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早,窗外就下起了零星小雨,徐少飛穿戴整齊,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身上一件普通的條紋休閒外套,下身一條水磨藍牛仔褲,一身清爽,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徐少飛臉上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小姨,你們回去吧,外面這麼冷,小心着涼。”
徐少飛看着幾乎是全員出動來送自己的小姨等人,笑容滿面的說道,臨了兒,徐少飛纔看向美女老師:“都這麼大肚子了,別出來瞎溜達,傷到了閨女我可不答應。”
林敏柔聞言向着徐少飛皺了皺鼻子,反倒是這兩天心情不佳的林雨墨俏臉兒之上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出門在外,別惹麻煩,遇到事情要冷靜,別衝動。”
顯然林雨墨也瞭解了徐少飛惹麻煩的能耐,這個傢伙就是個麻煩製造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好像永遠都不得安生。
“放心吧,我有分寸。”
徐少飛點了點頭,然後向着林雨墨笑道,這個女人好像在漸漸走出陰影,這是好現象。
“有什麼事情不能過幾天再說?現在下着雨,路上也不好走。”
蘇溪柔罕有的抱怨了一句,徐少飛這次出門,蘇溪柔問了兩遍去幹什麼,只不顧徐少飛嘴巴很嚴,始終不說,讓她有些不高興,但是蘇溪柔還是心疼徐少飛,從脖頸上摘下那條純白的毛線圍巾,然後裹在徐少飛的脖子上,這才道:“小心點兒。”
徐少飛抓起圍巾來輕輕嗅了嗅,圍巾之上還殘存着小姨的溫度和淡淡的體香,見到徐少飛這幅模樣,小雪兒和林雨墨均是扭頭望着蘇溪柔笑,只不過蘇溪柔卻是臉頰微紅,輕輕咬着薄脣,良久才從錢夾裡拿出一沓百元大鈔來,也不顧徐少飛的反對,硬塞在徐少飛的兜兒裡:“路上事情多,帶點兒現金保險。”
徐少飛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感動,深深舒了口氣,然後才張開雙臂,向着衆位美女們道:“都過來,讓灑家抱抱。”
蘇溪柔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徐少飛的額頭,不過頓了頓,還是輕輕抱了徐少飛一下:“一路順風。”
林雨婷小跑過來,然後埋頭在徐少飛的懷裡,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環抱着徐少飛的腰,小妮子臉上滿是不捨,良久徐少飛輕輕拍了拍雨婷的脊背,小妮子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徐少飛的懷裡。
小雪則是有些害羞,臉頰紅紅的,但是還是大大方方的抱了徐少飛一下,俏臉兒之上浮現起一層淡淡的胭脂粉,這才睜着那雙極爲明亮的大眼睛道:“哥,保重。”
徐少飛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小雪那烏黑柔順的秀髮,小雪兒便抿嘴笑了笑,乖巧的站到了徐少飛的一側。
美女老師身懷六甲,徐少飛小心翼翼的在林敏柔的腰間輕輕捏了捏,然後才道:“生了孩子可要減肥啊,現在可胖的不像樣了……”
林敏柔聞言掐了徐少飛一把,然後纔不滿的說道:“哪有?”
不過她還是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圓鼓鼓的肚皮,良久才苦惱的嘆了口氣。
徐少飛看向林雨墨,微微有些尷尬,倒是林雨墨很大方,走過來輕輕抱住徐少飛,那凹凸有致的身體緊緊貼在身上,徐少飛身體微微一緊,林雨墨在徐少飛耳邊才輕笑道:“多久回來?”
“用不了多久吧……”
徐少飛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
眸子當中有絲回憶,那個曾經在自己的生命當中極其鮮活的身影,或許在這次見面之後就會徹底泯滅,人的生命都是由各種各樣的色彩組成,但是往往這些色彩都帶有它或多或少的缺憾,生命之中,總是無法盡善盡美。
“早點兒回來。”
林雨墨輕輕笑了笑,然後鬆開徐少飛,接着從衣兜當中摸出一條紅繩編織的手鍊,手鍊之上則是一顆金燦燦的轉運珠,遞給徐少飛,林雨墨才輕輕的說道:“一路保重。”
徐少飛微微有些驚訝,他倒是沒想到林雨墨還給自己準備了禮物,心中有些感動,點了點頭,徐少飛才道:“等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們帶禮物。”
林雨墨抿嘴笑了笑,然後才輕聲道:“誰稀罕。”
林敏柔和蘇溪柔互望了一眼,兩人的神色均是有些不太自然,只不過看到了對方的表情,林敏柔和蘇溪柔不知爲何,又同時轉過了頭去。
徐少飛見到心情好了不少的林雨墨還能和自己打趣,嘿嘿笑了笑沒有說話。
說實話,自從知道林雨墨是易平生的女人之後,徐少飛對於她的感覺,還真是有些複雜,沒辦法,這可能就是人的心理活動在作祟吧,俗話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易平生的身份背景之強,連徐少飛都難望其背,這樣一個只能遠觀不可褻玩焉的美麗女人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若是說沒有什麼想法,那純粹就是糊弄鬼呢。
但是徐少飛身邊的女人實在是夠多了,他不想也不敢在招惹其他女人了,對於林雨墨,也只能望美興嘆了。
在一陣依依不捨的惜別之後,徐少飛纔打車去了機場,正趕上飛往西川的飛機,半個小時之後,徐少飛已經坐在了飛往西川的航班之上。
西川,自古便有美女之鄉的美譽,西川氣候較爲乾燥寒冷,是典型的北方高山地區,西川火鍋,更是舉國聞名,獨樹一幟。
坐在機窗旁,望着那茫茫的雲海,徐少飛的心情卻越發的激動起來,還有兩個多小時,就應該到達西川了,只是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如今怎麼樣,自己的重生,究竟有沒有改變她的生命軌跡?
徐少飛清楚的記得見到那個女孩兒的第一面,她穿着一件過時的棉衣,面容憔悴的模樣,當初徐少飛家境破落之後,每天流轉於各個城市之間,全國各地幾乎轉遍了,但是就是在那天清晨,那個女孩兒卻映入了他的眼簾,只不過想起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徐少飛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之中既有無奈,也有唏噓。
謝雨晴,不知道這次見面,究竟是什麼樣子……
謝雨晴的名字很美,取義雨後初晴,是父母希望她不要被困難嚇倒,雨後初晴,才能見到最美麗的彩虹。
只不過她的生命卻並不像是名字一樣唯美,謝雨晴家境貧困,有個弟弟,原本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只不過去年父母的單位裁員,原本的鐵飯碗一下子丟掉之後,整個家庭便陷入了困境之中,半年前父親更被檢查出肺癌晚期,整個家庭彷彿被這道晴天霹靂,一下子擊垮了。
謝雨晴毅然決然的退學打工,微薄的工資全部用來支付父親的治療費用和弟弟的學費,母親沒趣憑,但是在這家庭最困難的時候卻並未選擇離開,反而一個人伺候十來畝的土地,農閒時間,便在附近的工廠領些加工零活兒貼補家用,只不過即便是這樣,整個家庭依舊窘迫不堪。
人世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貧困窘迫的家庭也無法計數,謝雨晴的家庭只是其中之一,貧困,便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原罪。
今天早上,謝雨晴依舊早早的起牀,做好早飯喂好豬之後,便穿上自己那套已經嚴重掉色的棉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然後才冒着零星小雨,手中拿着一個黑色的提包,走出了家門。
下雨天難走,村裡離鎮上有十來公里,謝雨晴走了足足近三個小時,才走到鎮上,謝雨晴好像對這裡十分熟悉,抄近路,只走了兩條衚衕口才在西川漠河鎮的大型百貨批發市場前停了下來。
女孩兒約莫二十左右,或許是因爲長久的勞作和營養不良,肌膚很差,缺乏水分,解開馬尾辮上的皮筋兒,乾枯的頭髮便披散下來,遮住了小半邊臉,只不過女孩兒那緊緊抿着的脣角兒,和那極爲明亮的眸子,卻讓她的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質,或許,這種自立自強的女孩兒,本身就有種無可抵擋的魅力。
謝雨晴站在批發市場前佇立良久,才緊緊咬着脣角兒,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七扭八拐的在一家音像批發店前停了下來,謝雨晴微微低着頭,然後在那些包裝精美但是一看卻是盜版的音像製品封面上瀏覽着,不過她的目光遊離,顯然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
“呦,小姑娘又來了?貨賣完了吧……我就說我這裡全是新東西,咱不搞掛羊頭賣狗肉那一套,像是別家的,外面搞得很火爆,其實裡面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見到女孩兒進門,在一旁正在算賬的店老闆笑了起來,然後才道:“怎麼着,這次還是一百套?”
“兩百。”
謝雨晴臉龐越發通紅,連頭都不敢擡,店老闆是個三十多歲挺着腩肚的老闆,聞言眉開眼笑,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唉,也難爲你了,這年頭兒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在學校唸書,你卻是出來做這個……”
頓了頓,不知是爲了拉攏客戶還是真的同情眼前這個臉頰通紅的女孩兒,店老闆才擺了擺手道:“得,我當回好人,以後你從我這兒拿貨,一百套裡,我多給你十套,不過可別出去嚷嚷,都要便宜,那我這店就要關門了。”
謝雨晴聞言擡起頭來看了看一臉色迷迷的望着自己的店老闆,內心有絲厭惡,不過俏臉兒之上還是浮現起一絲羞怯怯的笑容:“謝謝您,老闆。”
“沒事,沒事。”
老闆擺了擺手,然後轉到店後休息室,從牀底下拖出一個大箱子,大箱子裡是滿滿一箱子影碟,只不過影碟封面之上的女郎全身赤裸,竟是一堆違禁音像製品。
數了二百二十套,老闆才用黑色的垃圾袋包好,轉身走出休息室,見到女孩兒還嬌怯怯的站在店裡,這才把兩百多套頗有分量的影碟放到謝雨晴的提包裡:“都是熟人了,我拿給你的都是最新版的,這些都是高清dvd的,可是一個在日本的朋友親自拷貝的正片,可不是在網上下載的那些垃圾東西,在別處可買不到的,得,看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本來這一套得40塊,我少賺點,35一套給你得了。”
謝雨晴聞言連忙道謝,不過她還是很小心,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扒開塑料袋的一角兒,見到裡面是自己要的東西,這才臉紅紅的拉上提包,從隨身攜帶的內衣兜裡摸出一沓帶着體溫的鈔票。
數了整整七十張百元大鈔,謝雨晴反覆檢查了兩遍,才遞給一旁抱着手臂盯着自己的老闆:“7000塊,您數數。”
老闆吐了口吐沫,然後捻着鈔票極爲流利的數了兩遍,然後才向着謝雨晴笑道:“成,賣完了再過來,過兩天還有新貨到,我先給你留着。”
“嗯。”
謝雨晴聞言向着老闆感激的鞠了一躬,因爲老闆一時心軟,今天竟是省下了整整一千塊錢,謝雨晴心中確實感激。
只不過剛剛轉身,謝雨晴臉上猶自掛着羞怯的笑容之時,見到門外驀然闖進一大堆警察,一下子懵了。
足有六七名民警板着臉,一身制服顯得莊嚴肅穆,謝雨晴心中有鬼,見狀臉色刷的變得蒼白,哆哆嗦嗦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老闆臉色也是極其難看,連忙走了過來,從兜裡摸出一盒紅塔山,這才遞給領隊的高個民警道:“民警同志,抽菸,抽菸。”
“別搞這個。”
高個民警板着臉推開老闆的手,環視了一下極爲簡陋的店面,這才板着臉道:“我們是漠河鎮前頭溝派出所的,接到舉報,你這裡涉嫌傳播違禁音像製品……”
民警同志公事公辦的模樣,不過隨即那張板着的極爲威嚴的臉龐之上浮現起一絲怒意:“禿老三,你說說我都來了多少遍了?啊?罰你一次不改,罰一次不改,你是不是非要讓我把你整個店搬空你才死心了?”
“學哥,你看,咱也要吃飯不是,咱們小老百姓哪像您啊,端着個鐵飯碗,威威風風的,您就高擡貴手……”
禿老三臉上帶着濃濃的討好笑容,從煙盒裡抽出一把煙來紛紛遞了一圈,最後死乞白賴的遞到高個民警手裡,接着匆忙從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來,啪的打着。
不過高個民警卻是把煙一撅,這才皺着眉頭道:“別和我整這個,咱倆沒交情,跟我走趟吧,帶好罰款。”
高個民警公事公辦的模樣讓禿頭老三臉色極爲難看,站在那兒陪着笑也不說話。
高個民警見狀蹙起了眉頭,微微轉了一圈兒,然後纔在謝雪晴的身旁停下,看着這個容貌極爲俊秀的女孩兒,高個民警蹙起了眉頭,接着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黑色旅行包,這才道:“裡面裝的什麼?打開。”
謝雪晴聞言身子一軟,顫抖着嘴脣,站在那裡也不說話,俏臉兒之上,一片蒼白之色。
民警見狀蹲下身子打開,然後抽出一包被垃圾袋包裹的緊緊的影碟,隨手撕開垃圾袋,便露出了裡面那極爲不堪入目的火爆封面。
高個民警看了看謝雪晴,然後站直身體,接着微微扭頭,向着身後幾個原地待命的民警道:“得,又抓住一個。”
“嘿嘿,省的咱們費力氣了。”
身後有民警嘿嘿笑着,這個月所裡給下了任務,每個人都有一定數額的指標,而這些指標,自然只得着落在音像店老闆的身上了,這回順帶逮着條魚,而且看樣子貨還不少,又能罰一筆。
謝雪晴只覺得眼前發黑,腦袋嗡嗡嗡的,耳旁只有民警那刺耳的笑聲,她不在乎丟人,但是這七千塊錢,卻是她如今僅有的積蓄,不僅如此,她還要面臨高額的罰款,此刻謝雪晴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好像天塌了下來。
“民警同志……”
禿頭老闆還有點兒良心,拿着火機挨個給大夥兒點着香菸,然後才道:“這小姑娘第一次來,家裡挺不容易的,老爹癌症晚期,一家人的擔子都在她身上扛着……”
高個民警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看着禿頭老闆道:“你什麼意思?”
禿頭老闆嘿嘿笑着,然後才道:“學哥你菩薩心腸,就放她一碼吧,這孩子也不容易,你看看這纔多小,要不是家裡有困難,人家一個小丫頭,至於來折騰這個麼?”
高個民警聞言狠狠吸了口香菸,然後才道:“那你給她交罰款?”
謝雪晴原本聽聞禿頭老闆的話心中已經有了一絲僥倖,此刻那絲僥倖徹底熄滅,良久終是受不了這種打擊,死死的咬着脣角兒,淚流滿面。
撲通一聲,謝雪晴跪在了地上,民警見狀紛紛嚇得閃開,倒是高個民警蹙了蹙眉頭,彎下腰扶起謝雪晴,然後才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們有規定,而且接到了羣衆舉報……外面這麼多人,你讓我們怎麼辦?”
謝雪晴聞言蹲了下來,抱着雙膝,把頭埋在腿間,痛哭失聲。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做這一行的,一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女孩額要做這個,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沒有人清楚,但是爲了父親,爲了弟弟的學費,她沒有辦法,只能拿出自己僅有的積蓄,可是這次不僅所有的積蓄打了水漂,還要面臨鉅額的罰款,一時間謝雪晴只覺得渾身冰涼,啜動着嘴角兒,竟是連動彈的力氣也沒了。
門外已經聚集了一大羣圍觀羣衆,畢竟像是這種查沒違禁音像製品的事情,衆人都很喜聞樂見,只不過看着那個蹲在地上哭得傷心的女孩兒,衆人都是於心不忍,畢竟這年頭,若是實在是沒有辦法,沒有哪個女孩兒願意選擇幹這一行。
“走吧……”
高個民警也被謝雪晴哭得有些心軟,只不過自己和弟兄們穿着制服,實在是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更重要的是,這個月的指標數額不小,即便真的同情這個女孩兒,但是和自己的飯碗相比,還是飯碗比較重要。
謝雪晴不站起來,只是蹲在地上哭,高個民警被搞得心煩,伸手拉扯着女孩兒的棉衣,沒想到一用力,竟是拽下了半拉袖子。
民警訕訕的笑了笑,繼續去拉謝雪晴,周圍的人見狀均是露出了一絲不忍的神色。
正在此時,身後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在這嘈雜混亂的氛圍中,讓空氣一窒。
“等一下。”
門外,一路趕來,臉頰被凍得通紅的徐少飛帶着一個鴨舌帽,帽檐兒極低,健碩的身影在那雨後初晴的柔和陽光之下,如同沐光而立。
輕輕擡頭,徐少飛嘴角兒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目光柔和的看了蹲在地上痛哭失聲的謝雨晴,見到謝雨晴淚眼婆娑的眸子望來,徐少飛笑了笑,笑容恬淡,但是卻蘊含了太多謝雨晴不懂的情緒。
“她要罰多少?我給了。”
徐少飛緊了緊脖頸上那條雪白的圍巾,然後纔看着高個兒民警,笑聲說道。