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冤家路窄
雕欄玉砌的清風茶莊後院,茶香撲鼻,一位精明強幹的中年人正躺在編花藤椅上閉目養神,聽着夥計的稟報,嘴角輕輕上揚,展現舒適悠閒的笑意。
此人正是清風茶莊的現任掌櫃朱遠道,也是慕家大管家的侄兒。
“天涯茶莊現在縮減了茶葉收購量?”朱遠道緩緩睜開眼睛,淡淡問道。
夥計忙道:“是的,朱掌櫃,他們最近收的越來越少了,幾乎都快要停止了,大部分的茶葉都被我們清風茶莊收購了!”
朱遠道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
夥計忙恭維道:“是啊,掌櫃來頭之大,實力之雄厚,他們天涯茶莊當然不能比擬,他們根本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朱遠道眼眸微眯,他也是商人出身,以前做過不少行業,賺的還不錯,他叔父是鳳臨第一高門慕家的大管家,有一天告訴他,慕家想在揚州開茶莊,想找一個既能幹又可靠的人做茶莊掌櫃。
他一聽,真是天賜良機,翻身的機會來了,當即求了叔父,幫他在慕家少主面前說好話,叔父對這個侄兒也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也有兩把刷子,懂得商海運營規則,便極力嚮慕家少主推薦他,經過層層角逐,最終慕家少主遴選了他來揚州經營茶莊。
朱遠道就這樣和京城高門慕家攀上了關係,雖說以前他叔父是慕家的大管家,他們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很多好處,可是把這麼大的茶莊交給他來經營,這麼大筆的銀兩交給他來主使,還是頭一次。
他信誓旦旦向少主保證,不出三年,清風茶莊一定會坐上揚州茶業的頭一把交椅,現在的龍頭老大是天涯茶莊,日進斗金,他自然眼紅。
臨行前,叔父再三告誡他,他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要銀兩有銀兩,要人脈有人脈,要背景有背景,要後臺有後臺,站在上風上水的位置,一定要好好幹,否則他丟了臉,叔父臉上也無光!
慕家少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授權他全權主理,當然他也知道,要是達不到目的,會有什麼後果,這是叔父好不容易爲他爭取來的機會,自然要珍惜。
一入主清風茶莊,他就先調查最大的競爭對手天涯茶莊的底細,摸清對方的詳細情況之後,他就開始想辦法挖走天涯茶莊的老合作伙伴,提高收購價,大家都是生意人,沒有理由不賣高的,賣低的,這個道理誰都懂!
順理成章,那些供貨商就紛紛向他這邊靠攏,撇開天涯茶莊,和他簽訂了採購契約。
看到這些新茶都進入了他清風茶莊的倉庫,朱遠道心中得意不已,合作多年的關係又怎麼樣?還不是利字最大?
雖然他現在提高了收購價,看似多花了成本,可是重重打擊了天涯茶莊在揚州的地位,只要擠垮了天涯茶莊,以後他清風茶莊一家獨大,這個損失遲早會撈回來,他清風茶莊實力雄厚,多花的這些銀兩是完全值得的,做生意的人,目光要長遠,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和損失,以後清風茶莊坐上第一把交椅,不是和現在的天涯茶莊一樣,財源滾滾,這點損失算什麼?
夥計又道:“掌櫃的,我們打聽到那個天涯茶莊的幕後東家,錦繡山莊的大小姐,也就是現在的景王妃也來了揚州!”
朱遠道一怔,景王妃?景王爺的名號誰沒有聽說過?堂堂景王妃到了揚州?朱遠道陷入沉思,要是景王妃以王妃的身份插手這茶葉生意就不太好辦了,雖然說他背後有慕家,要是再涉及到朝堂爭鬥,事情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朱遠道沉吟半晌,眼眸微眯,緩緩道:“揚州知州可曾接到恭迎景王妃的公文?”
夥計搖搖頭,“沒有,這景王妃低調的很,她根本就沒有通知揚州知州,到了這裡,也只說是大小姐,從來都沒有提過景王妃的名號!”
朱遠道有些疑惑,“爲什麼呢?”這後臺比他還硬,還有傻子放着強硬的後臺不利用的道理?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有官場的人脈做起生意來便容易領先別人一步,要是那位大小姐以景王妃的身份對揚州知州施壓,便會平添周折!
夥計道:“掌櫃的,我們開的收購價比他們開的高,難道景王妃還能強買強賣,強迫茶園莊主把新茶低價賣給他們不成?”
朱遠道一聽,有理,這不是打仗,也不是在朝堂,在揚州,景王妃若是不利用知州的關係,景王妃的身份便相當於空架子,而他朱遠道也深諳做生意的暗規則,他的後面是慕家,打着慕家的關係,也和揚州知州處的不錯,上上下下的關係也都打點到位了!
對方若只是以大小姐的身份來到揚州,不是官場之鬥,只有商海之鬥,他就不必太擔心!
夥計提醒道:“掌櫃的,這景王妃會不會是在微服私訪吧?來了揚州,知州大人居然都不知道?”
朱遠道敲了敲他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以爲這是幹什麼?查案?還微服私訪?”
夥計恍然大悟,“是是是,小的愚鈍,還是掌櫃英明!”
朱遠道聽着夥計繼續稟報今年清風茶莊採購新茶的數量,得意一笑,翹起了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彷彿看到財源滾滾而來!
揚州的茶葉,歷來成色都是最好的,能喝得起好茶的不說是達官貴人,起碼也是殷實人家,所以茶葉利潤極高,今年他採購的十幾萬石新茶,送往作坊加工之後,運往京城,轉手就可以大賺一筆,有慕家盤根錯節的關係做背景,這個過程想必不會太麻煩。
出師得利,清風茶莊以後在揚州就算是站穩了腳跟,一定可以讓少主滿意,而他朱遠道在慕府的位置自然也水漲船高!
這日,王總管陪着寧靜琬紀勤等人在揚州酒樓用膳。
一陣腳步聲傳來,二樓走上來一個財大氣粗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身後帶着一個夥計,還有一個年輕漂亮濃妝豔抹的女子!
紀勤一見他們,低聲道:“大小姐,這人就是朱遠道!”
寧靜琬聞言,擡眸看着朱遠道,真是冤家路窄,原來這就是慕府大管家的侄兒,靠着裙帶關係坐上了清風茶莊掌櫃的位置,新官上任三把火,步步擠兌天涯茶莊的位置,已經取得了初步成效,今年天涯茶莊收購茶葉的總量還不到往年的一半!
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好,可是揚州茶業的容量也就這麼大,一山不容二虎,再照這樣下去,天涯茶莊就要被人擠到邊上去了,多年的老字號鬥不過新開的茶莊!
朱遠道很快就看見了王總管一行人,寧靜琬他雖然不認識,可是看到王總管,自然知道了他身邊的這位大美人是誰。
雙方眼中都有暗藏的敵意,簡單寒暄幾句之後,小二殷勤地請朱遠道幾人坐下,他們的桌子正好在寧靜琬等人的桌子旁邊。
夥計泡上茶,熱情道:“客官,先喝杯茶吧!”夥計正準備倒茶,卻被朱遠道阻止了,眼裡露出不屑的神色,“這什麼茶,能喝嗎?”
小二一愣,“客官,這茶可是本店新到的最好的茶啊!”
朱遠道冷冷道:“拿開!”一使眼色,他身後的夥計會意,拿出一包茶葉,遞給夥計,朱遠道矜傲道:“用這個去煮茶,要用上好的淨水!”
小二雖有些不解,但還是比較機靈,既然客人自帶茶葉,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答應一聲,帶着茶葉就去了!
那女子嬌滴滴道:“爺,這揚州酒樓可是整個揚州城最好的酒樓,連這裡的茶你都看不上啊,你剛纔拿給夥計的又是什麼茶?”
朱遠道眼神不經意瞥過王總管一行人,得意道:“茗煙,揚州酒樓的茶怎麼比的上我的茶呢?我剛纔拿給夥計的可是極品名茶,騰雲駕霧!”
“騰雲駕霧?好奇怪的名字?”那個叫茗煙的女子一怔,好奇嬌笑道,“爺,爲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呢?”
朱遠道笑道:“因爲這茶泡了之後,光聞味道,便有一股茶香慢慢從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說不出的輕鬆快慰,喝下去更是齒頰留香,飄飄欲仙,有如騰雲駕霧之感,所以叫騰雲駕霧!”
茗煙一聽,喜道:“爺,那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
朱遠道笑道:“這可是人間極品,只拿來做貢茶,民間是根本就品嚐不到的,是爺花了千兩黃金費盡心思纔買到這麼一兩,茗煙,你有福了!”
茗煙嬌嗔道:“爺,你對茗煙真是太好了!”
寧靜琬看在眼裡,冷冷一笑,她當然看得出來,朱遠道正在討這個叫茗煙的女子的歡心,看茗煙這打扮,十有**是揚州煙花女子,花枝招展,極其懂得討好男人之道,看來哪裡的男人都一樣,老的少的也一樣,女人崇拜的眼神能最大程度地滿足男人的虛榮!
看着朱遠道躊躇滿志自鳴得意的臉,寧靜琬暗自搖頭,慕瀾青也真是的,茶這種高雅的東西居然請了一個這樣俗不可耐的人來打理,他懂得品茶嗎?朱遠道的底細她清楚,原來也是經營過不少生意,爲人活絡,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也有些能耐,這應該就是慕瀾青看中朱遠道的原因吧。
朱遠道瞥見寧靜琬眼中的不屑之色,對寧靜琬挑釁道:“相遇既是有緣,大小姐要不要來品嚐品嚐這騰雲駕霧?”
紀勤劍眉一皺,“大小姐別理他!”
王總管道:“朱掌櫃,我們大小姐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
朱遠道得意忘形,“王總管,我可是誠心誠意地請你們大小姐品嚐好茶,你不領情就算了,還言辭咄咄,拿身份壓人,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何須如此惡語相向?”
寧靜琬對王總管輕輕搖頭,王總管會意,按捺下來。
寧靜琬對朱遠道微微一笑,“我如果是這騰雲駕霧,必定自感命運悲慘!”
朱遠道一愣,“什麼意思?”
寧靜琬微微笑道:“世間奇珍,大多有靈性,若是不幸落到俗人俗物手裡,只會暴殄天物,我們都是茶道中人,當然知道騰雲駕霧是無價之寶,可是朱掌櫃卻拿銀兩來衡量它的價值,你說它若是真有靈性,知道了會不會傷心難過?”
朱遠道身邊的茗煙見寧靜琬美麗高雅,談吐不凡,這樣的女人,讓她本能的嫉妒,偷偷地問朱遠道,“爺,這是什麼人啊?”
朱遠道冷冷道:“天涯茶莊的大小姐!”隨即冷笑道:“銀兩固然是俗物,我們大家都是俗人,身在俗物之中,大小姐卻故作高雅,真是可笑至極!”
寧靜琬淡淡一笑,“我只是替那騰雲駕霧惋惜而已,如此佳品卻落入了粗鄙凡夫俗子手中,如何不可嘆,茶道,茶境,真正的茶之道是無在乎茶是否昂貴,人最需要準備的是喝茶的心情,而不是茶葉的價值,看來朱掌櫃還得繼續修煉才行!”
朱遠道當即就要發怒,瞥見寧靜琬身後的侍衛冷冽的眼神,訕訕地退了下去,不敢再說什麼。
寧靜琬視而不見,冷月的眼神的確沒幾個人敢直視。
朱遠道也是見過風浪的人物,很快就笑道:“王總管,不知道你們天涯茶莊今年收了多少石新茶啊?”
王總管冷冷道:“這和朱掌櫃沒有什麼關係吧?”
這時,夥計將泡好的茶送了上來,朱遠道倒出一杯,滿室芳香,朱遠道更加得意!
寧靜琬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慕家的人也真是貪心不足,守着國庫這座金山也就算了,好端端地經什麼商?
慕方也罷,慕瀾青也罷,都是玩弄權術朝堂爭鬥的高手,卻未必懂得經商,要是隻做做什麼小生意也就算了,偏偏一出手都是大手筆!
可惜他們本人都不是商人出身,也看不起地位卑微的商人,不可能親自主事,只能請外人幫忙打理慕家的產業,而慕家當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打着慕家的旗號經商,總會想各種辦法來遮掩,做幕後東家!
寧靜琬暗自搖頭,人永遠不要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別人能賺錢的事,你去做未必能賺,不要以爲仗着慕家這個大靠山就必定日進斗金,慕家的力量雖然無處不在,不過也不能掌控一切,商海,對他們來說,是全新的領域!
寧靜琬起身,“我們走,朱掌櫃,告辭!”
朱遠道看着寧靜琬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口頭上佔佔上風有什麼用?實惠纔是最重要的!”現在揚州茶園的茶几乎被他收購光了,天涯茶莊才收的那麼少,不出三年,天涯茶莊別想再在揚州茶業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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