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遙指靜土

鈴蘭半跪在青綠的草地上,以顫抖的手撫摸着孤零零地聳立在地上的墓碑。

“百合……漣漪……我回來了……”

她看着墓碑上刻寫的親人的名字,卻無法從眼中流出一滴淚來。

十數年過去,物是人非。

鈴蘭的身體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幼女外形,她的姊妹已經深埋地下。

這裡是萬象研究會的隱藏實驗基地,用孤兒養育園的名義,在地球的歐羅巴地區北部的鄉間經營。

這裡是鈴蘭成長的地方,也是她失去親人和朋友的地方。

所以,當林遠帶着她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的時候,她無法剋制內心的感情,讓自己隱藏的情緒一口氣爆發出來。

她把這個養育園夷爲平地。

在她能夠消滅一切物質的力量下,廣闊的養育設施被毀滅的光芒消去,變成了原子層級的塵埃。

“放心吧,這裡一早就被萬象研究會放棄了,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妳只不過是在清理廢墟罷了。”

抱着手站在鈴蘭身後的林遠,打量着此地唯一剩下來的物體,那一座小小的,卻刻滿了人名的石碑。

“不過真是可惜啊,異色卿每一年都會在今天回來掃墓,若果剛剛妳可以冷靜一點,沒有搞出這麼大的聲勢,讓異色卿立刻跑掉,我們應該就逮住他了。”

“在他們的死忌掃墓嗎……這算是什麼諷刺啊,明明是他親手殺死他們的,真是……可笑啊。”

鈴蘭面上一片冰冷。

她眼前的這塊墓碑,是異色卿豎立起來的,爲了紀念他曾經養育的孩子的犧牲,他每年都會在今天回來掃墓。

“正因爲不是人類……所以纔會去追求愛嗎……我們曾經的父親,也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在時間的河流中,鈴蘭知道了萬象研究會的目標,以及異色卿的真面目,明白了這位曾經的父親,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異色卿並非人類。

所以,他纔會去尋求愛的意義所在,他纔會養育自己的孩子,他纔會犧牲自己的小孩,一切都是爲了知道愛。

所謂的魔力移植研究,只不過是其次的目的,所有都是異色卿爲了讓自己更加接近人類,纔會去做的一個實驗。

一個追求愛的實驗。

“林遠,我們什麼時候纔要剷除萬象研究會?”

平靜了下來的鈴蘭,慢慢地站了起來,背對着身後的墓碑。

“現在的你,就算要毀滅世界應該也很簡單就做得到吧,你要等到什麼時候纔出手?”

林遠微笑着說:“再等一等吧,難得有一個可笑的小丑在舞臺上表演精彩的節目,就這麼快讓這活動落幕,不是會很無聊嗎?”

鈴蘭擡高頭,深深地望着林遠那一雙幽邃漆黑的眼睛。

“……是嗎……那麼,你不是說要給我獎勵嗎?把我的親人的遺體從這個充滿罪惡的地方移走吧,帶去一個不會讓他們再受到任何人打擾的寧靜地方。”

鈴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不久之前,林遠突然闖入了鈴蘭的房間,把還在睡覺中的女孩給吵醒,然後說什麼爲了多謝她擊退泰伯利昂帝國空軍,要給予她一份適當的獎勵,然後倉皇之下,來到了這個讓她懷念又痛恨的地方。

鈴蘭這十多年來,一直想要回來,卻又顧忌萬象研究會的耳目,遲遲沒有回來過的地方。

所以,忽然來到此地,她纔會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明知道異色卿就在身邊,也毫無顧忌地使用了力量,將這個地方摧毀,不小心驚走了回來掃墓的異色卿。

“雖然讓異色卿逃走了,不過,若果你不出手,毀掉他的外在移動軀體也沒有作用,他跑了就跑了吧……林遠,我希望下一次你行動的時候,可以說清楚一點。”

林遠聳了聳肩,然後攤了攤手錶示無辜。

“好吧,下一次,我會說清楚一點的。”

他輕輕揮手,不遠處的墓碑消失無蹤,連同土地下方的幾十具棺木一同被他收進了幻夢境。

鈴蘭走近林遠,主動地牽起了對方的手。

林遠笑着點點頭,然後兩人的身影隨即憑空消失。

眨眼之間,他們來到了一處寧靜的森林。

“這個地方怎麼樣?鳥語花香、春光明媚對吧?妳覺得如何?就把妳家人的遺體放在這裡吧?”

鈴蘭沒有立刻迴應林遠,她還環顧着四周的優美景色,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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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間已經踏入了十二月,除非這裡是南半球,否則天氣是不會這麼沒有和舒適,各種花草不會生長得如此茂盛。

鈴蘭很快就找到了違和感的源頭。

“這地方……不是幻夢境嗎?”

林遠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這裡是地球的啊,是原色教團忠實的信徒們購買下來的土地之一,一處安寧的……對呢,應該叫世外桃源嗎?”

他嘿嘿一笑。

“這裡是被幻想侵蝕的土地,和幻夢境融合爲一體的地球的一角。”

鈴蘭的猜測,準確無誤地命中了。

“……林遠,你到底想做什麼?讓幻想侵蝕現實,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吧?只會讓整個世界變得更加混亂……而且實現幻想,會直接消耗幻夢境的力量,對你來說沒有益處吧?”

“混亂就是我的目的,只要有混亂產生,故事也會因此發生,我就是想要看到有趣的事情,這麼說妳明白了嗎?”林遠得意地笑了笑。

鈴蘭的眉心扭得更緊了。

不過,她隨即放鬆了下來,她已經想通了,就連世界都可以是虛幻的,人的生命又算得上什麼?

林遠想要怎麼做製造混亂,那就由他去吧,她不打算加以阻止,他是對方的眷屬,實際上也幫助了自己很多,她會順從對方的命令,就算去毀滅世界,也無所謂了。

林遠在森林附近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然後把幻夢境中的墓碑和遺體,移動到現實世界上。

“這裡是幻夢境的侵蝕之地,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這個地方,妳的家人會一直在此處寧靜地安眠,直至世界末日也不會改變。”

鈴蘭走到墓碑前面,最後一次進行悼念。

她不打算再出現在此地,既然已經踏入了不歸路,成爲了比萬象研究會更兇惡的混亂之源,她早已失去懷念家人的資格。

就讓無辜的親人,永遠地遺世獨處吧。

“再見了,我的姊妹,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們……永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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