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過,有些時候爲了生存是可以將一切東西都丟掉的……包括尊嚴。
有人曾經給他做了一個預言:他前半生將會是風光無限,但一旦他將半身放逐甚至是想要置之死地的話,若那半身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那麼他的一切就會化爲泡影。
更有可能失去性命,屈辱的死去。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
對了,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那個爲他做出預言的人也被他下令處死。
那個人的最後的眼神,當時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一種對他的憐憫。
他又何須別人的憐憫!
但是,他遇上了那個人。
那個一臉儒雅的介乎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
他覺得和他一見如故,他們之間的一些理念都是不謀而合,簡直就是知己,當即他就邀請男子進入了他所在的組織裡面。並且要求着與他有着一樣的地位。
時間久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兩個的行事風格就像是一個模子裡面刻畫出來的,最開始還不覺得什麼,但時間久了就有那麼一些不對味了。
他發現,他有些不喜歡這種被複制的感覺,所以開始不着痕跡的漸漸疏遠他。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當時的想法,或許還有那麼一絲恐懼在裡面,害怕着甚麼,那似乎是他潛意識裡面所不願想起的。
直到那一天,他們在野外被一羣集結了各路高手前來追殺,目的是爲了他們身上那些足以顛覆這個武林的東西。
他們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怎會就這樣被制服?
當然,就憑藉他們兩人。那個時候也是無法抗衡的,逃亡二字還是算得上貼切。
直到終於擺脫了一波追兵,暫時得以喘息的時候,他們在山林之間,也沒什麼所謂的男女大防,有着潔癖的兩人終於就着一條溪流開始了清洗。
隨後,就是他看見了他右側腹部的那個和他在同一個位置,一模一樣的圖騰。
青鴉,他們都是這樣稱呼自己的圖騰。
然後,他的腦海之中忽然就想起了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這個世間只能存在一隻青鴉,其他的都是祭品!”
他將自己的圖騰用法術隱藏起來,接着問:“這個圖騰是你天生的麼?”
“啊,從出生開始就有的。”他這樣回答,順手觸碰着腹部的圖騰,“母親說這是一個證明,不過需要互相廝殺才能抉擇出最後的王者。”
那是一種躲不掉的宿命。
他的母親是這樣說着。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一路上兩人都經常這樣沉默着,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他終於想起了那個預言中所說的半身。
他覺得,這個世間只有一隻青鴉就足夠了,不需要多餘的。
他是這樣想着的……半身這種東西,是沒有必要的存在,他纔不信什麼不能放逐。
放逐?
他想要他死,只有這樣,這個世間不需要鏡子一樣的東西。
所以就在援兵發來訊息說還有不過半天的時間便能夠趕到。
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所以,利用他對他並不設防的的心裡,直接就將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心臟,帶着和他笑起來一般無二的笑容,如此溫柔的貼在他的耳邊說着,有些
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我覺得你母親說的對,王者就是註定了要用同類的鮮血鋪滿前進的道路。所以我不需要你這個和我一樣的存在……青鴉不需要兩個。”
最後合上了那雙驚訝透着憤怒的眼。
他發現,其實還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比如說,這個人的臉,感覺上比他要柔和的多。
不過,這個人已經死在自己的手裡了,又何必再去想那麼多。
“我這是在地獄了麼……”居然會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東西。
那些是因爲什麼會被留在記憶中的,他也不明白。
“你這種人,地獄也是會嫌棄的。”淡然溫潤的聲音之中帶着淡淡的嘲諷意味,有這一隻歐諾個莫名的熟悉感,隨後他就擡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那個聲音的發出地。
一扇門半開着,一個人就這樣半靠在門框上,一頭青絲沒有任何的束縛就這樣靜靜的垂在他的後背,透過光有種清白的光彩。
那個人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
但有種東西開始了叫囂。
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連一點力氣都無法使用。
鼻尖處傳來了一股濃重的藥味,見慣了好東西的他都覺得有些驚奇……這裡面的藥材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你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他認識,但是那人的臉一直隱沒在一片背光的陰影裡,什麼也看不見。
這個時候,只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慘叫:“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天璣你快讓你的弟弟住手啊!嗷嗷嗷嗷!要命要命啊!小泱梵救命啊!”
“嗤,蠢貨。”那個人淡淡笑了,讓他的心臟有種被羽毛拂過的感覺,癢癢的,“我覺得朱雀是應該被好好的收拾了。”見過蠢的,這麼蠢的能活到現在也還真是不容易。
“你都已經知道他就是個蠢貨又何必多說。天璇給他一個教訓也好。”冷淡的男聲從外面傳來,接着就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的青年進了屋。
懷中摟着一名身着白衣沒有一絲裝飾品的少女進來了。
那少女擡起眼與他對視的一剎那,他以爲自己看見了這個世界最濃郁的,最深處的黑暗。濃烈的連這個世界都被完全的吞沒。
並且,是那樣的淡漠,冷酷無情。
就像是沒有了心,或者說沒有誰能夠看得到那顆不知道是否還在跳動的心臟。
“你是誰?”他這樣問着,已經回過神來的他判斷出現在的自己應該是被救了,並且照這個情況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黑吃黑,對於他沒有殺氣,除了那個現在依舊全身隱沒在陰影中的那個人……他真正在意的是他。
那名少女並沒有回答他,是那名抱着少女的男子開口回答的他:“我們是誰現在並不重要,你也沒有什麼值得被我們圖謀的。”
“哦?看來你是覺得我所掌控的東西只不過是個笑話麼?”
“我覺得就是個笑話……”那名男子就在門口的陰影處嘲笑着:“會被追殺是因爲不夠強,會變成這副慘淡的樣子也是因爲不夠強。這個世間,所有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之下都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沒錯,只要你夠強,那些就都不是問題。
“之所以會救你,大概是因爲我喜歡你的眼神。”女孩開口,聲音竟然是那樣的清冷淡漠,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味
,幾乎要將人的靈魂都吸引進去。
太危險了。
就憑藉着他現在的這種情況,如果說這些人想要對自己做什麼那也是十分輕易地,也用不着和他耍心眼。
“我覺得你的眼神很像一個人。”少女於是這樣說着,從青年的懷裡下了地來到他的面前,就看着他的雙眼,“不屈服,留着傲骨。”
傲骨?
真是個可笑的詞。
爲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傲骨什麼的都是他可以放棄的東西。
“小泱梵被這個人給騙了,他早就沒有所謂的傲骨這個東西。”那個靠着門框的青年淡淡的嗤笑一聲又將頭轉向右邊,朝着某個地方算得上是喊,“天璇,把朱雀的嘴巴堵上吧,簡直跟殺豬一樣難聽,別把那雪崩給喊了出來……真以爲喊命呢。”
“我靠靠靠靠靠!天璣你個混蛋!感情不是你被試藥啊!有本事你來試試啊!我就叫了怎麼地了!我痛我就叫出來多正常的啊!啊啊啊啊!天璇你這是弄得什麼啊!痛死了痛死了給我一點同事愛啊!”氣急敗壞的聲音參雜着呼痛的聲音。
嘖。
蠢貨。
後來只聽見那個叫的慘淡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頸一樣突兀的斷了,才傳來一個平淡如水根本就無法從語氣中聽出什麼來的聲音:“我已經封住了朱雀的聲音,哥哥,還有泱梵你們可以繼續了。”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在裡面。
“你是誰?”他現在比較關心這個問題,身體中的血液在沸騰,有什麼在不停的叫囂着,感覺似曾相識。
“我,一個死人罷了。”那青年冷笑着,撐起了靠在門框上的身體,一頭青絲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道好看的弧線,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味,然後,就看見青年緩緩地走進屋中,來到了那少女的身後,露出了那張臉。
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
“真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青年這樣說着。目光之中帶着他所看不明白的東西,這個時候的他已經看不懂青年的思想了。
有些東西就像是流水,匆匆的過了,也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你居然還活着啊,我可是記得我當初那一刀是確確實實的刺穿了你的心臟。那種傷口就算你當時不死也不過是能苟延殘喘一時半刻……葉塵暮。”那是個已經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直到現在居然還是能夠清晰的叫出來。
“這個世間只能有一隻青鴉,我記得這是你說的。”青年笑着,帶着說不出的諷刺,“而現在快要死去的人是你。”
這個時候,他忽然就想起了曾經的那個預言。
他前半生將會是風光無限,但一旦他將半身放逐甚至是想要置之死地的話,若那半身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那麼他的一切就會化爲泡影。
這個就是所謂的預言麼。
或者說,當初的那個並不是預言,只是一句箴言。
他還記得,很久以前,有什麼告訴過他。
有些東西是不能隨意觸碰的,那是禁忌。可他從來不信。
但這個時候,他忽然信了一種名叫宿命的東西。
正當他神情有些恍惚的時候,青年又淡淡的開口:“還有,那個葉塵暮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只是天璣。”
過往的一切都應該被斬斷,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