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明總算是趕來了。
這是林靜意想不到的。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媽媽勸走,沒想到他還是趕來了。
他一來,首先就是給林母打電話彙報:“阿姨,我是家明,是的,我到了,對不起啊!……嗯,您放心……”
收線後,他疲憊地抹了一把臉,問林靜:“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這是他每天都會問到的。
林靜慵懶地答道:“我很好,無需掛念。”停了一會兒又十分慎重地說:“家明,你從明天開始就不要來了吧,我是說真的。”
陳家明沒有接着她的話說下去,反而走到旁邊的陪牀躺下,迴避地說:“睡吧,早點休息!”
林靜看他這付態度,實在氣結。她也是很固執的人,用力跑拍了一下牀鋪說道:“我說你明天晚上不要來醫院了!”
陳家明依然不出聲。
林靜無可奈何,又好言好語地說:“你媽身體也不好,你還是回去多陪陪她吧,不要在這裡陪我了。”
陳家明輕輕說道:“你不用擔心這點,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一句話把林靜堵住。
林靜無奈,只得胡說:“你睡覺一直打呼嚕,吵得我睡不着。”
陳家明自然不信:“我沒有打呼嚕的習慣。”
林靜只得編造:“怎麼沒有?前幾天我昏昏沉沉,自然也就沒注意。這兩天我白天睡足了,晚上聽得清清楚楚的,你吵得我睡不着覺了。所以你明天還是不要來了。”
陳家明久久沒有回答。林靜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說辭居然還是不能讓他破功,只有暗暗嘆氣。
好久,陳家明才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打鼾,我明天會想辦法解決的。”
室內一片安靜,地燈昏黃的燈光緩緩流淌在地面,而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卻是璀璨無比。
那一霎間,林靜突然有種彈指一瞬,年華似水的感覺。
自己究竟做的對還是不對呢?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着了,一覺醒來,陳家明已經起牀了。
外面是個大晴天,湛藍的天空上飄着絲絲縷縷的白雲。陳家明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給林靜買了早餐,又細心地幫她把牀搖起來,好像照顧小孩子一樣。等到要走的時候,他纔對林靜說道:“我昨天用手機錄了一晚,結果就是我並沒有打鼾的習慣。今天晚上我會再來的。”
林靜愕然,陳家明卻是看着她一笑,彷彿林靜的這些小伎倆早已經被他看透。
等到林靜反應過來,他早就走遠了!
這一個麻煩還沒解決,下一個麻煩已經纏上身。
到了中午,就有諸衛平早已安排好的外賣送進林靜的病房。林母雖然堅決不要,可是送外賣的人對了病房號碼和林靜的名字,硬是說沒有錯。又苦苦哀求林母,出來打工不容易,請林母行個方便。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容易心軟,於是乎,林母又連忙打電話給林父,讓他不用送午餐。
吃人的嘴短,林母自然知道這是諸衛平的安排。到了下午諸衛平來時,林母語重心長的勸解諸衛平:“我們家林靜和你不合適,這年齡吧,她比你大,這性格啊,她更加是像個小老頭一樣。當初這名字就沒取好,林靜林靜,太安靜了。我看和你根本就合不來。現在你是不瞭解她,當然是覺得她樣樣都好,等到以後真的在一起,你會煩她都來不及。”
林靜聽着自己老媽貶低自己的這些話,只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可以和牛皮相比了!之所以不和城牆比,是因爲牛皮還有韌性;她甚至還配合自己老媽的話,每說一句點一下頭。
可是諸衛平的臉皮卻是更高級別的,不但是牛皮,還是犀牛皮。
“阿姨,您考慮地都是爲了我們好,我知道。可是我對林靜的感情我自己心裡明白,雖然我年輕,性格上肯定有不成熟的地方,可是我對林靜的感情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您剛纔所說的那些我和林靜之間的距離正好可以互補。要是我找個年紀比我還小的,性格比我還跳脫的,那還不打起來啊?”
無論林母說什麼,諸衛平總能夠四兩撥千斤地把話說圓。最後,林母嚼了半天嘴皮子,只得放棄!
可是林母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說服的,她只是沒有精力和年輕人鬥嘴皮子。她的心裡仍然是認爲林靜和諸衛平一百個不合適。
因此,往常林母到了差不多的時間會提前走,今天卻一直留在醫院裡,直到陳家明來才離去。
總之,她是不會給機會諸衛平和林靜兩人獨處的。
陳家明到來的時候,見到諸衛平在這裡,微微感到訝異。他到底沉得住氣,反而彬彬有禮地衝着諸衛平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問林靜:“今天感覺如何?醫生都說了些什麼?”
這是他每天必問的,林靜早已經感到厭倦。
在兩個人相好的時候,她會爲他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感到甜蜜,受之欣然。而現在卻只感到厭煩。
她板着臉說:“家明,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晚上不用你來值夜了,我已經好多了,不需要你每天過來了。”
機靈的諸衛平已經察覺到林靜和陳家明之間的暗涌,連忙見縫插針:“對啊,以後不用你來了,晚上改由我來吧,林靜現在不想看到你。”
陳家明的眼神好像刀一樣,冷冷地看了諸衛平一眼,病房裡的兩人立即感覺到氣溫驟然下降。
林靜不自在的縮了一下脖子,矛盾已經挑起,下面的事情就與她無關。
陳家明看着諸衛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說道:“林靜的父母委託了我,直到林靜出院,我都會每天晚上過來的。”
林靜忍不住了:“喂,陳家明,我怎麼就沒有聽到我父母委託你的話?你是在胡編亂造吧?”
陳家明不冷不熱地刺了林靜一句:“當時你在動手術,根本就沒有醒過來。怎麼可能聽得到呢?”
一句話讓林靜再不能反駁。
諸衛平不甘心:“對啊,你也說了,當時林靜是在昏迷中,不是她的意願。現在她醒過來了,不想看到你,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陳家明又盯了諸衛平一眼,慢慢走到陪牀躺了下來,兩腿交叉,雙手抱着枕在腦後,看着天花板對諸衛平說:“我說過,我是受她父母的委託。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你去向她父母說啊!”
諸衛平當然不會去向林靜的父母說這種話,他傻啊他?林靜父母討厭他還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去聽他的話?
他賭氣地說:“你睡這裡,那我也睡這裡。”
林靜皺着眉看他:“你睡哪裡?病房裡就只能擺兩張牀,再擺一張像話嗎?”
諸衛平四周查看,林靜住的病房算是高級病房,不但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冰箱彩電和沙發,甚至還有微波爐。
“那我睡沙發好了。”諸衛平眼睛一亮,指着沙發,臉上綻出的微笑簡直陽光之極,林靜不由看入了神。隨即又感到有目光在冷冷注視着自己。
她知道是陳家明,連忙眼觀鼻鼻觀心,收斂心神。
諸衛平往沙發上一躺,十分愜意地說:“林靜,今天晚上你有什麼事就喊我,我來照顧你。”
林靜暗暗翻了翻白眼,對諸衛平的話只當沒有聽到。他來照顧自己?他能不要人照顧他就好了。
瞥眼之間看到陳家明的手伸上去,好像在牀頭的呼叫系統上按了一下。不一會兒,就有一位護士進來了。
陳家明指了一下林靜病牀上吊着的輸液瓶,那裡面還有一小半。他問道:“她的輸液今天已經完了嗎?”
護士答道:“打完這一瓶就沒有了。”
看到睡在沙發上的諸衛平,護士就問了:“這是哪位?現在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
諸衛平本來已經懶洋洋地躺下去了,此刻連忙坐起來,笑眯眯地說:“我是陪牀的,今晚上該我值夜。”
年青的護士看了一眼陳家明,他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看到一樣拿着手機撥弄,林靜也是看着天花板發呆。
護士把臉一板,對着諸衛平訓斥說:“我不管你們是怎麼回事,這裡留一個人就夠了!趕快離開啊!還有,這沙發是給人坐的,不是用來睡覺的,你趕緊收拾好了。快點回去吧。”
走到門口,護士還回頭叮囑了一句:“趕快離開這裡,不然的話我就要請保安了。”
諸衛平看着護士消失的方向,氣得想罵人,卻不知該罵誰。
林靜這時也不得不勸諸衛平:“你還是回去吧,護士都說了你不能留在這裡的。”
諸衛平氣憤地指了一下陳家明:“爲什麼不要他走?反而要我走?”
林靜無語,大哥,人家是獲得了家長許可的,你獲得了家長許可嗎?
諸衛平走了。
他走了之後,林靜和陳家明之間也感覺無話可說,兩人默默過了一晚。
自此之後,諸衛平和陳家明每天傍晚總要演上一場值夜爭奪大戰,不過都是諸衛平一人演獨角戲,陳家明根本不理他。
到了後來,諸衛平沒有辦法,居然每天在陳家明到來之前就霸住那張陪牀,可是這樣竟然也奈何不了陳家明。
也不知是陳家明給護士站的護士們灌了什麼迷魂湯(這是諸衛平的原話),護士站的護士們竟然都幫着陳家明,讓諸衛平讓出牀位。
諸衛平沒有辦法,也開始了他的曲線救國,每天買了零食水果送到護士站,討好各位護士美女。
時日長了,居然也有成效了,到最後,林靜晚上值夜從一人護衛變成了兩個護衛。諸衛平終於獲得了護士站的首肯,也成功駐紮在了林靜的病房。
林靜成了這家醫院樓層的名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在暗中羨慕她,能夠有這樣兩名出色才俊的熱烈追求。簡直就差拿手機拍照讓她上微博了!
可是此時的林靜真是恨不得早日出院,日夜盼望從這種兩面的煎熬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