬥,明與暗,狠與柔。往往能牽出許多事來。”祁嚴這話是對清澄的提點,能說這話也代表着已將清澄當做親密交心之人。
“我知曉了,我身份特殊,在外人面前,我們還是避諱些。”清澄不想因爲自己給祁嚴惹麻煩。
祁嚴眼神寵溺,“好了,別多想了。回去吧,琦兒心思活躍,你順着她些,向她表現出卓越才能時她就會對你崇拜有加。”
清澄點頭,脣角終於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與祁嚴的談話令她身心放鬆,在皇宮裡必然能堅定的走下去。
祁嚴望着清澄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似微風吹皺的一池漣漪,波光粼粼。
整整一下午,清澄三人都被五公主折騰死了,端茶倒水是小事,要應付五公主層出不窮,奇怪非常的問題纔是最頭痛的事,若她們無視不答,五公主就會威脅要向皇上告狀。
直到夕陽落下,清澄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廂房,與沈若雲和楊瑩安排在一處別宮。
秋月也隨着清澄進了宮,早在門口等候迎接了。
趕緊給清澄遞上一塊溼毛巾擦汗,關切的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無礙,就是有些累。今日我想早些歇息。”清澄草草吃了幾塊點心,便上牀榻歇息了。
秋月貼心的給清澄蓋好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裡屋去。
躺在榻上,輾轉反側,閉上眼睛也睡不着,可明明身子睏乏的厲害。
驀地感覺面前一個黑影籠罩,還帶有壓迫的氣勢,徒然感覺周身溫度下降,一股陰冷的氣息傳來。
第一反應就是陰遲寒,他身上的氣息就是這般冰冷,好似寒冬料峭,冰雪成霜。
睜開眼,果然就看到他那張冷峻的臉龐,在她面前放大。
他俯下身子來,一點點向她靠近。她竟然清晰可聞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是緊張還是什麼?
不知他不斷地靠近,咫尺距離,噴灑着冰冷的氣息,薄如刀削的雙脣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莫名令人難測。
她緊張攥緊了被子一角,睜着一雙透亮清澈的眸子,與陰遲寒對視着。心中胡思亂想,他不會是發狠要取她的性命吧?還是他要欲行不軌,輕薄於她。可他不會是這樣的人啊。
哪裡知道他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她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只聽他低沉充滿磁性,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就寢時還要吃東西?”
清澄頓時腦子一片空白,神智虛無。一瞬間愣怔,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瞪大了眼睛看着陰遲寒那張冷峻非凡,超越常人的五官,薄脣慢慢的朝她靠近,幽深的眸子裡完全倒映着她癡癡的面容。
脣角微微清亮,他微涼的指腹劃過她的脣角,一掠而過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