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韓浞纔剛將華陽送入摘星玉樓,面前刑釗真人都還來不及和他再有招呼。
卻聽那邊何穢子當先冷笑着開了口,語氣也有些不善着對刑釗真人釁道:“刑釗老兒,可曾將後事交代了清楚?”
這血海的攝氣真君,自從入了冥水之源以來,一直就在吃虧落面子。
對面韓浞三人,不過是煉氣小輩,隨手殺了都不夠解他心頭之恨,而且也找不回面子來!
如今,就只有拉過那麟族刑釗,與這境界相當的對頭鬥上一場,再將其打殺了,方纔能夠讓這何穢子有些宣泄!
當然,韓浞華陽這三人,他也必定不會放過。
不過到那時,又只是隨手打發了幾隻螻蟻一般的事情,卻是值不得多掛在心上了!
“除非你立時就把紫光夫人喚到面前來,否則我也絕不讓你好過!”
何穢子還不忘特意瞧了韓浞一眼,心下有些發狠暗道。
刑釗真人聞言卻是“哈哈”一笑,然後才轉過頭來對他說道:“早知你這師弟楊開禍,拼死獨闖我鳳麟洲,必定是有什麼後手留待。卻不想,竟然把你這魔頭給招了來!”
這真人一通笑聲,豪氣干雲。
待得笑罷之後,卻又見他像是探尋一般,四處瞧了瞧,才又接着問道:“怎地,此番總不該只你攝氣真君一個來罷?別的還有誰?是你那離魂天王的二師兄,還是五劫魔君的大師兄?抑或是尊師血神老祖親自出手?那我鳳麟洲的面子可就領受大發了!”
刑釗真人篤定這何穢子不是獨來,因爲只憑這攝氣真君,也當真不足以成事。
“血海三神君”雖然並稱了一個諢號,但各自修行深淺卻是大相徑庭!
這號了“攝氣真君”的何穢子,實則是元神純陽修行,成就真仙八百年。
而那何穢子的二師兄,“離魂天王”公亭毒,卻是早修成了元神變化,比之他家三師弟要高出一個境界來!
至於那血神老祖座下的大弟子,“五劫魔君”蕭無垢,這倒是一個狠厲兇絕的人物,已然踏入元神返虛之境。
比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師弟,不知有高明出多少來!
要知這“五劫魔君”的名頭,比起那胡拼亂湊的所謂“血海三神君”,可要響亮得太多了!
刑釗真人略一思量,竟然又笑開了。
就聽這真人“呵呵”一聲,搖了搖頭,纔對那邊何穢子又說道:“我倒是聽聞,那五劫魔君想來倨傲,行事慣常獨斷專行,這麼說來與你一道來的必定就不是他了!更何況以那人的本事,領着閣下這麼個老三,簡直如同帶了個累贅一般,想必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的……這麼說來,你們血海來得另一個,必定是那老二,‘離魂天王’公亭毒了!”
真人這話才說完,對面“攝氣真君”的面上一垮,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也不知是刑釗真人一語猜中,讓這魔頭覺得不妙了;還是真人把他比作蕭無垢的累贅,一把小刀扎心窩子了,才引得何穢子心頭不爽利,繼而就在面上顯露出來……
“刑釗,你也不必高興的太早!知道你們鳳麟洲此番傾巢而出,打的就是‘忘川界碑’的主意,往後也有更大圖謀……但我卻來和你說,你們算計得未免也太美了些!別到時候謀算不成,反倒化作你鳳麟洲一道劫難哩!”何穢子冷冷笑道。
刑釗真人卻依舊滿不在乎,又是搖頭笑了笑,然後說道:“我卻不知你說的是些什麼,老子此來,就是專爲追着你那小王八蛋師弟的。”
說着,就見這真人點手一指,指向那邊一早就自覺噤了聲,正在趕忙暗自療傷、回氣的楊開禍。
刑釗真人卻是一見楊開禍這模樣,頃刻就又被氣笑了!
然後才又聽他有些恨恨着,咬牙就說道:“也是老子先前一個大意,竟然被這畜生搶先借了兩界虛空暗渡,逃入了這冥水之源來!倒是累得老子我一通好找……”
楊開禍一聽自己被點了名,連忙把身子一縮,又往後退了幾步,像是心有餘悸一般。
沒辦法,先前被追得實在有點兒狠了。
跑了生!
抓着死!
就這麼一段徘徊於生死之間的經歷,一個人平生能經歷幾次啊!
饒是他元神出竅,也當真是被追着他的純陽真仙給嚇了個結實。
何穢子卻不管刑釗真人說得什麼,只自顧自地又冷笑幾聲,然後說道:“你知曉也罷,不知也罷,如今卻也只需記住了,我便就是你鳳麟洲的一道劫數!此番容得我入了這冥水之源,就一定要叫你們在劫難逃!”
“哼!”
刑釗真人聞言,立刻就滿面不屑,學着他也冷笑了一聲,然後說道:“就憑你?要是那蕭無垢來了,倒是確實難對付。可要是隻你和公亭毒兩個貨色,只怕還差些分量!”
何穢子一聽這話,面上又是一垮……
來回不過三五句的功夫,他都快被這莽漢子給氣得,純陽元神差點出竅了!
說話氣人就算了,每句話還定必要拿自己與蕭無垢去比較一番,而且說得還都是他抵賴不了的大實話……
你說,這世上,還有比“實話”更氣人的麼?
不說了!動手!
心一沉,手一抖。
一件白森森,圓滾滾,活脫人頭骨模樣的法寶,就被這攝氣真君放了出去,打向刑釗真人那邊!
這法寶纔剛脫手,就呼嘯着領起一股股陰風,裹挾着這枚頭骨,化作了“一顆頭”的白骨神魔模樣!
“鎖心錘?果然是魔道賊子,竟把這等兇頑狠辣的法寶都給煉成了純陽!”
見這白骨神魔出現,刑釗真人也不禁微微一驚,實是知道這件魔道法寶的厲害!
要煉這“鎖心錘”,所需的寶材,便是修道人的“六陽魁首”。
這是一門借元神成威能的法寶,所以最低都是要元神出竅人物的頭顱,生生割下,否則斷然是不成的。
而且只將人頭顱斬下不算,還須得運魔道外法,將原主的元神拘了,一點真靈打碎,空留元神真元法力,最後又還入這六陽魁首中去。
完後再運煉形魔火,生生將一顆地仙頭顱,給煉得皮消肉去,最終只剩一顆森森頭骨!
雖則煉製手段兇狠,但這鎖心錘但凡煉成,那魔威是當真不容小覷!
本就是截留得對手元神,所以這法寶煉成之後,便抵得有了原主生前至少七八成的真元法力,再加上有魔法淬鍊,其實兩下相去已然是不多!
而如今,刑釗真人看那何穢子的鎖心錘,分明已經是純陽法寶,而且瞧來不像是下苦工祭煉出來的!
那便是說……
“這賊子,竟然是殺了一位元神純陽的真仙,用那人的頭顱,直接就煉出了一件純陽法寶來!”刑釗真人有些恨得牙癢癢的,只覺得這魔道法寶實在有傷天和,果真太招人厭惡!
如今這鎖心錘出手,化作白骨神魔,何穢子便抵得是兩名元神純陽!
刑釗真人連忙看了身旁青煙一眼,然後就又對韓浞說道:“勞駕師弟也照料一下我這師侄女兒!”
一句話才說完,就見這真人一提身形,純陽元神化作一道赤焰鎏金,就朝着那鎖心錘迎了上去!
下一刻,就見那法寶、元神相迎一撞,化作兩道金光,轟隆隆就在半空中糾纏起來。
到底刑釗真人不愧爲鳳麟洲二位族長之一,當真是上古麒麟遺脈中最出色之輩!
同時元神純陽,也都有高下之分,更何況那鎖心錘不過一件借煉了元神的法寶?
只拼鬥了三兩下,那白骨神魔的森森陰風,就被刑釗真人的赤焰鎏金生生煉去了二三成!
原打算旁觀等待,挑時機出手的何穢子,見這情形也是有些急了!
連忙將自家純陽元神祭起,化作一道殷紅血光,就往那場中參陣,與白骨神魔一起與刑釗真人纏鬥起來!
一時之間,二人一寶也是鬥了個難捨難分,瞧不出個高低來!
……
韓浞在前一刻,得了刑釗真人託付之後,也不絲毫含糊。
就見他當下把手上摘星玉樓一託,就要把青煙學着華陽一樣,也給收了進去。
當下這個場面,別處地方,自然沒有他玉樓法寶來得安全!
而青煙這邊,見“韓師叔”只把手上小樓一晃,就抖出一道銀光將自己罩住,起先她是一愣。
然後就感到那銀光勢頭一起,自己身子一輕,就要被那小樓給收走!
“哎哎哎,師叔師伯,別忘了飛劍,千萬別忘了我的飛劍!”
一邊被收入玉樓,這青煙一邊就連忙急呼出一聲。
生怕說得慢了,外邊的兩位師叔、師伯就聽不見了!
韓浞也是聽得手上一滑,險些把摘星玉樓都給跌了。
然後才又見他失笑一聲,搖了搖頭。
至於刑釗真人聽沒聽見,韓浞也就不知道了。
只不過剛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聽到青煙招呼的時候,真人那道赤焰鎏金的去勢,像是也滯了一滯……
“不過既然是寶物,只是沒得放過的道理!更別說,要是便宜了對面魔頭,那就更是不美……”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韓浞聽得青煙提醒,還是也往那飛劍去看了一眼。
似乎是沒了楊開禍在下面做手腳,那飛劍也就不再“跑動”。
安安靜靜置在那裡,也小半天了。
說起來,也多虧這飛劍,否則韓浞還尋不來此處,與青煙華陽二人匯合。
沒錯,他那“太乙星神相術圖”上,第二處法寶所指,就是這口看來破破爛爛的飛劍!
華陽青煙到底是見識的法寶少了些,比不上韓浞,身上法寶多得用不過來,甚至有上乘的法寶,好幾樣竟然都被他給忘了,平素里根本記不起來……
所以,在華陽和青煙眼中看來的“好寶貝”,如今韓浞瞧着,卻十足有些“破破爛爛”。
當然,這說的是“賣相”了!
實則這法寶當中,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玄妙……反正韓浞還沒試過,也看不出來!
“先拿取來瞧瞧再說!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落袋爲安’……”
韓浞主意打定,只將袍袖一擺,就把白虹劍給招了出來。
如今他全靠這口劍丸試手,幾次探險,簡直是無往不利!
就見他手上劍訣一掐,白虹頃刻化作一道銀光,往那飛劍捲了過去。
不過這場中,在打那口飛劍主意的,卻也不止他一個人。
和青煙一樣,那邊正在回氣療傷的楊開禍,也是自始至終,心思就從未打那飛劍身上離開過。
眼見着韓浞放出劍光,要去卷沙洲上那口飛劍,但楊開禍卻絲毫沒有要去阻攔壞事的意思。
反而這血海弟子,心頭冷冷一笑,就要等着看韓浞吃虧!
他是見識過這飛劍兇悍的,只是憑藉着餘威,就把他給牽入了幻境之中。
“這少陽神君也就仗着手上法寶厲害,但到底不過是一介煉氣凝罡,道行心性還不知差得有多遠,必定會被這飛劍暗算得吃個大虧!”楊開禍心中彷彿見到了韓浞大栽跟頭的場面!
他也可恨,要不是自己此刻沒有餘力,必定趁機會,給韓浞來個狠的!
“不過那飛劍殺意滔天,根本就不是煉氣四五重能夠抵禦!說不定,根本就不用我多費手腳,這小子就被法寶餘威衝散了元神,直接就魂飛魄散了也!”
心底一邊暗算,楊開禍目光一邊卻仔細觀瞧着,一直不離韓浞與飛劍。
眼見這韓浞一道白虹劍光,頃刻就來到那“破爛飛劍”近前。
像是試探着,在半空打了幾個旋兒,楊開禍才又見那劍光按落,往“破爛飛劍”上捲了去。
就在將落未落,兩口飛劍眼瞧着就要接在一起的時候。
忽然,楊開禍眼中的銀白劍光忽然一黯,然後一滯,便像是要失去勢頭,憑空落下來一樣!
“呵!”
心底冷笑一聲,楊開禍就要幸災樂禍起來。
可還沒等他樂開,就見那銀白劍光忽然一振,霎時間銀光大放!
然後,一個扭頭……就往來路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