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神軀的強大,恐怖,唐鴻深有體會。
盛夏浩劫時,那一尊黃金神軀,幾乎是碾壓式橫掃全場。
先是大當量戰略級武器引爆,然後一位位入聖者自殺式攻擊,儘管如此,依然沒能擊斃祂,迫不得己之下,桑博士命人拿出壓箱底手段,也就是促使唐鴻理智失控的小黑瓶。
理智失控……
激發了孤家寡人……
唐鴻硬生生按着黃金神軀打到死!
那一戰可行,是因爲參戰人員皆爲入聖者,而且死的死,傷的傷,他不用擔心誤傷。
這一戰,超凡與入聖,還有霸主也出動。
倘若他理智失控,那將是超凡入聖和霸主的災難,血肉之軀可不是永恆無傷的神軀!唐鴻隨手一擊,打不死任何一尊災難神,卻能誤殺超凡者,重創入聖者,甚至會影響霸主。
唐鴻暗忖道:“小黑瓶不行,我必須突破蓋世。”大大小小的神戰,他親身經歷,比起桑博士更有發言判斷權。
他立刻明白兩百尊以上全盛階段災難神難以處理,再加上一尊黃金神軀,浩劫之後的人類已無力對抗。況且祂藏在暗處,更是個棘手問題。
“我得去平行世界。”
“她,第一天才,如今是無上人皇的陳佳蔚給我兩年時間。”
唐鴻處事風格,向來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再一個,超凡入聖都有決斷力,執行力。他立刻有了決定,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邊想着,
一邊側過頭觀察,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定格的戰場。
黑夜時分,月光凝固,盤旋天上的戰機發射出炮火,有神軀化爲鋸齒,切割戰機尾部,已經把合金製造的戰機劈開一大半。
他又低頭看。
海面之上,有大量煙霧升騰,海上戰場劃分成兩個區域。
……
一側是島嶼叢林,海風掠過,有超凡當空躍起,橫擊一尊尊神軀,亦有漫天的水銀武器在傾瀉,如銀河沖刷。但是在這幅美妙絕倫的風景之下,鮮血染紅了沙灘、泥土、樹葉——殘肢斷臂,報廢的水銀武器,乃至於失去生息卻瞪大眼睛的超凡者一動不動,正面接觸三分鐘,超凡死傷上萬人!
幸虧有煙霧遮擋。
否則,不可直視的神威,令超凡閉目作戰,那將是人類噩夢,超凡者沒有入聖層面的感官,閉目作戰是自殺。
……
另一側屬於入聖霸主的戰鬥區域。
全球範圍入聖者匯合於此,有意志顯化一條條鎖鏈縱橫,有意志顯化一座座山川墜落,一門門巧奪天工的戰法配合入聖意志,五光十色,目不暇接,瞬息萬變,生死存亡的時刻,幾近於上演一場史詩級畫面。
更引人注目的是霸主星塵雁。
它體重近十萬噸,高度約有一百七十米,可謂是橫行無忌。
它展開雙臂,咆哮着,吐出銀色粒子流,貫穿夜幕,撕碎一尊尊神使。
那一雙漆黑如墨,又如同鋼鐵澆鑄的雙翼掃開,將空氣海水切割,它體型龐大卻靈活到了極點,翻轉之間,宛若巨型攪拌機——凡是進入星塵雁雙翼製造的風暴漩渦的神使,瘋狂掙扎,無可逃離。
波濤洶涌的海面,隱約間露出一張黑洞般大嘴。
嘴邊有透明長鬚,
長鬚擺動,遊曳之時,兇殘無邊的頭顱即將浮出海面!
第二頭遠古霸主,形態可怖,外觀好似琵琶魚,體色褐綠,體表有銀色斑點,軀體扁平似圓盤,頭顱卻奇大無比,呈現出直徑百米的球狀。
在它的身後,
鞭子一般的長尾豎立了起來,
尾部炸出毒物,竟能腐蝕神軀,唐鴻之前沒見過第二頭霸主,只聽過旁人描述,看過相關的絕密報告與視頻記錄。
“真奇妙。”
唐鴻由衷讚歎。
魚類霸主,看起來駭人聽聞,遠不如時間停止震撼人心。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讓唐鴻想起霸主影片的落幕……但兩者不可同日而語,再好的影視特效,都無法模擬這麼殘酷的氛圍,越真實,越細節,越令人觸動心絃。
“呼。”
他深深喘了口氣。
萬事萬物都凝固,死寂無聲,他卻能自由活動;
分明光線也停了,他卻能親眼目睹這一切,觀賞靜態之美;
彷彿把世界壓縮爲一個畫面,令人發自內心敬畏,他不禁閉氣,心跳加速,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這些盡收眼底,又一個想法從心底驟然冒出:“既然我還能動彈,飛到大西洋那邊,便可觀察科技武器攔截神祇的具體情況。”
“別看了。”
桑博士一把拉住唐鴻:“時間停止有限制,她每次降臨最多十分鐘不到。”
唐鴻一怔,啞然失笑:“這也不太合理嘛……既然她連時間都可以暫停,怎麼還會有時限?”
就好像一個人學會說話,每天只能說十句,很荒謬。
“另有緣故吧。”
桑博士搖頭,顯然也一知半解。
唐鴻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並不能預知未來,而是獲知平行世界的訊息。”
“沒錯。”
桑博士不再隱瞞,他厭倦遮遮掩掩的日子,也想坦誠,講述真相,只不過礙於異空間神祇威脅,不敢說出口。
值此之際卻無妨。
這條時間線,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被凍結——無論是真正神祇,偉大神祇,全都看不穿時間!
說白了。
時間正常運行時,祂們的注視能貫穿一切事物。
時間定格,宇宙靜止,卻是神祇也接觸不到的範疇。
“嚴格來講,不是預知,是預測。”
“基於我們所在時空的狀況,假定爲初始樣本,尋找與初始樣本具有一定相似度的平行時空。”桑博士說道:“那些世界就是最佳的參考素材,寶貴資料。”
唐鴻仔細傾聽,想了想,有點懵。
他有些吃驚:“那……我們所在的世界也會成爲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參考資料。”
“當然。”
桑博士點頭:“據她所說,她能夠遨遊古今,回到以前,去往以後,象徵着無限變數。”
說着。
桑博士低頭,從袖口係扣,扯出來一條細線:“假如這是時間線,我們所處的‘現在’就是這一處。”
黑色細線大約有二十公分,距離左端五公分的地方被捏住,左側五公分,代表着過去,右側的十五公分,代表着未來。
過去比未來短一截。
是由於時間不能獨立運行,宇宙的壽命,即爲時間線長短。
“我們就活在代表‘現在’這個節點的左側,偏向過去那一側。”
“沒錯。”
“我們所感知,所經歷,其實是已經發生的‘現在’後續——因爲時間在運動,所以一切有變化,她超越時間,好比獨立時間線之外,就能夠掌握絕對意義的現在,從而觀測到未來,憑此改變。”
這?……也聽不懂啊。
唐鴻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努力理解卻還是不太理解的茫然面色。
唐鴻道:“能不能簡單一點。”
桑博士想了一下:“多重世界時間線互相獨立,這是時間的漏洞:假如把時間喻爲一面牆壁,平行時空就像是一個裂縫,一個合理的缺陷。”
畢竟再怎麼堅固的牆壁也會有縫隙!
密不透風,可能會透光;密不透光可能會傳導聲音,震盪;唐鴻皺皺眉,以他財務分類的本科文化,只覺得一頭霧水。
“再簡單一點?”
“低維生物永遠別妄想真正理解高維概念!即使窮盡想象力,創造力,我們只能用已知事物去比喻,或者用可以理解的概念組合到一起,去解釋高維概念,但無論如何,都是貧乏的,蒼白無力的。”桑博士擦了擦腦門汗水,他不是物理學家,做不到深入淺出。
比方說面對一個二維生物,要讓其明白高度、廣度、立體,根本不可能。
正當此時。
遙遠的天邊破碎。
“兩位……”
無盡悠揚又深邃的聲音似重疊似閃爍似乎能響徹心靈:“你們商量好了嗎?外界時間不流動,你們兩位的時間印記仍在增加,超出十分鐘界限,就會被偉大察覺,我不能阻止偉大神祇的注視。”陳佳蔚沒有現身,只聽得天音浩蕩,攜着一股無可揣度的威嚴。
桑博士連忙點頭,正待開口。
“等一下!”
唐鴻心頭狠狠跳動了兩下,他思維更加敏銳,高聲道:“您說的不能阻止,請問是沒有能力阻止祂嗎。”
他覺得無上人皇應該能凌駕異空間偉大神祇之上!
畢竟……暫停時間,神祇怕也辦不到!
這般想着,唐鴻緊張了起來。要是人皇陳佳蔚也不如偉大,實在太絕望,就不知人類到底憑什麼抗衡異空間入侵。
“唐鴻。”
她輕輕笑了起來:“每一尊偉大都是支撐宇宙的節點,一旦傷害祂,就是傷害多重世界大宇宙。除非祂觸犯人族禁忌條例,我纔有理由切斷祂誕生源頭,掐滅祂不朽再生的種種可能。”
聞言。
桑博士面色微變。
他一直以爲‘人皇禮讚’僅僅是超越時間的異象——他從沒問過,這種與神戰無關的事情也不必關注,陳佳蔚打破平行世界的壁壘,無視生死,無限時間,無論發生什麼都正常。
現在看起來……
陳佳蔚超越時間,之後呢,她又經歷了什麼……桑博士從不關心,他一心想着怎麼打贏這場神戰。
“你能殺了祂!”
“你可以打死偉大!”
“你有無限時間,不存在先殺哪個的問題,殺一尊,殺死無數尊,對你而言沒區別!”
下一刻,桑博士徹底失態,發出一聲聲源自生命和靈魂深處,擠出喉嚨的咆哮,宛若野獸般嘶吼。
“爲什麼你不出手!”
“爲什麼你不去弄死那些異空間神祇!”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桑博士血紅臉色扭曲了起來,情緒像是混合起來的炸藥,直接點燃了。
他不敢置信。
兩人一起商議的終極計劃,當計劃成功之後,陳佳蔚卻好像忘記初衷。
他歇斯底里:“你這是……背叛!!!”
“這幾句,相同的語氣,我聽過幾十萬次。”她聲音浩蕩,不見人影:“各種各樣的解釋,我講了幾十萬次,可是你沒有一次聽得進去……人必須自救,自強,我的幫助很有限。”
桑博士嘶啞說道:“好,那你再解釋一次。”
陳佳蔚遙遙迴應:“我怕你又瘋了。”
緊跟着。
她一指橫跨天際,指尖如星河,點在唐鴻額頭上:“你只有兩年時間。兩年後,你將回到這一刻。”
話音剛落,天旋地轉,唐鴻只覺得整個人墜入深淵,上下左右皆顛倒,彷彿原先所在世界是一面鏡子,鏡子碎裂,墮入虛無,唯有系統信息流在劇烈閃爍。
【叮咚!】
【初次體驗一個人進入多重世界時間線交界處,一人值加十】
然後是二次體驗,三次體驗,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次,這些信息流似不分先後出現。
統統涌入他腦海。
他嘗試睜眼,睜不開眼睛,鼻子聞不到東西,耳朵聽不見聲音,入聖感官在此時失去意義。
恍惚間,
有直覺涌上心頭,
他好像到了一處虛無的區域,近似於宇宙真空,上有無窮高,下有無窮深,渺小無力的感覺充滿了心靈。
嗡!
他聽到一個聲音,或一段訊息,宛若撥動了琴絃。
只一瞬,便跨越無窮遙遠,跳動着閃爍着扎入這片虛空的深處。
‘光!’
前方出現了極盡璀璨的光芒。
嘭的一聲,思維一炸,唐鴻直接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