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晨又慢慢地迴轉了身,沒有她的這些個日子,他其實過得並不快樂。
胸口處有個巨大的空洞,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大,那裡面像養着一隻蟲子,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裡在啃食着他的心臟。
他頹喪地在沙發上坐下,把十指伸伸地插進了髮絲裡……
到了桑桑返回小鎮的日子了,秦牧歌和單秋華,還有秦川都來送她。桑桑買的是高鐵票,跟父母揮手告別,她轉身隨着人/流一起前走去,驗票,登上月臺。
桑桑揹着旅行包,手裡還拎着兩個手提袋,裡面都是母親給她帶的食品。那些東西,在那個海邊小鎮不容易買到。桑桑是差不多最後一個上的火車。她揹着揹包,拎着手提袋,整個人顯得有些笨重。火車的過道里站着幾個男子在相互交談,桑桑走進去,前面的男子便將擋住她去路的行李箱提了起來,桑桑正好擡頭,那一刻,兩個人都愣了一下梵。
沒錯,那個人是沈涼晨。
“謝謝。”桑桑淡淡地說完,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鈮。
她走進前面的車廂去尋找自己的座位,正往前走着,身形撞在了一個旅客的身上,沈涼晨聽到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又走過幾排座位之後,她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然後坐了進去。
沈涼晨一直目視着她走到座位旁坐下,才收回視線。
因爲有個業務要處理,他必須北上一次,一向都是坐飛機飛來飛去的他,這次不知爲什麼的就選擇了高鐵,而且是普通座位,也許冥冥中,想見見她吧!
沈涼晨吸了根菸後,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坐下了。
桑桑有點兒犯困,也許懷孕的女人就是這樣吧,才只上午十點而已,她已經在打磕睡了。
她一隻手支着頭,閉上了眼睛。高鐵在高速行駛中,在下一個站點兒來臨之前,桑桑醒來了。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桑桑沒敢再睡,高鐵這東西就是快,打個盹兒,就有可能坐過站了。
桑桑打起精神,望向窗外,行色匆匆的旅客正快步走過來。列車又快速行進起來,桑桑在即將到站的那一刻,把東西都收了起來。肚子裡很餓,她想到了市區的時候,再吃午飯。
列車停下,她把行李拿下來,往外走去。
沈涼晨下意識地擡了眸,窗外,那道身着淡綠色連身褲的身影正揹着揹包,拎着手提袋隨着人/流往遠處走去。
沈涼晨的目光一直跟隨了桑桑老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桑桑在火車站的快餐店吃了午餐,然後才坐出租車去了小鎮,這一趟折騰,到了自己的寓所時,已經是晚上了。
桑桑真的是又累又乏,這段時間,身體總是不太舒服,或許是初孕又長途奔波的緣故。
桑桑給自己煮了碗麪當晚餐,然後就早早歇下了。
小鎮的夜晚十分寧靜,桑桑睡到半夜,就再沒了睡意,一個人睜着眼睛,回想着在高鐵上見到沈涼晨的一幕。
他的眼睛裡似乎有吃驚和意外,但也含着一種淡漠。她和他,已經是路人了。
桑桑翻了個身。窗外月色寂靜,屋子裡的人,也倍顯孤單。桑桑回想着曾經和他在一起時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還有那很多很多的美好時光,那一切,到頭來都成了回憶。
她又想起了肚子裡的孩子,“寶寶,你該叫什麼名字呢?本來,媽媽想讓你的爸爸來給你取名字,可是現在,只能媽媽來給你取了。”
她低聲唸叨着。
沒有睡意,便給肚子裡的小寶貝取名字。
叫什麼呢?
醫生說,要在明年的春天寶寶纔會降生,難道叫‘春生’?
不不,真土。
桑桑很快否定了那個名字。
明年是羊年,難道叫‘沈羊’,‘瀋陽’?
no,no,桑桑又給否定了,
忽然間她腦子裡靈機一動,她想起了曾經看到過的一部兒童電影,《小飛俠》。她喜歡裡面那個叫做彼德潘的小男孩兒,他勇敢,聰明,而且善良。
對了,就叫彼德潘。
她的孩子如果是兒子就叫彼德潘,如果是女兒……
哦,叫sandyrilla。對了,就叫sandyrilla。她美麗的小公主。
桑桑像是解決掉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似的,快天亮時,又睡着了。這一覺睡得還真是沉,一直睡到了上午九點鐘。
不用上班的日子就是輕鬆,她懶洋洋地起了牀,然後給自己蒸了一碗肉沫蛋羹。一個人吃了。
早飯吃完,她戴了一頂遮陽帽來到了海邊,沿着海岸線慢慢走着,清新的海風帶着海水的潮溼吹過她的臉,髮絲飄動。
迎面有幾個青年男女走過來,邊走邊照相,看打扮和口音,他們像是來自更北方的城市。
“姐,給我們照張合影吧!”一個女孩兒拿着相機走過來。
桑桑接過女孩兒的相機,那女孩兒便立刻跑到了朋友們的身旁,幾個人站好身形,做出十分活波的手勢,桑桑連按了好幾次快門,然後把相機遞給他們。
幾個青年看看照片似乎很滿意,高興地跟桑桑說謝謝。
桑桑只搖頭笑笑。
她邁步想走,但是那女孩兒又喊住了她。
“姐,我好像見過你呀?哎,你是不是做過那個廣告?就是傳奇的平面廣告!”
桑桑臉龐抽動了一下,“是。”她沒有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人認出她來,而且是通過她拍過的那僅有一次的代言。
那女孩兒咯咯笑道:“真好啊,見到真人了。”她又走過來,拉住桑桑的手,“跟你說啊,姐,我們都是傳奇的粉絲,他們的開發的每個遊戲我們都玩的,每一次海報視頻宣傳我們都沒有放掉過。姐,你是來這裡旅遊的嗎?”
“是……”
桑桑吐字有點兒堅難,她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傳奇的粉絲,她笑得有點兒牽強。
女孩兒拉着她的手說:“姐,你長得跟畫面上一樣漂亮。姐,認識你真高興。”
這女孩兒好像很自來熟。
桑桑又勉強地動了動脣角,算是笑了笑,“你過獎了。”
“不是的,是真的漂亮。”女孩兒認真地說。
桑桑笑笑搖頭。
女孩兒又道:“姐,你住哪裡呀?我們就住對面的旅館。”
“呃……我在這邊租了房子。”桑桑說。
女孩兒便立刻說道:“那我們能不能去你那裡看看啊?”
桑桑有點兒犯暈,這女孩兒……熱情的過火了。
“好吧。”
於是,桑桑帶着那幾個人來到了自己的寓所,幾個青年一看到這幢海邊小樓便都發出歡呼聲,“哇,住在這裡真好,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桑桑只笑笑,分別給他們倒了水送過來。
他們看到桑桑院子裡的幼兒設施,很是驚訝,桑桑說:“我在這裡開了一家幼兒園。”
“哇,真棒。”幾個小青年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桑桑洗了水果給他們吃,他們也不客氣,吃了水果,還拿着相機對着她的小樓,小院,拍了又拍。
“這算不算是文藝女青年的隱居生活?”他們嘻嘻哈哈的說。
桑桑被他們快樂的笑容感染,含着笑看他們拿着相機照個不停。作爲回報,他們非要請桑桑一起吃午飯,桑桑沒有過多推辭,幾個人一起熱熱鬧鬧的用了一頓午餐。只是他們問桑桑喝不喝酒的時候,桑桑婉拒了,她現在已經快要做媽媽了,酒當然是不能沾的。
送走那幫小青年便已經是日暮時分了,桑桑累了,一個人爬到牀上去睡覺,睡醒後才衝了個澡,然後是用手機看看新聞,最後倦了便再次睡去。
桑桑不知道,那幫小青年回城之後,把遇見桑桑的經歷傳到了微博上。包括她站在海邊的照片,題目就是“文藝女青年的隱居生活”。
而在另一所城市的某個早晨,有一個人,他坐在辦公室裡,上網看新聞的時候,無意見刷到了那條微博。
看着那道清淡又苗條的身影,他心頭就那麼一跳。
她站在海邊,戴着一頂遮陽帽,淡綠色的連身裙褲,面朝大海,只留下一個背影,但是沈涼晨一眼就能看出來,那背影就是桑桑。她看起來平靜而淡然。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照片,全都是她開的幼兒園裡的情形,雖然是暑期放假期間,但仍然能通過一張張照片看到一種幼兒園生活的活波和恬靜。
沈涼晨把那些照片看了又看,末了右鍵點了保存。
父親進來的時候,他隨手把那個頁面隱藏了。
“涼子,中午替爸爸去陪一下新加坡來的客戶。”
沈原說。
沈涼晨道:“我中午有安排。”
“什麼安排,一個人喝酒?新加坡的客戶很重要,以後都交給你去接待。”沈原不容拒絕地說。
沈涼晨蹙了蹙眉。
中午,他按着父親的吩咐,去接待新加坡來的客戶,席間,孟瑞成來了電話。
並且,給他傳了幾張照片過來。
那些照片他早上已經看過,桑桑海邊的背影和幼兒園裡的照片。他無聲地把手機鎖了屏,擱進兜裡,繼續和客戶對話。
下午回到公司,涼悅又跑過來叩他辦公室的門。那丫頭一向是籤個到就溜的主兒,今天下午竟然又跑回來了。
她推開了門,有點兒氣喘,“哥哇,你看見嫂子的照片沒?”
“做什麼?”他不冷不熱地問。
“嫂子住在xx的海邊小鎮啊,哥,去找她吧!”
“爲什麼!”沈涼晨擰眉。
涼悅啞了啞,便又連珠泡地說道:“就憑你愛她呀?難道你不愛她嗎?哥,你敢說你現在不想她嗎?你敢說,沒有她你過得很幸福嗎?哥,你已經錯過了,趁早挽回,嫂子可能還會原諒你,你要是再不去找她回來,她就會乾脆找個當地人嫁了。”
“她找不找當地人嫁了關我什麼事!”沈涼晨冷着臉說。
涼悅一下子被他的話給噎住了,氣憤地一跺腳,“沈涼晨,我……我告訴你,你的事情,姑奶奶再也不管了!我不但不管,我還找幾個帥哥給我嫂子送過去,讓她再也不要想你!你沈涼晨不要她,這個世界上有的是男人想要她,他們各個都會比你帥氣、比你優秀!”
涼悅惱火了,氣急了,憤憤地嚷着,然後砰地拍上房門氣呼呼地走了。她一頓連罵帶激讓沈涼晨臉色鐵青,他騰地一下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邁開腿在寬大的辦公室裡面來回踱起了步子。
涼悅氣呼呼地離開沈氏,回到家就把常穿的衣物塞進了行李箱,然後拖着行李從樓上下來了。
“涼悅,這麼晚了拖個行李箱做什麼去?”王若茹問。
沈涼悅道:“去找我嫂子!”
王若茹道:“你上哪兒找她去!”
“去xx。”涼悅拖着行李箱從王若茹身邊走過去了,王若茹氣得一把拖住了女兒,“哎,我說你這孩子,你怎麼說風就是雨呢?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你大晚上的,往外面瞎跑什麼!”
“我纔沒有瞎跑!我去找我嫂子,哼!”涼悅對着剛剛走進來的人重重的哼了一聲。
沈涼晨目光凌利地盯了一眼他的妹妹,顧自往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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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悅一見更來氣了,氣哼哼地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去,“哼,我非去把我嫂子找回來不可!”
“哎,涼悅!”王若茹急切地喊了一聲,可是沈涼悅跟沒聽見似的,拖着行李箱就蹬蹬出門了。
王若茹這個氣呀,這大的小的,沒一個人讓她省心的。
桑桑在小鎮裡過着早睡早起的生活,安逸而平靜。
這天早晨,她一開門,卻看到了外面一道風塵僕僕的身影。
“葉皓南?”桑桑很意外也很吃驚。
葉皓南是開着車子來的,車子停在身後不遠處,人站在門口處眼睛裡流露着疲憊。
“桑桑。”葉皓南有點兒激動,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裡的疲憊化成了驚喜,“原來你真的在這兒?”
桑桑吃驚地說:“葉皓南你怎麼來了?”
葉皓南說:“我就想看看你,桑桑,你瘦了。”葉皓南不由自主地捧起了桑桑的臉。
但是下一刻,桑桑拿開了他的手。
“進來坐吧。”
她轉身往裡面走去。
葉皓南跟了進來,就在院子裡的長椅上坐下了,桑桑給他倒了杯白水過來。
葉皓南接過,竟然像是渴了很久似的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你開了多久的車子?”
桑桑在一旁坐下,問。
葉皓南道:“昨天下午出來的。高速很順,就是這一段,路有點兒偏,而且……”葉皓南笑了笑,“夜路認不清,走歪了。”
桑桑眼一擡,十分吃驚,“你走哪兒去了?”
“我去葫蘆島了。不過,天一亮,又開回來了。”葉皓南不以爲意地說。
桑桑聽得眉毛都抖了起來。
“你沒事吧?”
“呵呵,沒事。”葉皓南的脾氣看起來比以前要寬厚多了,他笑了笑,很溫和。
桑桑放下心來。
“你吃過早點沒有?”
“沒有。”葉皓南這時才感到飢腸轆轆。
桑桑道:“我給你煮碗麪去。”
她轉身進屋了。葉皓南在外面說:“那個,我能不能去衝個澡?”
“哦……浴室在二樓。”桑桑遲疑了一下說。
葉皓南便回身走出院子,去車子裡取了換洗的衣物出來,對桑桑道:“那我去沖澡了。”
“去吧。”
桑桑看着葉皓南往樓上走去。她去廚房給葉皓南煮了一碗方便麪。
葉皓南來到二樓,找到浴室的門,門開着,一眼可以看到裡面簡簡單單的裝修。熱水是太陽能放出來的,葉皓南調好了水溫,那一刻,不涼不熱的水流打在身上的時候感到無比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