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齊幽蘭也不知道在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前面也確實雅緻華美的相府裡竟然還會有這麼慘淡破敗的院子。
這院子在一道高高的正牆之外,只有一道窄門得以通過,像是附着在一隻華麗靈獸身上的不起眼的蝨子。灰撲撲的古板地,像被什麼重物碾壓過一樣,碎得大一塊小一塊的。整個院子裡面見不着一棵綠色植物,哪怕牆角縫裡鑽出來一些堅強野草,也因爲長期被洗衣服的鹼水浸泡之後呈現出一種青黃不接、奄奄一息的模樣。
沒有樹木的院子裡只有一排排由木樁和枯竹杆搭成的曬衣架,此刻已經晾曬上了各種衣物,五彩斑斕,有的還在滴水。某些褪色的衣服滴落的水經年累月地將殘破的灰石地板染出了一片片怪異的色彩。
院子的一側有一排低矮的平房,看起來也是一幅經年失修的樣子,雖然外觀粗糙所幸還是磚石所蓋,若是木頭房子恐怕就更爲不堪了。
齊幽蘭和紫衣一進院子就被人發現了,在院子東南角有一口水井的地方坐着兩個粗衣婆子,其中一個正是先前報信的楊婆婆,她跑得倒是挺快,也許是藉着上茅房的機會才能溜開那麼一會兒,只是她這會子見了齊幽蘭卻沒有打招呼,只跟另一個婆子擡頭看了一眼就又低下頭繼續漿洗什麼了。
一個衣服周整一些的中年婦人斜着眼睛迎了過來道:“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蘭小姐呀!不知蘭小姐來這漿洗處有何貴幹?”
這婦人竟然也認識齊幽蘭,不過齊幽蘭表示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開門!放人!”齊幽蘭懶得說什麼廢話,衝着紫衣示意過的那間窗戶都沒半扇且上了鎖的房子呶了呶嘴。
這婦人從一個藍布荷包裡取了些南瓜子出來嗑了兩枚一邊吐着瓜子皮一邊冷笑道:“人是老太太讓關的,奴婢可沒收到老太太的指令說要放人。”
紫衣這會子倒是又機靈了一回,只見他也沒有請示齊幽蘭就直接走向那屋子一腳就踹開了那扇其
實算不上牢固的木門,吳氏和琴兒有些猶豫地走了出來,一見着齊幽蘭馬上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
“小姐,您真回來了。奴婢昨兒個就猜想着小姐今日會不會回來呢。”吳氏上下打量了齊幽蘭一番又道:“您可是長高了不少,看着更像您母親了......真是太好了!”
“小姐!”琴兒只叫了一聲便靜靜地站在旁邊沒再說別的什麼,眼裡卻也帶着明顯的歡喜。
“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沒有老太太准許,誰準你們出來的!”那婦人在一旁跳着腳叫囂道。
齊幽蘭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拉了吳氏和琴兒道:“我們先回蘭院再說。”
一行人就這麼揚長而去,那婦人本想阻攔卻被紫衣毫不客氣地推倒在地,其實一點傷也沒有,卻就地打滾撒潑叫罵起來。
“你們走,儘管走!一會兒我就告訴老太太去!一個廢物小姐而已,還真能護住你們兩個奴才不成!”
回到蘭院其實也不是一個什麼很好的決定,這蘭院想來也是荒廢了不少日子了。如果吳氏真要守住這院子,將它維持成原樣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她也一樣去意已決,因此也不去管了。
所以這會子一行人回到蘭院才發現,不僅這六、七月間野草瘋長已經荒了院子,屋子裡的桌椅上也都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土。
“小姐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把這裡打掃一下再進來坐......”琴兒急急想要去拿臉盆子準備打水。
“不必!”齊幽蘭搖頭說了兩個字,擡手一揮,一片靈力如清風、如流水一般潑撒出去,掠過之處全部處理得乾乾淨淨。
“小姐的修爲又有長進了。”吳氏欣然道。
“這也算不得什麼,媽媽,你的修爲現下怎樣了?”齊幽蘭坐下之後,從墨玉鐲中取出一些果子和點心放到桌上示意吳氏幾人坐下說話。
吳氏高高興興地坐下道:“我以前的修爲已經徹底恢復了,琴兒這丫頭也有些修練天份,已經
突破到二級了,這一天一夜我和琴兒也沒閒着,修練起來時辰過得很快。”
“我若是不回來呢?你們還任她們關下去不成?棋兒的事爲什麼也沒人跟我說一聲?”齊幽蘭冷着臉道,這時候的她就一點兒也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那份威嚴讓紫衣也感覺到了幾分壓力。
“我們寧願被關是正好琴兒要突破,被關起來修練的話反倒清靜不用幹活也能避人耳目。而且我想着小姐也許有可能會回來,就任她們關了,若是小姐這次沐休也不回的話,我們自然是會想辦法出來的。”
“至於棋兒......”吳氏說着和琴兒對視了一眼,臉色也略有些黯然,想來棋兒的事對她們來說只怕還真難受,畢竟齊幽蘭是後來的跟棋兒相處得並不久,吳氏跟琴兒和棋兒在一起的日子要長得多:“棋兒那丫頭也只是膽子小了些,加上她對修練的事又不感興趣,不知道你的修爲已足以保護我們。府裡那些人又整日爲難我們,所以她......”
“我現在不是問她爲什麼去了齊幽梅那邊,而是問發生了這種事你怎麼也沒早些跟我說。”
琴兒似乎有些激動,但張了張嘴並沒有說什麼。
吳氏嘆了口氣接着解釋道:“是奴婢不想告訴小姐的,奴婢知道小姐有多護着我們。棋兒一開始動搖的時候奴婢就發現了,琴兒也一直在勸她,但奴婢不想勸。心志不堅的,留在小姐身邊也是無益。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將來是好是壞都是她的路。”
聽吳氏這麼說,齊幽蘭微怔了一下,看來吳氏並不是她一直以爲的那般柔弱,反而是她的心似乎還不夠狠。吳氏說的意思她很明白,棋兒一是對修練沒興趣,二是對她這個主子沒有信心,這兩樣都決定了她並不適合跟着她走下去。
但她以前也有想過,即使是棋兒和琴兒兩個都不能跟隨她,她至少也會給她們安排一條衣食無憂的路,要不然也不會讓她們先在相府候着,等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們了才作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