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這麼一說,林靜就明白了。
張君長得漂亮,這些人看到一個小女孩和一個老婆婆住在一起,難免會產生邪念。
想起周婆婆白天說的不太平,林靜的心頓時抽緊了。這還是她們來到這裡看到的,在她們沒來的時候,張君又受到了什麼樣的委屈呢?
跟着村長,沿着這條坡往前走,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座破敗的小屋,小屋裡點着燈,大門半掩着。裡面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再近一點,還傳來杯籌交錯的聲音。
下了坡之後,房子裡面的人也注意到外面來了人,兩扇門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三個人。
屋子中間一張桌子,上面擺滿了啤酒瓶和一些小菜。
爲首一人當即橫眉瞪眼:“你們想幹什麼?”
村長立即說道:“剛纔是你們跑到周家的門口吧?這麼晚了你們要幹什麼?”
爲首的一人立即罵道:“說話要有證據,我們一直在這裡喝酒?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去了?再這樣說別怪我不客氣。”
林靜和尹雪兩人躲在屋子旁邊的陰影裡,看着這個站在門口說話的人非常面熟,可是她就是想不起這人是誰。
給狗的男人站出來說:“別抵賴,這方圓幾十裡地除了你們沒別人。我們是劉家村的人,你要是敢欺負我們村子裡的人,我們全村的人都要起來趕你們走。”
三個人聽了,面上仍然不懼,嘴裡說道:“哎呀,知道你們劉家村的人厲害。這房子我付了錢了,你總不能不讓我們住吧。哎,你們姓劉,那家人姓周,你們管那麼多的閒事幹什麼?”
村長說:“只要是我們村子裡的人,不姓劉我也要管。……”
這三個人都把手插在褲兜裡,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壓根不把村長的話放在眼裡。
林靜看着這幾個人,突然想起,爲首這人不就是那個陳嬌的哥哥陳南嗎?地,就是他。
她差點都要叫出來了,又努力剋制着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她反覆仔細地打量着陳南,再一次確定,就是他。
村長和村裡的幾個男人一再警告,又要求陳南等人第二天馬上搬走。陳南說:“搬走肯定是不可能的。要不你們把我付了的房錢給我?按照規矩,三倍賠償。”
村長等人哪裡有錢可以賠?就算賠得起也不會出這個頭啊!
諸衛平突然站出來說:“多少錢?”
陳南上下看了一眼諸衛平,吐掉嘴上的菸頭說:“一月1500,我給了三個月的錢,4500,你要給我三倍,那就是一萬五。”
村長頓時喊起來:“怎麼可能?你哄誰啊?我們這的房子最貴也只50塊,你翻了多少番了!”
諸衛平緊抿着嘴不說話。
確實,一萬五的數字對於他們來說,算是一筆鉅款了。剛參加工作還是實習,自己一個月能有多少啊?實習生就只800-1500的工資,有的學生實習還沒錢呢!
陳南翻了下白眼說:“反正我給的就是這麼多,你要是沒錢別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給我滾吧!”
說着把門一關,三個人重新進去喝酒划拳,還故意很大的聲音。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只得悶悶地往回走。
快走到周家的時候,諸衛平突然說:“我給不起一萬五,給150總可以吧?你們不是說你們這裡房租最高的也只50嗎?你們村裡有沒有空房子,我出房租,讓周家兩個人搬到村子裡和你們一起住,他應該不敢來了吧。”
當下就有人說:“不見得願意。這屋子還是自己家的好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
諸衛平堅持要試試。走到周家,裡面已經黑漆漆一片,想來是睡了。衆人於是直接回村歇下。
早上醒來的時候,諸衛平就已經不在了。
林靜走出屋外。秋陽溫暖地灑在這個寧靜的小村莊。小村莊看似一片平靜,誰能想得到在這個平靜的水面下竟然還暗流洶涌。
尹雪奇怪地跑來問林靜:“諸衛平是不是到周家去了?一大早上就不在。”
她今天穿着一條牛仔褲,上身一件紫紅色的夾克,後背上的小皇冠閃閃發亮,配上一定粉紅色的牛仔帽,看上去青春逼人。
賀師傅這時也從屋裡出來說:“他去了周家。好像是要勸說那個張君吧。”
尹雪嘴裡嘀咕道:“那個張君會聽他的嗎?”
“試試總比不試的好。”
林靜等人於是也去了周家,遠遠就聽到了張君激烈而尖銳的聲音:“我不去,你憑什麼讓我去?不要你管,你給我走。”
尹雪小聲地對林靜說:“這人真是不識好歹。”
諸衛平說:“昨天晚上要不是我們來,你只怕早就被那幾個混混給強了,你不怕嗎?”
“我怕什麼?大不了我和他們拼了,他們都是欺軟怕硬的東西,我纔不怕。”
張君狠狠瞪着諸衛平,胸口一起一伏。看得出諸偉平也很生氣,垂在身旁的雙手緊緊握着。
一旁的周婆婆不住在旁邊勸阻,可是張君根本不聽聽。看到林靜等人走過來,她這些反而拿起鋤頭說:“我去幹活了,你別在這裡打擾我們了。我也知道你是想從我身上獲得新聞資料。我告訴你們,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記者什麼的,最八婆了!”
說完她又瞪了一眼衆人,擡腳就往門外走。
諸衛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你還去幹什麼活?你是拿鋤頭的人嗎?你看你的手都成什麼樣呢?你是要讓你的父母爲你擔心哭泣你才高興嗎?”
張君看了一眼諸衛平的手,憤怒地說:“放開!放開我!”
諸衛平也槓上了,同樣喊着不放。
看到兩個人鬧得這麼僵,林靜和尹雪連忙上前勸阻。
林靜看了一眼張君的手,那雙本來應該柔嫩的小手粗糙之極,而且膚色黝黑,和她頸部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這時,諸衛平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用空着的另一隻手掏出了電話接聽,不住點頭說,是的是的。又說:“進村裡來,筆直走到另一邊,這邊有一道坡,坡上有一個房子,就是這裡。”
電話一頭的聲音是個女人,不住的感謝諸衛平。
張君突然憤怒地大吼:“你給誰打電話?你是讓誰過來?”
諸衛平卻很鎮定:“給你媽,你不想你媽,你媽想你。讓她來看看她的女兒住的地方,總好過她每天在家心神不寧,爲你擔心。”
林靜和尹雪聽了這話都吃驚極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想到諸衛平居然認識張君的媽媽。
張君聽說自己的媽媽要來,瘋了一般地掙扎起來,嘴裡大喊大叫起來:“我不要她來,我不要她來!”
她到底是個小女孩,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諸衛平緊緊拉住她,就是不讓她跑,嘴裡說道:“就算她對你不好,她現在能夠找到這裡,就是對你的關心啊!你都不知道,你媽媽爲了你,都和你爸爸吵架了。你就要這樣讓你媽媽傷心嗎?”
聽到了諸衛平的話,張君呆住了,也沒有再掙扎,只是茫然地看着諸衛平。
林靜看到這個時候已經明白,諸衛平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張君這個人。不過張君卻好像不知道諸衛平這個人,否則的話,第一天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呢?
她也來不及多說,連忙也上前勸張君不要激動,既然自己的媽媽都來了,爲什麼不見一面呢?
張君突然捂着臉蹲到了地上哭起來:“她嫌我丟人,嫌我丟她的人。她們都恨不得沒有我這個女兒,我知道。”說完哭得更加傷心了。
周婆婆也嘆了口氣說:“這孩子可憐啊!都是我家立軍做的孽啊!”
張君又大聲喊道:“不關立軍哥的事情,是我自己願意跟着立軍哥的。他們還把立軍送進了牢房裡,我恨他們!我恨死他們了!”
林靜等人默默地在一旁,也不知該說什麼。你以爲的是和對在他人眼裡卻是錯和否,問題是大多數人都這麼認爲,可是這個持有不同看法的人卻偏偏是最有發言權的,這纔是理不清了!
張君默默的哭了一陣子,然後擡起小臉,倔強的說:“反正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諸衛平有點惱火:“你就在這裡種地?把你自己的青春歲月都扔在這裡?你明明可以在大城市裡有更輕鬆的工作,住更好的房子,你這雙手本來是握筆的,你偏偏要在這裡挖泥巴。你這不是成心作踐自己嗎?”
張君犟着脖子說:“你是什麼人啊?你憑什麼管我?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諸衛平一下子僵住了,林靜和尹雪也都睜大了眼睛,看他怎麼回答。
“小君——”隨着一聲哭喊,從門外已經跑進來一個女人。她穿着一雙軟皮的平跟鞋,身上的一套休閒服也很考究。她的頭髮燙着時興的梨花頭,面容和張君相仿,她應該是張君的媽媽,可是看上去卻好像她的姐姐一樣,非常年輕。
她一下子就撲過來抱住了張君,激動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